7、激怒
“你......”我瞪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也瞪着我,眼神依旧阴晴不定,看上去像是生气,又好像不是,但绝不是我以为可能有的惊喜,哎,等等,他这神情有点像忍耐,会吗?他在忍着不生气?我又一次看了他一眼,竟然看到了那么些蛛丝马迹,他真的在忍耐,嚓,这太意外了! 但意外也阻止不了我眉开眼笑地“火上浇油”,“嗨,流川,见到我高兴吗?这是我送你的惊喜哦,”完全性子使然, 我这一说,像触到了什么开关,他竟平静下来。 半晌,他来了这么一句,“高兴,”然后伸手揽住我肩膀往他怀里一扯,紧紧拥了一下就很快放开,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啊?啊!一分钟不到,我一下被汗酸味包围,又一下被解放,整个过程快得我只来得及发出两个感叹词! 没在做梦吧?他居然能如此温情?我不敢相信地看向晴子和彩子,哪知她们的表情更离谱,而且,焦点是我,仿佛我刚做了不得了的事,得,眼看她俩就要发难,我赶紧奔逃,“三井兄,想死我啦!” 三井刚冲完十组来回跑,正慢慢做着伸展恢复体能,一见我冲过来,笑得很是欢乐,“回来啦!” “嗯啊,回来了。”我悄悄打量了他一下,面颊生光,眉宇开阔,更见英气了,这家伙状态不错。 “你和流川?” 啧,明眼人真多,“我们有点小问题,晚上你请我吃饭再说。” “好。”他左右转了下脖子,“不回湘北了?” “嗯。”这个话题不太欢乐,还是换一个吧,“不说我了,你怎样?” “就这样啊,练球!练球!拿下全国冠军!”一说到全国大赛,他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挥手挺胸的,“壮怀激烈”到极点,差点吓到我,“啊哈,全国冠军?好志气!加油加油!” 闻言,他怪异地望向我,用很凄凉的语气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姑娘?突兀一句听得我心头猛抽,他好端端说这句话什么意思?我瞪他,“喂,喂,把话讲清楚,什么叫嫁出去的姑娘?!哪里有姑娘?!” “你啊?”他乜斜了我一眼,乜得我差点跳起来,他知道我是女的了?!怎么可能!嚓!谁说的? “你去陵南之后,口气大变啊,怎么,喜新厌旧这么快,才两个多星期,心都向着陵南了?”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原来是指这个,吓我一跳,啧!我一下安定下来,“冤枉我了,三井兄!” 他更加专注地看着我,表情也越来越凝重,“你病得不轻啊,” 又什么意思?这话题跳跃得实在快,“有吗?有吗?” “说话要死不活的,还叫我三井兄,好像死了一回又活过来似的,病很严重?” 他“重”字才落地,我一下就想起仙道说的那层薄膜,难道我变化实在是太过明显,还是这两人观察力太过敏锐所致?“没有啦,什么说话半死不活,这叫成熟,病过一场之后我长大了!这就是真相!再说了,难道你喜欢我叫你‘小三’?” “这几句才有点你‘往日’的风采!” “嚓!什么往日今日的,说话别这么酸行不,成熟点!”我故作严肃,最后却端不住,和三井笑成一团。 “三井!快来!”休息时间结束,训练又要开始了。 “哦,来了,”他应了别人一声后又对我说,“等我啊。” “嗯,知道的,去吧。” 三井很快汇入大部队,老爹不在,并不影响什么,大猩猩一个人能撑起一切。 他一开始站在篮下右45度角外侧,示范着将球往篮板上抛,等球反弹出来时,他再指点挤靠在篮下的樱木和潮田怎么占据有力位置抢篮板。等樱木抢到篮板后,他将抛球的任务交给三井,自己又去监督其他组员带球绕着障碍物跑,一旦有谁速度和稳度稍微川那么点差错,他就黑脸大吼,非常的恐怖。 大猩猩的严格又更上层楼了,严格到我这闲人在一旁都觉得阴风罩顶,压力巨大,哎,湘北人真可怜,这才几日,他们的生活就直接就进入“水深火热”了啊,都是全国大赛逼的! 不过鞭子和糖是不离不弃的,木暮总会适时出现在被吼的“倒霉鬼”身边,轻言安慰,而宫城也会在旁边指点方法,有时还会亲身示范,这场景看上去非常的努力团结,很温馨。 我在旁边看得又羡慕又惆怅,总觉得,我没参与的两个多星期,篮球部好像不一样了,他们契合的感觉那么浓厚,每个人所想所做的,都朝同一个方向,就好像一棵大树,斜生的枝枝桠桠几乎渐不可见,从头到尾,浑然一体,气势惊人。只可惜,其中没有我。 因为羡慕什么的,所以等到他们休息的时候,我这边蹿蹿,那边蹲蹲,非常热情地给他们递毛巾饮料的,不多会,熟悉感重新回笼,就好像我从未离开过一样。 休息时间很短,紧跟着又训练,一来一往的,时间飞驰而过。 当进入最后一个环节----分组赛时,我被指定翻分数牌。 两队是各年级混合配的,流川和樱木不在同一队。 一切准备就绪。很快,比赛哨声响起。 当人影开始晃动时,我迫不及待地看向那个沉默的人。 刚过去的训练中,我极力避着他,尤其是避着他的目光。我能感觉停顿休息时,他的目光好几次都留在我身上,换以前,我老早就迎了上去,但现在不了,我要切断所有。 场中,他非常专心地带球和三井对抗。他一个加速,猛然朝右方冲去,三井早有防备,重心往右,阻了他的去路,谁知他随手将球往后一抛,正好抛给冲将上来的安田手里,安田接球,巧妙内切,就要往篮下进时,离得最近的三井又过来补防,去路被挡,安田只得把球又往前传,前方尽头,流川早已等着!哇,看到这里,我不由惊叹,流川和安田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 感叹还未完成,流川已暴起,单臂一掼,球气势恢宏地进框! 当他沉默地跳下球架,沉默地转身时,我跟其他人一样,目光紧紧地粘在他身上不能自拔。球场上的他是耀眼发光的!和芸芸众生不同,他是上天的宠儿,上天给了他独一无二的才华,这才华让他显耀人前,这才华让所有人都爱他,所以,我放手是对的,天才如他不应该被平凡如我牵绊,只是,心里难受至极。 当我极力掩饰时,彩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盯得我无法假装看不见,“大姐头?” 她笑着摇摇头,不说一个字,但怜惜的神情却是实打实的,她又看出了什么? 等彩子调转视线,我再一次迫不及待地看向他。他在场上时,是忘我的,谁都不能入他的眼里,除了篮球,所以只有在这时,我才敢肆无忌惮地盯着他,同时将他的容光无限往记忆了收纳了再收纳,以待来日再拿出来重温。 比赛很精彩,精彩到结束时每个人都意犹未尽。 流川一组险胜,期间两组人还打出多个小高潮,我没看错,短短两个多星期,他们之间的配合和默契越来越见好。 见好的同时,也有些事情还原地踏步着,比如猴子。对于差两分这个结果,他气得半死,好几次咬牙切齿去找流川的茬,但都被流川漠视或针对,一如既往地自取其辱。 大猩猩宣布了解散,每个人都收拾收拾,打扫打扫的,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解脱了!累死了!” “我要去好好吃一顿,” “我要睡觉!睡觉!” “明天我再也不这么拼了!” ...... 我收拾好东西,看了眼在捡球的流川,悄悄走到了门外等三井。 不到几分钟,三井就出来,他看了我一眼,“你弄好了?” “嗯,走吧。” 他紧了紧了背包带,“你和流川说过了?” “啊,呃....说过了。”我只迟疑了一会儿就坦然自若地撒了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跟流川交待什么,切断,切断一切。 *************************************************************** 第二天下午, “哈欠......”再一次走近训练馆。 “早阳飞?你又来了?”角田看到我有些惊异, 我赶紧站直身子,“是啊,是啊,前辈,我又来了。” 在旅馆住了一晚,又贪睡了一个上午,我来凑热闹了,凑流川的热闹。我非常想知道昨晚我不告而别后,流川的反应,他是生气呢,还是无所谓,或者,根本就没反应? “既然来了,就快帮忙拖地,队长快来了!” “哦,啊,我知道了,就去!就去!”啧,大家怕队长的风气还是没怎么变啊,哈哈! 拖地,拖地,我放掉背包,拿起拖把开始拖地,一点都不敢偷懒。有些东西真的很难随时间改变,比如认真打扫训练馆,比如下午训练早到。我中午到点就醒,想睡得晚一点都不能,潜意识里就怕来得太迟或做得不好,会挨大猩猩的“爆炒栗子”。哎,才一个月而已,这些东西就深入意识无法拔除,那那些更加刻骨铭心的东西要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着,手臂被人拽住,我抬头,白皙的一张脸,面无表情。 嘿,好戏来了,“流川,下午好啊!”我露齿一笑,很是自然, “你去哪里,昨晚?”他淡漠地看着我,没有放开我的意思, “啊,昨晚三井请我吃饭,吃完有点晚,我就去旅馆休息了。” 他噎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去向,半天他才吐出一个字,“旅馆?” “是啊,要不然去哪?”我故意不回陵南,故意不去他家,就是不想让他找到我。 “三井。” 嗯?“你是说去三井家啊?不行,不能给别人添麻烦,”昨晚三井倒是邀请我去他家了,不过被我坚决拒绝,怎么说呢,我骨子里其实还不太喜欢深入到别人的日常生活里,流川纯粹是个意外。 他突然冷哼了一声,对我说的不以为然,也对,在他眼里,我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呢。 对他的不以为然,我也不想辩驳什么,就静静地看着他。 停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问,“为什么不说?” 不说?是指对他不作任何告知?好,到问题的本质了!“为什么要说?”反问了一句后,我笑得更欢乐了, 突然地,他眼中风起云涌,拽着我手臂上的力量增强了不少。 我当作没察觉,依旧笑嘻嘻地看着他,眼里比他还淡漠。 我等着他,等着他眼里的怒气积聚,等着怒气消散,等着他了悟,等着他平静,等着他放开我的手臂。 这个过程并不慢,啧,这人太有慧根,轻易激怒不到啊,我微失望,但嘴上依然笑着,“我可以去拖地了吗?” 他看着我,面无表情地。 我也坦然盯着他,盯得久了,才看到淡漠深处似有几丝受伤的柔光在游弋,嗳,那就是我的收成?那柔光,无辜得像个孩童,害我突然就不忍心了。 “我拖地了。”我慌慌张张地撤退。 他沉默无声地在我身后又站了一会儿,那眼光,一直钉在我身上。 我不管他,专心做我的事,专心到他几时走了都不知道,直到彩子过来。 她一脚踩住拖把条,“你们又玩什么?” “没什么啊,让让,”我不想多说, “昨晚结束后,流川一直找你,找了好一会儿。” “哦,我跟三井去吃饭了。” “你没告诉他?” “嗯。没必要说啊。我没这个义务了。” 彩子一下语塞,脸色暗了下来,这点被巴巴凑过来的宫城发现了,他转瞬变了脸,“早阳飞,你小子做了什么好事!” “没,没做什么!不信你问大姐头!” “彩子?”宫城问得关切, “早阳飞,没想到你也会欺负人!”彩子幽叹了一句,叹得我冷汗直冒,大姐头,你这是要我死啊,果然,宫城转成了更恐怖的脸色,暴虐地对我支起拳头,“你找死!” “啊,不,啊,不是,我不是欺负大姐头!不是,我是欺,欺负别人,对不对?大姐头!大姐头,快说句话啊!” “哼!”彩子白了我一眼,算默认了, 于是宫城收了拳头,双眼发亮,“哎,稀奇了,早阳飞,换了个学校,就学会欺负人了,不错哦!”语调一下子高昂起来,啧,宫城对不良事件真是有够热爱的! “哪,哪,不是我有神经病嘛,一发作,老子就天下无敌了!”我故作可怜,使劲埋汰自己,惹得板着脸的彩子“扑哧”笑开,“神经病!” “神经病要去洗拖把了,两位慢慢聊哈,”我利索地拿了拖把就跑,这种时候,离彩子越远越好。 等我慢腾腾地收拾好拖把后,他们已经开始训练了。 我坐在一边,慢慢地就走了神,流川昨晚会是怎样的光景?会和我想得一样吗,先等我,等不到就回家,回家继续等我,然后猜测我是否回了陵南,再打陵南的电话求证,发现无人接听之后,一夜愤怒,怒得睡不着觉?他会吗?不可能吧,我再自作多情也不该把他想成“怨妇”啊,怨妇?哈哈,早阳飞你这笨蛋,你何敢把自己想得这么重要,竟然敢妄想那阿米巴原虫会为你心潮澎湃什么的,真不要脸! 我傻笑了一会儿,眼光就忍不住奔他那去了,流川,对不住了,不管我是否自我陶醉,我还得继续努力,努力激怒你才成呢! 训练很激烈,所以,休息也来得很快,我拿了饮料递给最近的三井,他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呼出一大口气后,突然低声说,“我腿有点痛,帮我看一下。” “唉?啊?腿痛?!”我楞了一下,看向他的小腿,有点无措,怎么回事?之前一直没问题啊, “呼哈哈,”三井一阵窃笑,“看你那蠢样!” “嗯?”原来我被捉弄了,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就觉得奇怪,还‘帮我看一下’,你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想干什么啊?” “我帮你啊,你不是要玩吗?来,来,快点蹲下来摸我的腿,喏,像这样,亲切一点!”他弄出一个rou麻兮兮的笑挂在脸上,真让人受不了。 “滚,玩屁啊!”昨晚吃饭时,我亦真亦假地把事情跟三井说了一遍,三井太灵光,循着蛛丝马迹,连蒙带猜地将我来这里的目的都恐吓了出来。 “仁慈一次吧,早阳飞。上次我没玩成‘开关’,过了今天就没机会了,别让我遗憾终生!” “开关?什么开关?” “上次赤木,彩子戏弄你去看流川反应,你还抱了晴子报仇那事,忘了?” “啊!那个啊!没齿难忘!” “后来我不是问你能不能让我玩一下,”他做了牵线的手势,“当时你不同意,现在你又快要回国,我不是没机会了?” 这家伙,居然执著这种事,是有多无聊!“你真不善良!别人都叫我不要放弃,只有你积极鼓励,还一起搞破坏,真是好朋友啊!”话虽如此,我还是勉为其难地蹲下,再装模作样地抚上他的腿,“你这腿真没事吧,全国大赛可不轻松,” “没事。”他也装模作样地蹲下,与我头碰头,“我偶尔会觉得,腿坏一下不是坏事,能让我看清楚一些事。” “哦哟!好有哲理!”他突如其来的一句感慨让我惊叹不已,“三井兄,一别两星期,你也长大了嘛,我可以放心地走了。” “走个屁啊!”他赏了个爆炒栗子给我,下手一点都不客气,“你走了,人生很无趣!” “痛!我不是为了给你取乐而活着的!混蛋!”我揩了一下痛出来的眼泪,伸手就想拔他几根腿毛泄恨,哪知三井猴精,早看出我的意向退得远远的,我恨得不行,正扭身要追时,瞥见了不远处的身影。 他抱手在胸靠在墙上,似乎看了好长一会儿。 我本想避开,但想了想,便对上他的视线,仔仔细细地观看他的反应。 淡漠,事不关己的淡漠,以前当开关玩时那层鲜活似乎从不存在过。 果然,你想多了,早阳飞!他才不会因你变成“怨妇”,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考量留还是去,这才符合他的本性。 想到这层,我冲他微微一笑,心里渐渐轻松起来,快结束了。 “你干了什么?”身后传来三井的问话, “什么我干了什么?”我回过头,这家伙老玩话题跳跃, “他没反应,这样的流川一点都不好玩。”原来三井也在看流川, “呵呵,这样才是流川。” “我比较喜欢那个能被按起按下的‘开关’流川。”他满脸惋惜地做着按开关的动作。 “啧,管好你自己吧。” ...... 训练快结束时,洋平他们还有春草一起过来,他们约好了请我吃饭,但我不敢中途退场,一直等到训练结束,完成了分配给我的任务后才走。其实好几次想先走的,但一看大猩猩的黑沉脸孔,就习惯性地不敢,尽管我已不是湘北的人,啧,有些东西真的很难改变。 悄悄走出训练馆的门口时,我定了定,忍不住回身趴到门边,偷偷找寻他的身影。 他负责把篮球放回铁框里,正背对着我放最后一个球。 他放完了球,转身,慢慢看了看四周,然后就静默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幽暗的光影里,其余的人匆匆移动着,像断掉的线条快速地流淌着,衬得立在原地的他,一派无底的安静与寂寞。 就这么看着,心底有酸楚不断溢出,我几乎想冲上去抱住他,拂去他周身围绕不去的落寞,但是,不行,一咬牙,我掉头就往校门口跑去,他不是我的,不是。 ********************************************************************* 吃完饭,又嘻嘻哈哈玩了一阵,时间已近9点。洋平他们热情挽留,要我留下住一晚,被我使劲拒绝。我今晚就是想回去,心里有一个极其微弱的揣测,让我不能平息。 跟他们说了再见后,我快马加鞭地回了陵南的家。 远远看到房屋,只见漆黑一片,满腔幽微的期待顿时冷了下来。直到开了大门,吸进一屋子冷阒的气息时,我才扔弃了那卑微的渴望,我怎么能以为他会回来这里,啧! 进到大厅,我把自己扔进沙发,疲乏至极,但最后一刻微弱的清明还是绕着他转,他都吃了两次冷钉子了,怎么还能巴巴地跑上门来,他本来又不是这样的人!你别痴心妄想了!傻瓜! 叹一口气,我强撑着洗漱,等收拾好自己走到床边时,眼睛已快睁不开。我撩开被子倒向床上时,只觉有奇异的温热从旁边蔓延过来,我迷糊了一下才半坐起来,吓!温热?哪里来的? 旁边的被子是鼓起来的,有人? 霎时,我心如擂鼓,似有千军万马飞驰而过,“流,流川?” 话音未落,被子里伸过来两条瘦削的手臂,揪着我进了热乎乎的怀里。 就那个刹那,温暖蜂拥而来淹没了我,我傻愣着贴上guntang的胸膛,几乎忘了呼吸,缓了好一会儿,心神才开始回转,他,他真的回来了!当这个念头进入脑海时,巨大的喜悦漫天飞舞。他竟然回来了! 拥紧我后,他一言未发,只是心跳越来越平稳。 靠在温暖的怀里,我慢慢放松下来,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跟着他带来的温暖,盈满了整个胸腔,那感觉,有点像跋涉过千山万水,终于回到了亮着灯火的家。 这时我实在不愿再去为没激怒到他而懊丧,他给予的温暖实在是太诱人了!**睁着眼醒了好一会,确定他睡着之后,才偷偷地伸出手环住他的后背,当拥住他紧实温腻的肌rou时,我真希望一切都只是个梦。 可惜,梦与现实是势不两立的。 早上睁开眼时,我还在噩梦里回不了神。昨晚虽然拥他在怀,但心里老不踏实,一直在做梦,梦里他一会儿属于我,一会儿又扔弃我,来来去去的,心力交瘁得不堪言说,就像某一种现实。 等完全清醒过来,我转头看了一下,旁边是空的,床上只有我一个。
“呼啊!”暖暖的晨阳循着窗帘的缝隙爬到了我的枕边,我翻身朝它靠过去,藉此回味昨晚难以言喻的温暖,昨晚那种温暖真是销魂啊,但是,它不能属于我。 我无比认真地触摸那丝晨阳,做最后的告别,仿佛它是流川。 **************************************** 周一下午,他匆匆回来,当看到客厅厨房里来来去去的人时,当即惊愕了下,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冷漠。 我请回来的这群女生看到流川,莫不失神。他就像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砸进一面平静的湖里,然后,惊醒过来的各种少女心就开始暗暗的示美,零星几个男生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全然不顾这边的一湖涟漪。 我忍了笑,走过去接了他的包,顺便告知他我邀请了学校里的烹饪社员来家里练习重国菜,可能要弄到很晚。 他不置一词,冷淡地扫了一圈之后就扔下一帮子人顾自己去了。 等他一走,呼啦一下,女生全都围了过来,追问有关他的种种。我胡言乱语了一番,就将自己投入到忙碌当中。 然后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原本打算借口招待客人,继续冷落他,没想到客人热情得过分,当一些菜品刚做好,一两个姑娘就结伴送去给流川。 我讶异地看着热情的姑娘消失在房间里,然后脑补房间里发生的事情:流川在看电视,她们去搭讪,然后被冷淡?或者,流川会应酬她们? 没多久,她们就出来了,气愤愤的,好吧,流川没搭理她们。 不过,姑娘总是很坚韧,前赴后继的一大堆,一个菜刚做出来,又有新的不怕死的结伴去送菜。 会有不同吗? 没有,尽管再去的两个姑娘比较漂亮,她们很快又被拒了出来,伴随而至的是关门上锁声。 于是,气氛尴尬非常,那俩姑娘气得脸都红了。 我哭笑不得。 等菜差不多都做好了,我在众多期盼的眼神中去敲门,“流川,是我,早阳飞。” 没有回应。 我只好继续敲门,他生气了?我的目标达到了? 我又敲了一会儿,依旧没反应,恩,他在干么?是不想出来?那算了,正当我打算放弃敲门时,门里响起走路声音,很快,门开了,里面伸出一双手,一把将我拽了进去。 一手推回门,隔断外间的目光后,他站在我对面,双眼惺忪,头发乱糟糟像鸡窝,到处乱翘, 我瞄了他的头发一眼,忍不住笑,“你睡着了?” 他一言不发,清醒过来的小黑眼开始瞪我, 我忙举手作投降,“Sorry!我不知道她们这么喜欢你。我来叫你吃饭的,都是你喜欢的菜,走吧?” “不去,你拿进来。”说话间,他揉了揉额头,无比疲劳的样子, 我瞬间就心软了,都已经开口想说“好的”,半路硬生生吞了回去,“不要了吧,有客人在,在房间里吃多不好,还是出来吃吧。” 闻言,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底是明白无误的惊诧。 我比他更惊诧,激怒他竟然变成我的本能! 他直楞楞地盯着我,恍若反应无能。 我被盯得很不自在,终于悄悄转移了目光,哎呀,“欺负”人这事一点都不爽啊。 眼角的余光中,穿了白色拖鞋的43码大脚来回移动了几次,定到了我面前。 他什么都不说。 静默了一会儿,我只得抬头看他,他的头发更乱了,就像他眼里的情绪。 “流......” “你故意的?”他静静地看着我,静静地说。 故意请这帮人,还是故意拒绝?我讪笑了一下,被发现了,但不能承认,“没有啊,你想多了,去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 “我不去。” “啊,这样啊,”心口尖锐地缩了一下,怎么办?我一点都没预备好面对他的强硬。按“激怒”的程序走,这时候应该要很冷酷地说,“不吃拉倒,你就等着挨饿吧!” 可是,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他又一次抱手在胸,平静地等着我。 “......”我想将冷酷的话说出来的,但说不出,该死的!他训练一天了,已经很饿了,如果再不吃饭,肯定会伤到身体,可是,我准备了一天的“激怒”,不能付诸东流! “我不去。”他许是等得不耐烦了,又说了一遍,仿佛催我快点出兵! 这家伙!他完全明了横亘在他和我之间的对抗,而且还有点肆无忌惮,哼!怎么能被你耍在鼓掌之间,只是收回全心全意的呵护,并不那么难的! “那随你,我会留点饭菜,等他们走了,你再出来吃吧。”终究是狠不下心,可绝对不愿意投降。 他又定定地看着我,眼里有意外,看来他也没有预备我的“强硬”。 “我先出去了。”收回一点失地,我稍微骄傲了一点,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门。可待到一离门,我就垂头丧气地,像斗败了的公鸡,对抗什么的,真是不好玩啊! 那晚,从吃饭到我送烹饪社的人离开,他一直都没出门。 送完人,我不想回去,房间里仿佛还残留着我和他“火拼”后的余烬,不好受,所以,我索性沿着街路散起步来。 清冷的晚风里,房屋在微黑的月光中像蹲守的怪兽,并不狰狞恐怖,只是冷淡萧肃,有点像流川,“混蛋!快点生气,快点滚吧!”我挥着拳头,无声地朝着怪兽呐喊。 怪兽不作任何回应,依旧静默着,根本不把我看在眼里,这点和流川又很像,我简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拒绝为他做着做那,冷落他已是我的极限,我根本没办法做得再激烈一点,啧,无用的紧啊! 我散了很久的步,散得舒活了些,散得昏昏欲睡了,才回家开门。 只有大厅开了灯,其余乌漆墨黑的。他吃了?还是没吃?挣扎了一下,我管住了自己去探查的脚,简单洗漱之后,回到了卧房。 昏黑中,被子高高隆起一块。 我慢慢地上床躺下,躺了很久,旁边纹丝不动,并不像昨晚那样主动贴过来。 好吧,这是我的第二个收成。 第二天下午,我在外游荡了很久,一个人去吃了饭,再去逛街,再去书店,直到月到中天才回家。这是我昨晚散步散出来的灵感,既然惹不起,那就来个眼不见为净。我都躲成这样了,我就不信他还能坚持,而且,他自尊心那么强的,受不起这么明显的漠视。 果然,迎接我的是一室的黑暗和静默不动的后背。 周三依然。 周四床上空空,他没来。那晚,当我看到平直的被子时,心里五味杂陈。 周五他又来了。 那时我正穿着睡衣,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自己开了门进来,我无神地瞄了他一眼后,继续慵懒地看我的电视,等到屏幕上的人影变成流川后,我才像猫被踩到尾巴一样,急急忙忙跳了起来,“流,流川!” 他不发一言,带着一身马路上才有的清旷而又杂乱的气息站在我面前。 我摸了一把脸,迅速武装好自己,“我,我以为你不来了,”我以为他被拒绝的够呛之后,终于决定不再来了呢! 他继续一言不发,盯着我,眼底都是冷峻,仿佛在批判我暴露了阴谋, 真是尴尬,还是避开算了,我趿拉了拖鞋走过他面前,“嗯,我跟别人有约,刚准备换衣服出去,晚饭要你自己解决了,真是不巧啊。” “彩子前辈住院了。” “啥?”正要推门而出的我一下停下脚步,彩子住院?不会吧!生什么病需要住院?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到他面前,有点焦急,“我没听错吧,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下午。” 昨天,周四?“生了什么病?严重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吃错东西。”他实在是太冷静了,不紧不慢的,渐渐的,我也就被他感染了,静了下来, “严重吗?” “不严重。” “就她一人?其余人没事吧?” “没事。” “哦。” 好像没什么好说了。 他一直看着我,我又一次忍受不了他的清冷的凝视,撇开了眼。 “呃,我知道了,我明天去看她吧,在哪个医院?” “明天早上一起去。” “啊?一起啊?”我现在只想避开,避开他。 “一起吧。”他突然走近我,那口气,甚至都算不上邀请,但是,我就是听出了一丝异样, “那个,流川,”我抬头看他,猛不防跌进他的目光中,他的目光里有微弱的渴望,一下让我于心不忍,我硬不起心来拒绝他,“哦,好吧。” 两人又开始玩沉默。 他又看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让我很不自在,我只好主动避开,“呃,我和别人约的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 我匆匆去拉开衣柜找外出衣服,余光中瞥见他走动起来,坐到我原先的位置,开始看起电视。 衣服很快找好,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先走了啊。” 他失了声息,回应我的只有电视里的歌声,那歌声并不时新,“咿咿呀呀的”,听上去非常的寂寥,寂寥的让人心慌。 我快要走出房门了,突然,鬼使神差,就回了头,吓!竟直直撞进他的目光里,他也在看我!这一刻他的目光不再冷淡,里面有不加掩饰的渴望和无助。 没料到我会回头,几乎是立刻,他扭转了视线。 我的心立刻惊慌的无以复加,我明白他眼里那么多的渴望,他渴望我留下,可渴望之外的无助让我心惊,从头到尾,我只是想气走他,没想伤害他!但显然,他被我伤害了。 这算什么?大丰收吗? 咬咬牙,我掉头艰难地往外走,每走一步都无比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