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被遗忘的家庭成员
既然是临时安置点,棚屋极其狭窄,不到二十平方,从盐巷子搬过来的货架一半也没用上,其余的没地方陈放,用火三轮运到古镇附近的一个亲戚家暂存着。 相比过去的旺旺超市,临时棚屋的面积缩水到原来的四分之一,我和刘玉芳暗自叹息,认为以后的生意很难做了。 还是盐巷子的那块牌匾,四年前花了几十元钱做的,上面就几个“旺旺超市”的大字,已经褪色,刘玉芳不愿多花钱,搬过来挂在门楣上。 棚屋窄,刘玉芳不得不精心布置,紧贴着相对的两面墙,安放了六组货架,中间安两组,后面安两组,过去在旺旺超市,每组货架拼了两层,现在是三层,尽量多摆些货,最上层的货,必须踩在凳子上才能取下。 可是,中间和墙边安放了货架,留出两条通道供买主进出,仅能容纳一人通过。 充分利用了棚屋内的空间,商品数量和种类依然不多,为此,刘玉芳依照乡下铺子“货卖堆山”的经营策略,在棚屋门边以及两条通道内塞满货,用纸箱装着,冷场放在里面,逢集全部搬出去,堆放在门口,故意弄得乱七八糟的,以吸引新老买主的眼球。 同时搬进棚屋的,还有另外两家古镇正街的大超市,相比之下,都是老店主,经验老道,资金雄厚,可是两家人要到的棚屋位置有些掉尾,而大部分进菜市场买菜的人,必须先经过旺旺超市,才会走到他们那边。 第二天逢集,天不亮,两个女儿还在熟睡,我们连早饭也没吃,匆匆下了楼,打开棚屋,整理铺子,把过道内装着货物的纸箱一件件抱出来,码放在门口。 乡下人睡得早,起得早,特别是闲散的留守妇人们,天刚蒙蒙亮,菜市场内就开始喧嚣起来,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门口的货还没码放整齐,几个背着背篼的买主就涌过来,挑选了一些日用品,随后,新老买主络绎不绝。 八点过,逢集的生意高峰期到了,棚屋内挤满了人,而过道狭窄,里面的人走出来,外面的人才能走进去挑选货架上的货,我们两口子别说招呼买主,连收钱也忙不过来了。 从八点过到十一点,整整两个多小时,棚屋外,买菜的人流如过江之鲫,从未断流,要是找零速度慢了点,就眼睁睁看着站在外面的某些买主观望一下,遗憾的离开,去了别家的铺子。 这是周日,上午,两口子忙出了一身大汗,到十一点,买主变得稀疏起来,刘玉芳才去流动摊位上叫了两份杂酱面,两口子一人一碗,她一两,我二两,吃过面,才叫我回小区照料一下丹丹,抱她起床上卫生间,喂一盒牛奶以及饼干,而阳阳早已下了楼,跟着两个一年级的女同学玩耍去了。 散场后,我们退入棚屋里,清理一下营业款,不禁暗自惊喜,想不到开张生意的半日,竟然卖了两千多。 其实,棚屋虽然狭小,一家紧挨着一家,看似简陋,却极具竞争优势,过去的菜市场面积很宽,原古镇的零售铺子范围也很广,覆盖了几条街,而搬迁到这里,菜市场和零售铺子突然间被集中在极其狭窄的空间之中,所有买菜的当地人顺便就买一些日用品,超市生意不火爆才怪。 于是,后来的半月,新搬迁过来的店主们脸上终日挂着满意的笑容,说是在这里做生意,天天像过年,天天就像在卖年货。 回头再说那条黑熊。开张第一天,到傍晚,忙乎得差不多了,回安置小区后,刘玉芳蛮细心的,做饭时才想起黑熊仍然被拴在盐巷子内那栋民房的二楼上,吃过晚饭,叫我把剩饭剩菜送去喂狗。 骑着独狼,上坡下坎,绕行三五里回到盐巷子,左邻右舍都搬走了,这时天已黑尽,巷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而超市二楼上原本静悄悄的,黑熊听到独狼的发动机声音,呜呜咽咽的开始撒欢了。 超市钥匙还在我手中,打开卷帘门上了二楼,黑熊站在楼梯口附近,竭力拖拽铁链,头高高的立起,一阵铁链声响过,黑暗中,站立不动,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正对着我,尾巴在不停摇晃。 “给你送晚饭来了。” 我说着,哗哗的把剩饭菜倒入狗钵,站在一边。 饿了一天,它低头嗅嗅饭菜,舌头轻轻卷了卷,一副很斯文的样子,没什么胃口一般,不肯吃下去。 “哦,想喝水吗。” 我恍然大悟,正值酷暑,一条狗整日待在阳台上,躲在狗窝里忍受着高温,极有可能严重缺水,于是抓起一只破盆子,接了点自来水,放在它身边。 “哗,哗。” 它伸出长长的舌头,把盆里的自来水舔了个干干净净,才回头吃狗钵里的饭菜,到这时样子依然很斯文,不像乡下的土狗,吃东西狼吞虎咽的。 以后两天,住在安置小区里,阳阳遭遇了一场意外,加之忙乎着上课和做生意,让我们又把黑熊给忘了,整整两天,它被拴在原来的盐巷子,滴水未进。 也许这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小区之一,村民们依然保持着过去的生活习惯,什么鸡鸭,什么猪狗,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臭烘烘的。 当然,乡下人喜欢喂狗,搬到小区后,不少人家的狗继续留着,不管是住在底楼还是稍高的楼层。 我们所在的单元,三楼上有一家住户,过去搬家时,把狗也带过来喂着,那是一条凶猛的土狗。 阳阳上一年级,放学了,搭乘摩托车回来,有时大人忙不过来,让她一人先上楼。 这天,我给了钥匙,见她钻进单元楼梯口,刚要转身回菜市场帮着刘玉芳收拾摊子,突然一声尖叫响彻了整栋楼,随后,她惊恐的从楼梯口冲出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身后还有一条狗紧追着。 我吃了一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回去,高声吆喝,赶走土狗,恨不得动手把它灭了,可是打狗伤主,这点乡下的规矩也是懂的,隐忍着放了狗一条生路。 原来,就在阳阳经过三楼时,那条狗猛扑过去,朝她屁股上咬了一口,几颗牙齿深深的刺了进去。 总之阳阳是我们来之不易的第二个孩子,比寻常的夫妇更加疼爱,这时她留着一头毛茸茸的短发,鼻梁尚未隆起,扁扁的,鼻孔遗传了我,很大,一副呆萌的样子,惹人爱怜,陌生人见了也想抱一抱,哪怕她受到一点点轻微的伤害,也会让我们两口子揪心的痛着。
见到她的小屁股给咬破了,我的第一反应是尽量降低被感染狂犬病毒的可能性,不顾她正在拼命啼哭,用力挤出伤口中的污血,然后抱起她,到底楼的一家陌生住户家中要了点水,一边挤伤口一边冲洗。 刘玉芳随后赶到,我们抱着孩子,敲开了三楼狗主人的门。 那是个五十来岁的乡下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犹豫片刻,表示愿意承担医药费。 黄果垭镇经常闹出疯狗咬人事件,染上狂犬病的几率较高,没时间跟狗主人理论,由刘玉芳抱着阳阳坐在后座上,我发动独狼,紧急送到乡卫生院去。 狂犬疫苗一共三个疗程,当日打了第一针。 以后两天,忙乎着上课,忙乎着生意,惦记着阳阳的伤势,全家又把遗留在盐巷子的黑熊给忘了。 后来,去医院打针时,我咨询了一位医生朋友,得到的解释是,我第一时间正确处理了伤口,而且及时打了针,就算狗身上携带着狂犬病毒,传染的可能性也可以忽略不计,于是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地。 到第三天,阳阳才从极度的惊吓中恢复了常态。 铺子搬到临时菜市,无论逢集还是冷场,为多卖一点钱,刘玉芳每天坚守十几个小时,于是在开张后的第二天,我们用两块玻纤瓦在棚屋后面搭了个小厨房,搬来煤气罐和煤气灶等做饭,吃饭时顺带做了生意。 这天,在棚屋外吃过晚饭,阳阳见mama收拾碗里的剩饭菜,突然问道:“我们的狗狗呢?” 刘玉芳听了一愣,“糟糕,都把黑熊给忘了,两天没送吃的去盐巷子!” 阳阳又怯怯的问道:“黑熊会饿死吗?”随之,眼圈变红了。 而丹丹坐在竹椅子上,安慰meimei道:“阳阳别担心,黑熊不会饿死的。”说着,撇了撇嘴唇,一副很伤心的样子。 虽然是一条狗,朝夕相处四年多,平日里感觉到有也可无也可的,可是再次搬家,在我们一家子心里,好像它已经成了家庭成员一般,想到它被遗忘在盐巷子,没及时跟着搬过来,竟然都有些牵肠挂肚的。 正当我捧起饭碗,准备把剩饭菜倒入塑料袋时,刘玉芳决然的说道:“不用了。” “怎么?” “把它牵过来养吧。” “我们住在五楼上,牵过来怎么养?”要知道租住的一套二很窄,一家子住在其中也显得拥挤,如何安顿一条狗呢。 “三楼也养狗,难道我们就不能养?以后就让它睡在寝室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