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落雪
“小友，实在不好意思。请你稍等片刻，这种数目的联邦币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负责‘验货’，出钱的马上就到。” 谭斌皱皱眉，“我的时间不多，你直接开个价吧。”看着男人的样子，谭斌心里隐隐约约也有了些猜测，这个发电机，可能价值要比他想的要高出很多，但他并没有被其冲昏头脑，而是急促道。 “这……”中年人有些为难的看着少年，要是一个普通人，他可以用实验室的利诱的方法将对方留下来，但这个少年却是117号城市不可多得的大人物之一，公民编号高达11。可黄粱又给自己下了死命令，一时间，他陷入两难之中。与这种人物对话，自己确实是有些紧张，说实话到现在自己还不清楚眼前的人是否真是这个小玩意的发明者，但对方的身份决定他早已不屑于说假话，可真要自己开价，自己又如何开得出对方满意的价格呢。罢了，姑且问问他想要什么吧，对方来到实验室必然是有所图谋的，室长都说答应对方的一切要求，自己照做就是。 “不知小友想要多少？”男人小心翼翼道。 谭斌没料到对方将问题甩给自己。虽然自己从未拥有过联邦币，但在刚刚走在路上时，多少对物价有了些了解，一联邦币相当于自己在避难所购买一小块布，大概相当于前世的三元。他想了想，先前自己去到终端贩卖地时，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最便宜的一块终端价格在800联邦币左右，考虑到自己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他开口道:“3000联邦币。”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中肯的价格，但落在男人耳里，却显得那么不真实。 “您说，多少？” “3000联邦币，怎么，多了吗？” “不不不，”男人连忙摇头，“这实在是，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莫非少年是哪位家族派来帮助实验室的？这样的例子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存在过。但他转念一想，室长似乎不也是来自那些个古老的家族之一吗，顿时了然。 “您的终端多少，我转给您。”此时他已一半确定自己的想法，室长回来不知多久，自己先把买卖做下再考虑如何将少年留下，免得引得对方不悦，要知道，这种技术，谁先掌握，谁就有了话语权。可哪怕是117号这种小城市，也不止实验室一家人联机构，隔壁的研究所可不比实验室差半分。如果对方得到这项技术上报给‘学院’会引起什么样的巨潮他不得而知，或许，实验室会在117号城市消失吧。虽然学院一直讲究实验室与研究所相互帮助相互发展，可这么多年下来，随着人联越来越弱势，地方势力越来越强，这一约定早已开始变了味，学院没有余力去管过于偏远的地方。于是乎，在不少地方，城市里只剩下研究所或者实验室，另外一方则悄然消失在时间长河之中，而作为总脑的学院即使知道这种事情也无能为力，只要留下来的一方能发挥同样的价值，几乎是以默认的态度看着这一切发生。而这项技术，就是价值。换而言之，只要实验室得到这项技术，那么也就有了立足的资本。 这几年来，随着那个人的离开和黄粱的‘不作为’只去研究117号城市周围的灰域与禁忌树，导致研究所越来越猖狂。谁都知道，117号城市已经进入了末路，实验室上的数字还是保守了一些，最多十年，这里将会被灰域洗劫，除非有人能砍下那颗树，不然，不会有意外发生。这是一剂强心针，这样的发现，报告给总部，不仅能让实验室继续存活一阵子，在不久后的移民中也会让实验室更具优势。人类抵抗不了灰域的扩张，这是定理。哪怕是被称为人联第一强者的那位老将军也不例外。 “我没有终端。” 少年平静道，“不能给现金吗？” “现金？”男人的脸色再次发生变化，慢慢变得古怪起来“现金早在人联387年初就淘汰了，制造现金过于浪费资源，早就废除了。您要是没有终端的话，通行证也可以接收。” 谭斌自然没有通行证，他摇摇头:“那算了，不卖了。” 不卖了？这三个字令男人有些懵，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出了问题，引得对方不满，连忙补救道:“您如果没带通行证的话，我直接给您一个终端就行，您放心，终端绝对安全，算是我私人送的，联邦币一分也不会少您的。” “哦？”谭斌来了兴趣，这样也好，自己也不用多跑一趟了，至于终端哪里来，这是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吗？“好，尽快。” 听到少年这样回答，男人这才送了口气，露出自己的一排多年因实验时间不稳定而极少去刷的整齐黄牙，伸出手来与少年微微一握，爽朗着说:“行，请您稍等，我这就让他们去制作终端，希望您不要嫌弃。” “现在制作？”谭斌问道。 “对，实验室有制作终端的许可，只不过，我们没有品牌，一般情况下只制作，不贩卖，这也是一种制衡吧。” 谭斌点点头表示了解，端起刚刚女人送进来的茶杯，轻抿一口，“好，大概多久。” “二十分钟左右。” “十五分钟。”谭斌说道，不知怎么，他老是觉得待在这里心里有些慌张，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一样。 男人点点头，“行，就十五分钟。” “合作愉快。”他把东西扣在桌面上，再次坐下将整个人窝进了沙发，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柔软，慢慢饮起了茶。 男人应和一声，转身轻轻将门带上。事实上，现在实验室就有不少闲置的终端，只不过，他实在不想就这样让对方离开，少年的神态很急，这是显而易见的，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焦虑。但他想，要想留下少年，必须得让室长去劝一劝，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至少要试一试吧。十五分钟，已经是他争取到的最大时间，如果快的话，室长应该赶得回来，想到这，他打开终端，没有打那个号码，而是留言道:“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他将离开。” 此时，黄粱还在云端，看着终端上的文字，他的神色稍有缓和，十五分钟，够了。以王朝玺的速度，最多八分钟，他便能到达实验室，见到那个人。 可就在他刚松了口气的时候，飞盘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怒道，斜了一眼青年，只见青年一脸呆滞，指着车窗外面说道:“那，是什么？” 黄粱这才慢悠悠的瞥了一眼前方，然后，一脸震惊，没有再眨一下眼。他咽了口口水。 “那是，研究所的方向吧？” 这个被他们提及多次研究所，其实也就是一个坐落在15街区与实验室只有一条街道之隔的普通建筑罢了。但为了表现和实验室的不同，早在几年前，研究所便搬到了15街区最靠后的90-100号落地，从天上看，研究所从原来和实验室平齐到了实验室左方，听说在旧时代初，人们以左为尊，现在听来倒也只是些无稽之谈，但也能体现出研究所的实力和态度，黄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研究所会发生爆炸，何况是在人群正多，研究所所长所员都在的情况下发生，是谁干的？难道疯了不成？ 哪怕他不属于研究所，但他本能的觉得不可思议。 “头儿，不好意思，我现在回不了实验室，我得先去研究所。” 黄粱张张口刚想反驳，但终究没有说话。比起实验室去找那个人，研究所显然更重要一些，这场爆炸不知道毁灭了多少智慧的结晶，孰轻孰重，他也有最基本的判断，他点点头。 “去吧。” 飞盘刹那间向下冲去，速度很快，留下阵阵虚影。 此时，在一片火场内，杨曦雨停住了脚步，她的哥哥早就在刚开始时便被她甩掉，事实上，如果不是他缠着自己，她甚至不想将他卷进这里，做这些事情的人，心肠可不会好到哪去。自有这个打算起，她便不想牵扯到任何人。 “哄！”爆炸声再次响起，她似乎已经预见到外面惊慌的人群和正在赶来的那些人严肃的神情了。 她叫杨曦雨，现在的她，已经有了新的人生，新的家庭，甚至新的身份。可她不会忘记，自己来自这里，来自那个邪恶的计划。她没有一号那么好命，也没有别的实验体那么不幸，这么多年来，除了想找到一号，对他说一句谢谢外，她最想做的，就是毁灭这里。 所以，当那个身穿黑色大衣背后印着太阳图案的人找到她时，她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对方的提议，哪怕是以失去一切为代价。 火场之中，那个人倚在已经烧了一半的复合材料上，吹灭手中正在跳动的火。“这些该死的材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难烧。” 女孩看着他，红唇轻启:“可以麻烦你再造一具尸体吗？以我为标本。” 男人笑了笑:“怎么，舍不得？” 女孩摇摇头:“没什么不舍得的，只是，希望不要让他们那么伤心。” “哦？可这样，会让他们更伤心的。” “起码有了个结果，不是吗？” 男人盯着女孩认真的眸子，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好。”然后，火势再起，一股恶臭的味道传遍女孩鼻尖。 “谢谢。”她轻声道。 “军团欢迎你，小姐。”男人伸出手来，向女孩微微一笑。 火场之中，他仿佛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光芒，女孩向前走去，稳稳抓住那只手，用尽全力握了一握。 火的颜色蔓延开来，在一片火海之中，他们的身躯慢慢消散开来，如同落入高温中的微雪，消逝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