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跑部钱进
纯粹靠意志支撑着,走进客厅,在两个女儿面前,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稳住步子,进了卫生间。 “爸爸在干啥?” 捆在竹椅子上的丹丹鬼精灵,见我始终不出来,在客厅里问道。 “爸爸想洗澡。”我随手别上卫生间,哗啦哗啦放起了热水。 “你爸爸累了,别管他。”刘玉芳随后说道。 把热水放得很响,此时酒劲儿上来,胃里一阵翻涌,我伏在马桶旁边呕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于是把食指深深的伸进喉咙里,哇的一声,吐得翻江倒海,水流声盖过了吐的声音,加上门紧闭着,母女三一直没听见。 为尽可能多的释放酒精分子,我继续用食指催吐,直到把肠胃清空,吐出来的只剩苦水了才罢休,却依然有些天旋地转,于是泡进热水盆里,把温度调得guntang,尽可能地从皮肤继续释放酒精分子,在卫生间里磨蹭半小时,才偷偷爬到床上去躺着。 这一次骗过了母女三,否则,一家子见我醉成如此模样,不惊恐万状才怪。 后来为完成调动,临近暑假就一家子就开始住在县城,三天两头的跑关系,陪吃陪喝。 从农村调到城市难,难于上青天,像我这种情况,陪吃陪喝,还算轻松的,因为宋至健当时正在打通关系,找到了当地某位政要,而这位政要直接打了个电话给局上,以上压下,而我要跑的关系,不过是疏通一些二把手、三把手而已,与大领导始终没见面,而教师调动,虽说必须经过一把手点头,而调动的程序是副职们cao办的,非得请吃不可。 别的教师调动,很多人利用领导身边的熟人去请客送礼,花的代价太大,甚至有人送出好几万的红包没能如愿调进城里。 临近期末,在当地九义校里闹出一件事,心里所有的弦都绷紧了。 就怪我不听老婆大人之言,对调动的事保密工作做得不够。 那日,学校德育主任找我谈篮球队训练的工作,去了行政办公室,领导们正在闲聊,其中一位王副校长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城区附近那所学校的陈教导打来的,询问我平日在学校里的表现以及有何种特长等等,而陈教导恰好是王副校长的师范同学,这一问,我调动的事情一下子爆了光,王一脸狞笑地说道:”呵呵,林伟想远走高飞喽,上面的学校已经准备接收你了。” 当时学校编制很紧,领导最烦的就是走人,谁走了恨谁,于是周校长也冷笑着问道:“怎么?这样大的事也瞒着周哥啊?” 此时我脸上发烧,语无伦次的应道:“不不,没这事,陈教导只是我朋友的朋友,一起喝过酒而已。” 王副校长却反驳道:“人往高处走是好事嘛,人家陈教导已经明确的说,那边学校准备接收人,至于调动能不能办好就靠你这边了。” 我无言以对,暗自后悔没向陈教导主任打招呼,调动没敲定之前不跟原来的学校联系,事情曝光,忽然之间,我成了学校里关注的中心,人人都暗自观察着进展,巴不得我没能调离本单位,来个幸灾乐祸,想要去县城的人大有人在,或缺钱去跑关系,或是有钱没找到庙门,多数没搞成,而走掉的人,在跑关系的过程中,一律把消息捂得很紧,直到要求校长签字放人时才向学校摊牌,既然我敢放出风来要调往县城,现在他们都等着看我的笑话。 于是到了期末,我有了骑虎难下的感觉,大家都知道我想去县城,假如调不走,下学期没脸继续在当地学校上班了。 暑假很快到来,我们一家子正式搬迁至县城,房子已经又姐夫装修完毕,购置了一些简单的家具,骑着那辆黑车,搭载着刘玉芳在城里瞎转,开了水电燃气的户头,开始过起城里人的日子。 这个暑假尤为漫长。 调动的事,很不靠谱,说变就变,仅是领导口头答应,没签字,调令没拿到手上,就不算数,于是我开始马不停蹄的跑关系,去找对方学校的领导,请求接收,去找局上的二把手三把手,因为调动由他们经办。 此时我才体会到了求人办事的艰难,要找某个人,头一天电话联系上了,第二天一早就继续打电话,约定在某个茶楼或某个早餐店见面,见面后,人家是忙人,又有别的应酬,不得不跟着他的屁股转,从早晨转到中午,期间陪他喝茶,陪他打麻将,当然牌局上我可以胡别人的牌,绝不能胡他的牌,要让他赢得舒舒坦坦的,下桌子后数钱数得手抽筋才行,至于我,只能作默默地牺牲和奉献了,没输得精光就算幸运。 玩乐够了,中午或晚上还得去像样的地方吃一顿饭,等到酒足饭饱,人家心情愉悦了,才会提到你的事情,说:“你这事儿,要等到九月份才能落实,现在局上还没确定下一学年度的政策。”总之当官久了,说话一般会留有余地,就算他已经知道调动的事铁板钉钉那样靠谱了,照样会忽悠你,让你继续跟着他的屁股转,陪吃陪喝陪打牌,一律由你埋单,最后敲定了,再由你塞个大大的红包过去。 在跑步钱进的漫长过程中,我感觉到自己成了世上最卑微的人:不会说话,不识时务,不会察言观色,像个过时的人。有好几次,在茶楼里见到一群人,其中有我要找的那个人,很大方的给每人塞了一包烟,至少是硬中华,后来才知道,这些拿了烟的人,好几个并非掌握实权者,而是和我一样求人办事者,幸好这种做冤大头的事儿,并未流传开来。 花钱痛心,陪人玩乐痛苦,喝酒更难受,既然你求人办事,求盖章,求签字,求调动申请表,人家能喝半斤,你非得喝八两不可,醉死你没商量,否则就拉倒,想想,既然在本地学校放出风来要调走,何况为了一家子人,就算上刀山下火海,该怎样就怎样,一句话,认了,闷头向前冲。
事实上,宋至健请某位政要打了招呼,调动的事就基本上敲定了,而后来的许多曲折,不过是跑部钱进的必要过程而已。 一两月来,我不知喝了多少次酒,也不知醉了多少次,每次回家后,就掩上卫生间的门,用食指刺激喉咙,把吃进去喝进去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降低了身体的酒精含量,才感觉好受多了。 小女阳阳是个呆萌,而丹丹则很会察言观色,每次醉酒,我必须在丹丹面前装作没事的样子,不然她就会哭闹,说爸爸站不稳了,叫mama送爸爸去医院。 这年,本地学校领导层突然有了变动,原来的周校长年龄到点,去县城附近的一所小学校担任一把手,平调,为过上更优越的生活,养老了,这是不成文的规则,而新来的校长姓李,四十几岁,我不知此人底细,到暑假快结束,一切调动的盖章和公文办妥,就剩本校校长签字放人一项了,这是校长的莫大权力,他若打死不签字,局上也无可奈何,只能让我留在原单位。 原本家里没多少积蓄,暑假跑关系虽然没送出大红包,烟酒茶以及车旅等还是耗去了一万多,还得准备三个红包,两个装分别装四千,给新学校领导的,一个装八千,给局上办调动的,一切照宋至健和陈主任安排,红包里装多少也是如此,按陈主任的说法,别的教师调动花钱远不止这些数目,考虑到我们家拖累着一个脑瘫儿,困难,封红包仅是象征性的,就这样也得花去两三万。 李校长早就住在县城,属于教育系统最早有车有房的一族,住处与我家所在小区相隔一条河,眼看要开学了,假如他不签字,此前的所有努力就得泡汤,于是我三番五次打电话要求见他,却三番五次以各种理由推脱。 我急了,决定亲自登门拜访,向别的教师打听到他的具体地址后,进小区敲开了他家的房门,恰好只有他一人在家,我恭恭敬敬的奉上早已填写完毕就剩他签字盖章的调动申请表,还没开口,他大手一挥很不耐烦地说:“不行,我不能签字,你想想,我还没正式上任,假期找我签字的老师起码不下五个,假如都放了,学校编制原本很紧,怎么开展正常的教学工作?” 听了此言,我的心沉了下去,知道他打官腔的意图就是推诿,于是恳求道:“李校长,请你体谅一下我们一家子的难处,大女儿脑瘫,一年四季需要一个人料理,老妈患了脑梗,也得有人照顾,而她用一辈子积蓄在县城里购了房,就希望儿女在身边啊······” 李校长打断我的话,说道:“别说了,每个家庭有每个家庭的难处,比你更困难的多得能排队,对不起,我不敢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