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酒不醉人人自醉
行至几步,箬筠便意兴阑珊的踱步进了殿内寝宫,就像什么事都未听闻过、发生过一般,端坐在梳妆台前,云奚上前来为箬筠卸妆,轻轻缓缓地从箬筠头上剥下一些淡雅珠翠,待放入梳妆锦盒内,又抬手去拔扁方上斜插的一月白色鎏金的木兰步摇,箬筠眼眸和婉的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心下稍有艰涩,却是一掠而去。 身后一应侍奉梳妆洗漱的宫女捧着金色铜盆,青色铜盆,流水巾板,软绸睡袍肃立一旁,静默无声。 待梳洗完毕后,一行人鱼贯而出。 清椀整理好寝被与寝席被,又转身去南边合上了轩窗方侍立于榻前,静待箬筠安枕。 寝宫内几簇红烛摇曳,箬筠抬眸凝望着不禁出了神,今日荣常在小产,皇上必是不会来了,前几日也因五月节宫务繁杂忙乱未见,这几日,自己宫中不免冷清了许多。 “小主,天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去皇后娘娘宫中请安。”云奚在一旁低声言道,并搀扶着箬筠上了寝榻,方挺起身子与清椀一同放下两侧的薄如蝉翼的淡湖色纱幔帷帐。 箬筠有些疲惫的侧身躺在寝榻上,头轻缓缓地伏在锦络绣枕上,三千青丝如瀑布般的蜿蜒簌簌的轻浮在软绸锦榻上,面朝内侧,悄然闭眸。 清椀云奚正欲熄灭寝宫红烛灯火时,却见汐柠蹑手蹑脚的抬起帘帐,皇上旋身走了进来。云奚瞥了一眼帷帐满遮的寝榻,随即向皇上福身行礼,清椀却是楞了神,意识回神的0.1秒也忙福身行礼,皇上递给她俩人一个眼神,她俩人便款款退出寝宫去。 殿内铺的新贡的苏锦双绣绒毯,皇上穿着靴子踩上去,软软绵绵的稍陷几深,自是悄无声息,躬身还未靠近寝榻,胸口便“突突”直跳,浪浪心花抑制不住的荡漾。 帐内一股清新幽香阵阵扑来,皇上情不自禁地扶起纱帐贴近了箬筠身前,眼眸深情的瞧着侧身背面躺着的箬筠,欲想上前去,却听天尘之音响起:“云奚,怎么还未熄灭烛火?” 半响,没有动静,箬筠不禁转身,却见皇上凝视着自己,双眸炯炯。 “皇上。”箬筠赶忙起身欲行礼,却被皇上制止。 “不必这么多礼数。”皇上温言道。 箬筠柔声询问道:“皇上怎么今夜不去陪荣常在,她刚刚小产定是十分伤心。” “朕已经瞧过她了。”皇上淡淡的言道。 箬筠眼见皇上如此云淡风轻,竟觉得是在做梦,那可是皇上自己的孩子啊!怎么不见丝毫痛苦惆怅与挣扎? 皇上似乎意识到了箬筠的心绪,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沉重的言道:“朕的孩儿,朕自然心痛,可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且是荣常在不自重,上天自然也不会眷顾于她。” 听到皇上如此言说,箬筠随即想到自己几番遇险皆拜荣常在所赐,顿觉她心肠如此歹毒,自然是没有福报诞下龙裔,想罢便默不作声的躺在皇上的怀中,头贴在皇上温热的胸口,俯首间竟看到皇上腰间其下坠着的五毒锦囊,更换成了自己了,内心一阵热流滚动,眼眸间却已是泪迹斑斑,皇上顿觉胸口点点水珠,滴答在明皇色的吉服上,不禁垂眸凝视着默默抽泣的箬筠。 “筠儿,你怎么了?”皇上轻轻一用劲儿把箬筠抱得更紧。 “皇上,臣妾是高兴。”箬筠伸手把五毒锦囊握在手中,继续言道:“皇上心里有臣妾,臣妾便是知足。” 得皇上宠爱,便是在这阴森艰险的宫闱中,有了一丝暖意,即使前面有荆棘,也不畏惧。箬筠终于是将心付给了皇上,这个可以让她内心淡逸宁静的男人。 箬筠伸手,亦紧紧地环抱住了皇上,鼻间萦绕着皇上身上固有的龙涎香,嗅着却叫人舒服安宁,此时皇上正身,双手捧着箬筠的脸颊,深情脉脉的注视片刻,便是深吻了下去,箬筠只觉皇上嘴唇炙热,想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席卷着自己的周身。 夜半,箬筠伏在皇上胸口,凝望着安睡的皇上,伸手去抚摸皇上的睡颜,指腹划过脸颊,落在了皇上的薄唇上,令箬筠想不到的是,须弥间皇上便是轻启薄唇将自己的食指含在了嘴中,随即把手伏在自己的手上,抬起自己的食指,戏言道:“好一只不老实的手啊!” 箬筠一时羞涩难当,垂下了眼眸,不敢再去看向皇上,却又抑制不住的看向了皇上,低声言道:“皇上。” “朕便是喜你这般。”皇上起身伏在箬筠身上,笑言。 箬筠不语。 眼见轩窗微微泛起昏黄的晨光,皇上旋身侧卧,轻抚上手拨弄着箬筠垂在脸颊的几缕发丝,温言说到:“昨晚你没有睡好,今日便不必去皇后那里请安了,我差人去回禀就好。” “皇后乃中宫之主,臣妾不应坏了规矩,皇上不也没有歇息好,今日照样要去早朝。”箬筠莞尔一笑。 “依你。”皇上勾指轻划箬筠鼻尖,满脸荡漾。 待与皇上吃过早膳,箬筠便循例去给皇后请安。到了宜桧苑,各宫嫔妃已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皇后娘娘已然来了,众人像商量好的一样早早就位,独独是箬筠晚去了一步,显得很是特殊,其实时辰尚早,便觉着好像是自己迟到了一般,箬筠忽感异样,别扭的与众人一一行过礼之后,便入了座。 皇后看各宫妃嫔都已到齐,便开始言说荣常在小产乃是自身体质羸弱,不关旁人的事,听到这样的结论,众嫔妃皆唏嘘不已。 荣常在小产乃是自身体质羸弱?这倒是让箬筠惊讶万分,荣常在虽说体格不大,但是却也谈不上羸弱,平时给人感觉那叫一个精力旺盛呐!不过,这样一来贵妃嫁祸自己的如意算盘倒是被搅和了,也就没再深究,只是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贵妃,眼见她浑身不自在。与众嫔妃寒暄片刻,皇后便称乏累,箬筠等人便依序退出了宜桧苑,刚走到殿外没几步,身后便传来苏常在的声音。 “这是谁掉的包裹?”苏常在伸手一指,身后的贴身宫女千雨,赶忙蹲身拣起掉落在青石砖上的小包裹,细细打量着。 众嫔妃宫人们皆停下了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奴婢的。”栀子从箬筠身后穿过,上前去认领,却是被千雨晾在了一边。 “你说是你的,那便说说这包裹中是什么?”苏常在清声言道。 栀子支支吾吾的讲不明白,一旁的箬筠却也是无计可施,心中七上八下的,平常这苏常在一向低调行事,不惹是非,今日却是唱起了高调,看的箬筠是一脸的诧异!这时吉嫔踱步到箬筠身旁,轻抚着箬筠,会心的点点头。
冬倪想着不能让索尔曼吃了亏,便上前言道:“苏常在,既然栀子都言明这包裹是她的,那便是她的,况且又没有别人来认领,你这又何意?”说完,伸手便想去夺取那包裹,谁料千雨死揪不放,冬倪便作罢。 淳贵人看着眼前的好戏,便是不能放过,戏言道:“那常在,嫣贵人都未替自己宫中的奴婢言说,你又何必横插一杆?” 这时皇后的贴身宫女岚韵从殿内走了出来,小声言道:“吵吵闹闹的什么事情?各位主子,小心扰了皇后娘娘的清静。” 这时苏常在便是把情况一五一十的言明了,岚韵听罢便转身回去禀报皇后,隔了片刻,皇后便召众嫔妃回殿内询问事由。 “栀子,你说这包裹是你的,你便跟本宫讲明这是何物?”皇后淡淡的言道。 “是...是...是参有玄明粉的黑心姜。”栀子颤音言道。 皇后递给岚韵一个眼神,岚韵便退出了宜桧殿内,往太医院方向行去。 “你用它来做何用?” “奴婢...奴婢...”栀子抬头望了一眼箬筠,又望了一眼贵妃。终言道:“是嫣贵人差奴婢将此物的浓汁,参在荣常在的汤药中,致荣常在小产。” “哈哈......”皇后一阵大笑,“荣常在已被本宫查明,是自身的体质羸弱才导致小产,你现在这样言说,岂不是在与本宫叫板?” “奴婢不敢!”栀子黯然言道,她本在殿外守候,哪里知道殿内的情况。 “你不敢?本宫想你是糊涂至极才是。”皇后厉声言道,并抬眸望向了箬筠,“嫣贵人,你怎么说?” “臣妾从未吩咐过栀子任何差事,她不过是臣妾宫中的一个次等粗使宫女,她口中所言,臣妾断不会认!”箬筠振声言道,并瞥了一眼此时跪在青石砖地上的栀子,心下五味翻滚,她终还是算计了自己,往下便是她自掘坟墓,谁也怨不得了 此时岚韵从殿外回来,身后跟着太医单之肴。 “微臣单之肴拜见各位主子,小主,望各位主子,小主万福金安。”单之肴福身拱手左右言道。 “单太医不用多礼,你且看看这包裹中是何物?”皇后沉声言道。 “是。”单之肴先是细细端详,随后便是认真的俯首嗅着,正欲言明,皇后却示意他噤声。 “栀子,你且再说一遍,这包裹中盛有何物?”皇后幽幽言道。 “参有玄明粉的黑心姜。”栀子振声言道。 “你确定?”皇后继续敲定。 “奴婢不敢妄言。” “那便好!”皇后正色朝着单之肴言道:“单太医,你且言明吧,这包裹中到底为何物?是不是如栀子所言,是参有玄明粉的黑心姜。” 单之肴听罢,俯身拱手言道:“启禀皇后娘娘,此物为铜芸,只是象形与黑心姜相似,却是两种不同药物,依栀子所言的玄明粉,微臣亦没有辨别出来,包裹中的粉末只不过是普通的土豆粉而已。” 待单之肴说完,众嫔妃皆掩面偷笑,栀子成了众人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