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调动

    金海岸小区紧靠县城的毗河，房地产开发商就是以这个为卖点的，我们交了房款，办了按揭，把摩托车停在河边，沿着河岸转悠了下，河水很脏，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泡沫和垃圾，一阵风吹来，鼻孔里扑入一股怪怪的味儿，不过我们既然铁了心要在这里定居，怎么脏乱差也无所谓了。（在随后的两年里，县政府把毗河两岸打造成风景优美的公园，新添了音乐喷泉，环境变了个大样。）

    按揭压力山大，月工资当时才两千多，月供就是两千出头，在省城附近投资小产权房过后，家里积蓄不多了，交了房款连买菜的菜钱也没了，我开始后悔来县城购房，不过刘玉芳给我打气，说她来城里后可以打一份工，到时候加上安庆镇的房租，勉强能挺过几年了。

    回家后，远在GD的meimei打来电话，说我们既然在县城购了房，我何不想办法调到县城上班呢？我说：“调到县城？难于上青天啊，别的教师想调上去，需要托各种关系，走各种后门，甚至有人明码实价包办调动，十万元，一分钱也不少。”

    妹夫是华为的技术骨干，meimei仍然在对外贸易管理局，她家经济宽裕，犹豫一番说道：“你若是想调到城里，钱不够，我可以出。”

    多年来meimei支持不少，我一直心怀歉意，这时应道：“唉唉，盘下超市你出钱，生孩子你也出钱，算了，现在我们能过日子了，若是要调动，我自己想办法吧。”

    不用钱摆平，跑关系总是可以的，meimei在电话那边想了想，突然想到宋至健，叫我去找找他。

    就是这个亲戚宋至健，改变了我们一家子的生活。

    关于这个亲戚，话长，还得从我老妈说起，重提前面的话题。

    外婆有七个子女，老妈是幺女，出生时，大姨已经二十几岁，嫁到外地有三个孩子了，当时外婆年龄大了，奶水少，而大姨刚生了个女儿，和老妈同龄，于是就把老妈送到大姨那边去养，养了两三年，于是，这个同龄的侄女后来与老妈情同姐妹，而她的三个儿子与我也是少年叔侄为弟兄的关系，老表姐家地处平原，土地肥沃，河流纵横，学生时代，每个暑假我都去玩，与年龄相当的侄儿们一起钓鱼、洗澡。

    后来，我进入师范，比我大两岁的大侄儿宋至健考入中专，到零几年已经是局级干部，加上他一身正能量，为人处事光明磊落，谦和中隐含霸气，社交范围很宽，与上下级关系都处的不错，成了当地官场上呼风唤雨的人物。

    meimei虽然在外贸局工作，却是个普通职员，总之我们林家与官场没多少交接，要跑关系，能想到的只有宋至健了，不过，他不是本地官员，所在县份仅仅与本县接壤，找他办调动的事，能行吗。

    meimei毕竟是政府官员，比我更熟悉官场，鼓动我说：“去找宋至健试试吧，你不知道现在官官相通，别说临近县份，关系网的覆盖，相隔几个县也延伸得过去的。”

    我说：“购房的事已经让他费心，帮我们省下两个点子一万多，再去找他很不好意思。”

    谁知刘玉芳在旁边听了，说：“meimei叫你去试试，有什么不行的？”

    我挂了电话埋怨道：“平日出去应酬下你也牢sao满腹的，真想把我关在笼子里，需要跑关系张口就来！”

    她半认真的反驳道：“哼！龟儿子平日里结交一些酒rou朋友，哪里算是应酬！”

    就算老婆大人下了命令，我也不敢随便拨通宋至健的电话，他辈分虽是侄儿，却算是家族里的大哥大，何况我们两人所处的圈子完全不同，他每天周旋于官场之中，我却过着小百姓的日子，每次与他说点什么，我都怯怯的，像个小兄弟一般，生怕他来个不留情面。

    原本刘玉芳像她老爸，自给自足的农民，万事不求人，可是这回却一反常态，逼着我联系上宋至健，把电话打通贴在我耳边，“龟儿子扭扭捏捏的，怕宋至健啃你一口不成？”她的心思我当然懂的，那个跟我在河堤上约会的曹娟还没调离本地，而曹娟的美貌只能用惊艳来形容，对于这样一位所谓的小妖精，她完全没有信心，为保全这个小家，只能选择出逃，全家出逃，远离小妖精，以求得我本心的安稳，当然，她的防守策略有些过头，把我看得太容易受到诱惑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拿起电话，寒暄一阵过后，怯怯的提出调动的事，想请宋至健帮忙，谁知听了我述求，电话那边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冷冰冰的反问道：“你想调到县城？找我帮忙？不行！水城那边官员我一个也不认识！”

    挂了电话后，我埋怨道：“这下可好了，两家人明明处得不错的，人家在我们购房时帮了忙，现在得寸进尺的又求他帮忙，以后还有脸去老表姐家做客吗？”

    刘玉芳一脸遗憾的应道：“他不帮忙就算了，又没欠他太多，你发那么大的火干吗，小心老娘对你不客气！”

    我苦笑着说；”唉唉，过去教你时像个小绵羊，早知如此啊······”

    这话让她火冒三丈，“妈的X，你后悔了？后悔也不行了，拖累着两个女儿，老娘怎么也得纠缠你一辈子了！”

    于是两口子又开始吵嘴，很久没吵过了，吵累了，居然有了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

    调动的事看起来就此无限期搁置，凭我的社交能力，什么陪吃陪喝，什么跑部钱进，根本不会，就算会一点，没有背景什么的，也办不了事儿，就像当地人常说，跑关系，人熟了，一句话就能解决问题，人不熟，塞钱别人也不敢接。

    可是过了三天，宋至健突然回了个电话，说是可以考虑把我调往县城上班。

    再一次的态度大转变，把我们弄得云里雾里，后来细细一想，估计是老表姐听他谈起我的述求后，硬逼着他非要帮我这个忙不可。

    总之宋至健“能量”很大，过去亲戚们求他办事，无论是正常渠道还是与法律打擦边球的，只要他答应“可以考虑，”无一办不成，听到他改口，刘玉芳脸上掩饰不住窃喜，阳阳也盼着做个城里人，丹丹也向往城里的生活，一家子很快沉浸着喜庆的气氛之中。

    窃喜过后，刘玉芳收起笑容，阴沉着脸告诫道：“龟儿子历来口没遮拦，家里有点啥就在外面炫耀，没正式调动之前，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事，否则调动不成，你还有脸继续在这里上班吗？”

    “好的好的，一定不会。”结婚多年，我不得不承认在人际关系的某些方面，昔日的学生、如今的老婆大人比我更为老练，于是臣服的应道。

    事实上，宋至健与本地官场交接甚多，用他的话说：“在你们县城里开车，我无须遵守交通规则，闯了红灯也没事，在这里我照样是霸王。”（此时县城里还没有监控，处理交通事故，全是交警亲临现场）既然如此，动用他的关系办我的调动，就比较容易了。

    宋至健是个说一不二，不办则罢，说办事立即就办的人，几天后立即叫我去他那边一趟。

    那个双休日，周六下午，我坐公交车去了L县接到宋至健电话，在街边等着，不久，他开着一辆雅阁过来，带我去一家烟酒专卖店买了两条烟，两瓶茅台，然后坐在一家餐厅里等待。

    大约十几分钟后，来了两个中年男人，年龄比我稍大，宋至健叫我分别称呼他们为“陈哥”和“刘哥。”烟酒就是孝敬他们的，陈哥和刘哥不客气的接过去，塞入随身的公文包里。

    随后我才知道，陈哥是本县县城周边一所学校的教导主任，能量很大，我要去的就是他所在的那所学校，而刘哥则是陈哥的高中同学，至于刘哥，身为L县一家大单位的一把手，则是宋至健的发小，就像我和他一样，小时候光着身子在河边打滚一起长大的。

    宋至健为把我成功调入县城周边，当然有自己的策略，陈哥和刘哥虽然不是关键人物，却必不可少。

    三个都是官场上混的，言语很是随意，说正经的很行，开玩笑也行，我反倒显得有些拘谨，酒局间，身在外地的陈哥还打电话约了个当地女人过来，某个单位的，能说会道，酒量很大，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当晚喝了很多酒，先是白酒，后来又喝红酒，喝了酒又去茶楼，我酒量不大，却仗着身体很棒，勉强挺着，一直全程陪同陈哥和刘哥。

    此时县城金海岸的房子已经完成装修，买了些简单的家具，喝了酒，搭乘陈哥的车回到县城，而我每次外出喝酒，刘玉芳母女三总是担心不已，怎么说呢，数年前那次醉得爬楼梯，到此时她们依然心有余悸，为迎接我的酒醉归来，那天全家住进了县城的新房里。

    这一次求人办事，我酒醉爬楼梯的那一次喝得更多，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总之一回到新家中，双脚突然感到异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