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市场见闻
米足下了山以后,来到农贸市场,她也不知道这里谁家卖什么,突然听见有人唤她,“白龙姑娘!可是来买菜?” 米足回头一望,一个卖猪rou的大娘正在喊她,米足走近了,“大娘,生意可好?” 大娘迅速解下围腰,放下砍刀,“嘻嘻……姑娘怎么买起rou来了,上回俺送姑娘两刀rou姑娘还坚持不要哩!” “呵呵,大娘别误会,我今日不是买rou,就是问问单价,一直跟随师父吃些粗茶淡饭挺好的,这个帮一位朋友问问的。” “那你可问对人了,猪身上哪块rou炖汤最香,哪块rou爆炒最活嫩,哪块rou经烧,大娘都一清二楚!” “大娘,不是里脊rou最滑嫩么?” “哎呦!滑嫩什么呀,那都哄你们这些外行的,最活嫩的是猪扇子骨rou,也就是猪肩rou,别瞧里脊瘦,嚼在口里跟渣儿似的;炖汤的骨头也有讲究,要趁早起来,人家都只晓得买筒子骨,其实纯筒子骨炖汤油太厚,最好是买猪直排尾后三根,加一节湖北洪湖野藕,那炖的汤,好傢伙,……” “大娘,大娘,你可否慢些说,我还得记一记,因为不是我自个儿吃,我就是问问价钱。”米足一面请大娘慢些说,一边急忙在纸上几下猪rou的民价。 “大娘,我问一样,你告诉我一样儿可好?” “哈哈哈,没问题,白龙姑娘好像内务府的买办呐……” “嗯?皇家也在大娘家办rou材?” “有时在我家办一部分,那群内务府的孙子可是黑了心肠,咱小本买卖谁也招惹不起那些人,用‘欺上瞒下’形容他们再适合不过了,就拿鸡蛋来说,三文钱买十个的玩意儿,皇帝老儿到死都认为鸡蛋三十两银子一个,你说黑心不黑心!” “这……这中间差别也太大了罢?一两银子平日可兑一千六百六十文钱,可以买五千五百三十四个鸡蛋哇,三十两……我一年也吃不了那么多银子……” “就是,三十两可以买十六万六千个鸡蛋,白龙姑娘,你不懂这里头的猫腻,宫里一年的开销起码是四十万两白银,宫女儿奴才能吃饱就不错了,主子也是勉强能过日子,真正的银子都进了内务府官员和太监腰包里,任何东西,进了内务府,价钱翻十倍?那是大大地有良心,这种事它的风险也是极大的,你想啊,一个人谁敢提着自个儿脑袋玩,俗话说,罚不责众呐,还不得从上至下都打点明白,皇帝老儿有意见也得憋着呐,正因如此,这犯罪成本它就高呐。”卖rou大娘恨铁不成钢地剁下一截排骨来,“要是老娘当皇帝,天天派人查物价!” “可是,这么一来,官员都惦记着如何腐败去了,谁还管自己的本职职责呐。” “如今这世道,难不成有谁作为了不成?” “大娘说得有理,内务府官员无论账报的多么不合理,朝中大臣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要整治这颗毒瘤恐非一朝一夕之事,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能官员到了那个位置,要承担的风险与责任也更加大了,底下在办差过程中混水摸鱼者又指望这些银子养家,所以尽管朝廷年年考科举,可选拔出来的官员仍然没有贤能之才。” “满鞑子皇帝不在自个儿老窝呆着捕捕鱼打打猎,非瞅上咱中原的好水土,来了又管不好,还这不许汉人参与那不许汉人参与,妈的没有汉人他满鞑子喝西北风呐!” 米足难为情地笑了笑,大娘大概没注意到她也是‘满鞑子’,“咱们中原多好的地儿,如今西夷来犯,一个个怂的连我男人都不如!只会割地赔款,妈的压榨咱们汉人去讨好西夷,被一个外族压迫是咱汉家男人没用!这一个上头还摞一个!是要人活不要人活呐!” “大娘还是个忧国忧民的大娘呐。”米足站在过腰高的rou案台之前,她的大脚掌还未露出来,大娘一直拿她当汉家姑娘,跟她唠嗑儿。 “不忧咋的,这日子要是好过,老娘cao这冤枉心,哪个长眼的把慈禧那个老贼婆掳了去才好!还有她那傻儿子!什么形势还修园,留点钱修墓还差不离儿!” “那大清不是要垮了么?”米足小声地问了一句。 大娘一把把砍刀砍插在排骨中间插着,“垮了才好!没他祖宗那个能耐还非要韵那抛味!大清垮了关咱们汉人鸟事!有本事把红毛绿眼睛打出去呐,老娘照样日日供rou他吃!叫西夷打汉人!老娘当然不服!” “哟,大娘,您小心些那刀,我今儿个问rou价还没开始呢,到不知怎的叫您这般激动了。” “嘻嘻,白龙姑娘,平日上山难得与你说两句,大娘老是砍rou,这肩膀都疼得要断掉了,你可有什么好法子给我治治?” “大娘,您家男人可皮实?” “皮实得很!比猪rou还皮实!”大娘嘻嘻地笑着。 “那您呐,回家以后,买块刮痧板,然后买十斤麻油,去药铺按这个方子抓药,将麻油烧至有热度,再将所有的药材放进去熬,熬好了药油后药渣可别扔了,您若用不上送给我也行,这药油活血祛瘀最好,平日有什么跌打损伤也可以用的。” “什么方子?白龙姑娘你好事做到底,大娘砍了一辈子猪rou,没学过写字儿呐。” “今儿个巧呐,文房四宝我都带了,本来是记rou价用的呐……呵呵……” “我当家的来了,他是咱们家中书读得最高的,你写好方子我们晚上再去抓,这会子先帮姑娘写rou价!”大娘摆了摆手,“肥胖子!这里!” 一个白白胖胖的男人拖着一个木制的板车走了过来,走到近处,活吓了米足一跳,板车由两个车轮和一块木板组成,木板上都是摞的一只只刚刚宰杀,且已开膛破肚的猪匹,男人吃力地拉着板车拉手,大汗淋漓地朝大娘站的铺位走来。 大娘将自个儿擦了汗的巾子往男人肩上一搭,“胖子,别吓着白龙姑娘了,还有力气儿写字不?” “你饶了我这把老骨头罢,让我歇会,内务府那帮孙子平日里不cao心办货,一到祭祀跟前就逼大爷去办!就这么一日的工夫,爷宰了十头猪呐!” “他们不是只订了六头么?你宰十头干什么?” “干完这一单咱自个儿家rou铺不开了,不要货呐?你个呆娘们!”这胖子也看见白龙姑娘了,不自然的抖起了威风。 “丫的皮又痒了是不是!”大娘一巴掌拍得胖男人捂着后背直叫唤,“去去去,没力气儿写字走远些,别跟这儿碍事!” “写什么呐,多少年没拿笔了,用画的行不行啊?” “画的?对呐,小寿子哪里认得猪rou哪里叫什么名儿,直接画不是更好。”米足忙将纸笔拿了出来,“好啊好啊,师傅您给我画一份儿罢,我要给大娘写刮痧油的方子。”米足便写了起来,麻黄六钱,桂枝六钱,红花六钱,元胡六钱,田七六钱,穿山甲六钱,威灵仙一两二钱,苦参一两二钱,透骨草一两二钱,麻油(十斤)。 胖男人握着笔小声问大娘,“平时我没看铺,这差不多都忘了呐。” 大娘将巾子把男人一扫,“我念你记,今儿不早了,让姑娘早些回白龙山。” “姑娘,我家胖子写这么乱你看得清么?咱家平日拆卖就是这些名堂,这进回的猪匹没有内脏,人家郊外自家养的猪匹就连内脏一起给咱们买,今儿个那些东西买完了,下回有我给你留着行不?” “不用不用,我只了解一下市价,大娘您说内务府也在您家办rou材?”米足指着‘整猪’这一项问道“谁会一匹一匹地买呐?” “你认为内务府大臣报进宫的真是庆丰司收的那些包衣养的猪只,牛和羊只呐,姑娘你太天真了,那些散养的猪牛羊都给内务府的人牵自个儿家里去了,宫里要用rou了就再到民间农贸市场来办,还可以哄皇帝两儿钱花花,大娘在这里守着卖一天,一般一天能卖一两匹猪就不错了,只有腌rou的季节那一日卖一千多斤呐。”
“哇……难怪您胳膊疼成这样……”米足拿着纸条继续问大娘,“内务府采办货,数量应该很大罢?” “大什么呀,包衣帮他们养猪,又不负责帮他们杀,专门占咱老百姓便宜,二三百斤的猪匹只给九两银子,还要咱们不收一文钱帮他们杀猪。” “那大娘给内务府办整猪的生意岂不是货走得越多亏得越多?” “可不是么!老百姓买rou规规矩矩地走斤两老娘多少还赚得到一点!给管家办货,不是人吃亏就是银子吃亏,打着皇家的旗号谁敢不买账,在民间占够了便宜再回宫去哄皇帝老儿,这内务府的名堂,姑娘在街上瞧瞧,哪家盖了最大最华丽的新房子,那主人定是内务府当差的,低买高卖已是最客气的招数了,九两银子在我这里办的整猪,报给皇帝就至少是三千六百两白银,往日那道光爷把自个儿啃得一头的包,结果内务府的人还是该怎么怎么,这心呐,皇帝老儿都cao不来,咱们不只得装傻充愣么!” “这可怎么行的呐,那小寿子办木材岂不得亏死。”米足小声地自言自语,大娘伸过脑袋问道,“姑娘还要问什么?是不是要买柴?” 米足回过神来,“我就四处问问,托大娘的福,这么快就把rou价问齐全了,以为得跑好几家呐,我再顺便问问蔬菜去,山上种的有些也没有呢。” “呵呵,好好,那大娘不拉着你唠了,早点办了正事去罢。”大娘笑眯眯地目送米足走到另一个菜铺上,“师傅,您这黄瓜怎么卖呐?” “黄瓜两文一斤,其他小菜要么?”菜贩递了几根黄瓜给米足,米足特意带了个竹菜篮下来,“嗯,这会子哪些菜最新鲜呐?” “都新鲜得很哩,小白菜三文一斤,冬日打了霜更好吃,价钱也便宜些,一文就能买一斤,葱五文一斤,姑娘给六个铜板拿点儿去罢,我就不上称了,过两日,有蒜台出来,买点蒜台炒腊肠可好吃了,今儿个都是人择剩的,姑娘就别买了。”菜贩师傅将六个铜板收下,将几根黄瓜一斤小白菜与小撮葱放入米足的篮子里。 米足,匆匆记下了小菜的价钱便向方才卖rou的大娘打听起来,“大娘,我想修个小书屋,您可晓得哪里可以买到合适的木材?” “木材?那得到专营木材的铺子去问问啊。”大娘神神秘秘地凑到米足跟前,“姑娘,我告诉你,如今全国的木材都是跟洋人进的货,老有洋人来买牛rou羊rou呐,他们不爱吃猪rou,叽里呱啦念叨啥俺们也听不懂,有时候有中国商人领着就听他们说国内的大木料早就连库存都卖干净了,铺子里只有几个木头摆那作样品,接到生意了就跟洋人合计看什么价卖两边儿都有银子赚,有个姓李的商人上奏说要报效皇家三十万两银子的木材,真是天大的笑话,把全中国翻个遍看有没有这么多木材,他想像唬弄咱老百姓那样唬弄洋人?看到时皇帝不扒了他的皮!” “大娘,那人没这个能耐就夸下这等海口到时可如何收场?” “收什么场呐,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么,先问货主把货银骗到手,再教发货方发货,最后让发货方找付款方扯皮了去,他拿着钱儿溜呗。”大娘将猪匹上的五花rou,排骨,脊骨一刀一刀顺着猪rou纹理飘开。“姑娘,今个儿天都暗了,你先回去罢,想知道什么下回大娘还跟你唠呐。” 米足笑一笑,“唉,那真谢谢您了,我这回先回去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