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忧忧之心
恍然间踱步下了腾云桥,箬筠便是一路不辨方向,既是莲花疾步般旋飞行走,云奚,清椀等人忙不迭地在其身后紧跟不舍,一行人皆是气喘吁吁,快要追上时,忽地箬筠便是紧身止了步,云奚清椀等人差点没撞上去。 箬筠眼眸舒展开来,这是何地?自己如何行至这里?箬筠心里泛着嘀咕,眼眸不禁注视着前方,眼见那青山绿水环绕,廖无人烟,却是静谧荒僻之处,堤上站立着一位身穿宝蓝福寿绣飞鹤的妆花织锦缎宫服的雍容老妇人,织锦夹杂的金线泛起灼灼耀眼的光,眉宇间尽是仙云赫赫。她凝望着那绰绰不凡的身影,便是楞了神,眼前这位莫不是久居畅春园,闭门谢客的颖贵太妃! 畅春园与绮春园皆在圆明园南边,一样都属于离宫型的皇家园林,东边,西边也皆有宜春园,长春园等其他几处园子,似众星拱月般环绕在圆明园周围,赶巧今日箬筠走差了路,却是碰着了这位避世宫人。此时自己便是百般拘束,硬着头皮上前去行礼,抬眸间便见颖贵太妃正侧身瞧着自己,满目淡然逸静。 “臣妾拜见颖贵太妃!颖贵太妃万福金安!”箬筠福着身子,恭敬的言道。 “起身吧!”颖贵太妃左手轻扬,瞧着眼前身穿贵人服饰的新朝佳人。 “谢颖贵太妃恩典!”箬筠起身退至一边,继续恭敬的言道:“臣妾鲁莽,扰了太妃清静。” 半响,颖贵太妃才婉声言道:“不碍事,这畅春园久未见佳人了,贵人倒是给这园中添了不少颜色。” “太妃缪赞了。”箬筠和煦的言道。 颖贵太妃闻之,便是和颜的望着箬筠,清声询问道:“贵人如何来这静僻之处?今日圆明园才是热闹非凡之地不是?” “臣妾也不知如何来的,只是恍然间便是闯了进来,还望太妃恕罪。”箬筠再次福身而立。 颖贵太妃见眼前此贵人拘谨的很,便是亲自前去扶起箬筠,不紧不慢的言道:“何必这般,我就是觉着宫禁森严,让人生厌,才躲到此处享清闲,贵人却是生生要坏了这兴致?” “臣妾不敢!”话一说出,箬筠便觉后悔。 “看看,又是如此拘礼!”颖贵太妃朝着身侧的贴身宫女维仁笑言道。 “太妃久离宫闱,自然是不比她们这些常日里要处处守规矩的人。礼数多的很呐。”维仁潺潺回道。 “让太妃见笑了。”箬筠尴尬异常。 “也罢,既然今日有缘一遇,便是要你我结识,这园子景色也是宜人,只是鲜有人来,今日贵人到此,不妨与本宫一游。”颖贵太妃幽幽一笑。 “是!”箬筠回道,便是跟在颖贵太妃身后,观赏着畅春园的无尽景色。 畅春园以园林景观为主,建筑纯检朴素,多为小式卷棚瓦顶建筑,不施浓重彩绘。园墙为虎皮石砌筑,垣高不及丈,堆山则为土阜平坨,亦不用珍贵湖石。园内有大量明代遗留的古树、古藤,绿色晕散,烂漫低迷。周围又种植了腊梅、丁香、玉兰、牡丹、桃、杏、葡萄等花木,可谓柳堤二十里,名花千万种,牡丹以千计,芍药以万计呐!苑内红英烂漫蔓延,颇有柳堤花海之誉。林间还散布有麋鹿、白鹤、孔雀、竹鸡。直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箬筠身后众人窃窃私语,呢喃的感叹着。 凡至行到之处多泉多溪,流泉满道,或注荒地,或伏草径,或散漫尘沙间。远衬苍翠西山,层峦叠嶂,碧水澄澈,青山秀丽,有似江南水乡,有如塞外绿洲,眼前景色极其清幽飘渺,犹如水花仙境。 颖贵太妃携箬筠行至鸢飞堤便驻足,箬筠眼望鸢飞堤央中的逸亭匾额与两侧的楹联,便觉轩楹雅素,不事藻绘雕工。此时俩人端坐于堤上的逸亭中,颖贵太妃便向维仁扬了一下下颔,维仁心领神会退身踱步走去。隔了一会儿,维仁便是呈上两盏青花瓷茶杯来,端放在石桌上。 颖贵太妃拾起手边一盏青花瓷茶杯,清言道:“酌泉水而甘,贵人不妨浅尝。” 箬筠颔首点头,微微一笑,端起手边的青花瓷茶杯,浅抿一口,清甜入心脾,很是养颐。 只不过短暂相处,颖贵太妃就觉这贵人很知礼数,不管自己如何言说竟也是没有坏了规则,心下便很是欣赏。与箬筠小坐片刻,太妃却觉身子困乏,真是岁月不饶人,心中感慨。箬筠眼见太妃有倦意便识趣的跪安回绮春园去了。 刚刚回到涵泽堂便听闻底下宫人们在传,荣常在小产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 箬筠向周福安使了一个眼神,周福安便心领神会的退出了正殿。随即又向云奚言道:“传小金子进殿来。” “是。”云奚弓身款款退出了殿内。 清椀刚刚奉上了花茶,云奚便快速踱步进了殿内,冲着箬筠摇摇头,回禀道:“小主,小金子与栀子都不见了。” “噔!”箬筠放下手中端着青花瓷茶杯,目光呆滞,不祥之感蔓延开来。 此时,周福安着急忙慌的跑进了殿内,气喘吁吁的言道:“回禀小主,听闻是荣常在听戏时便顿感不适,皇上已命人彻查这几日荣常在的进食档案。” 话音刚落,小金子便姗姗的跑进了殿内,箬筠眼见着小金子欲言又止,便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眼见旁人皆退下,才压低声音言道:“说吧!” “小主,栀子去了贵妃宫中,现下还未回来,奴才蹲守多时未见异常。”小金子说完,吞了口置气。 “小主,现在怎么办?”小金子扶了额头一行热汗,憨憨询问道。 箬筠淡淡的言道:“等。”并递给小金子一个眼神,小金子便退了出去。 轩窗映着殿外的楚楚花影,蝉鸣声声落落,嘈杂万分,却是无人理会。殿中一片静谧。眼瞧着轩窗上的花影渐渐模糊,殿内的视线渐渐暗了下来,到了掌灯的时辰了,云奚去寻烛火芯来点蜡烛。 霎时,殿内烛火通明,眼前的烛光摇摇曳曳地,终还是明亮焰飞起来,“噼噼啪啪”燃焦着烛芯。 此时殿外脚步声起,渐渐逼近殿门口,云奚上前去迎接,只见小金子如风一般的跑进了殿内,“小主,栀子出来了,正往回走。” “你去堂外接应她吧,把她请进殿内,切忌不要让旁人瞧见。”箬筠淡淡的说,并向云奚扬了下颔,云奚便去殿外遣旁人去别处做营生。 “喳!”小金子又弓身退出殿外,摇身一跃向堂外跑了出去。
栀子在甬路上踉踉跄跄的走着,恍恍惚惚间遥遥望着堂前匾额上“涵泽堂”三字,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前日里嫣贵人告知自己那庭逸已在空觉寺寻得胞弟索尔庆,只待自己揭穿贵妃与荣常在的把戏,那庭逸便会救胞弟于水火,若现下去救,将打草惊蛇,自己必是活不成。自己的命又值几钱?只要胞弟安好即可,自己必是要保全胞弟,留下索家唯一的香火才算对得起索家的祖先呐!可是,这哪是自己可以做到了主的事,全凭主子的心思,而她也知,逸哥哥亦不会同意自己白白妄送性命,可是!可是!自己并不想将逸哥哥牵连进来,且嫣小主虽为新宠,终究还是斗不过贵妃娘娘啊! “栀子,嫣小主在殿内等着你呢。”小金子喘着粗气振声言道。 “嗯。”栀子淡淡回道,便只身一人款款踱步进来殿内,弓着身子颔首言道:“奴婢恭请小主安好。” 箬筠抬手虚扶栀子一把,婉声言道:“起身吧。”丁顿了一下,继续言道:“栀子,贵妃找你何事?可有嘱咐你什么?” 栀子淡淡回道:“回禀小主,贵妃娘娘并未言说其他,只是说会将荣常在小产一事嫁祸于小主,让我从中配合。” “没有了?” “没有了!不过小主请放心,栀子不是吃里扒外的人,必是不会如她所愿。”栀子顿觉字字诛心。 “下去吧!”箬筠沉声言道,便挥手示意栀子退下。自己真的可以信她吗?箬筠心中不禁打鼓。见栀子默然弓身退了出去。箬筠便是觉得那里不对劲,却是找不出来,这时云奚从殿外踱步走进殿内,福着身子沉声言道:“小主可是全信了那栀子的话?” 箬筠没有言语,眼眸木然注视着云奚。 “依奴婢愚见,小主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倘若这栀子临场倒戈,也好应对。” “只是,我们可以救她胞弟性命,她怎么会?” “不到最后,任是谁都料想不到结局。”云奚颔首言道。 箬筠听罢,脑子“嗡嗡”的响着,随即伸出双手揉搓着太阳xue,闭眸蹙眉,隔了片刻又缓缓睁开芳眸,瞧着身前的云奚,不禁苦苦言道:“云奚,为何非要这般争斗?” 云奚唉声回道:“小主,人常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进了这宫闱之中,便是再也由不得自己了。” 难得今夜月光皎洁,照得庭院斑驳流彩,影影绰绰的花影仍是倒影在青石砖上,影长印染,今夜箬筠无心赏月,亦无心赏花。心下惆怅满腹,却是无人诉说,便是最亲近的人也是不愿启口。一说便觉失言,失态,失心。 人生本就是这样,前因后果,因果循环,若自己未进宫闱中来,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也许不会沾染这些污秽之事,也许不会置身于危境之中。 也许,只是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