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他与他
“走吧。”良久的沉默后，黄粱开口，他没有去问王朝玺是什么时候直属于城主，也没有半点逼迫的意思，只是平静的有些令人发寒。 “对不起，头儿。”王朝玺心里默默说道，脸上还是挂着笑，“走着头儿，上飞盘。谭斌的身份位置已经传到您终端上了” “嗯。” 此时的谭斌，正站在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一家终端贩卖店前，迟迟没有进去。 他的纠结倒不是因为害怕或其他。而是，他，没有钱…… 在灰域的日子里，他根本用不上钱，大家都付出同样的劳动，按劳分配食物和饮用水，能者会将多余的食物分配给一些不能出避难所的老人或孩子。在避难所里，大家沟通的货币只有积分。而所谓的积分，也只不过是一个早已老旧的3088号虚拟机做出的最简单的一个计量方式而已，所以，理论上来说，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他便从来没有见过钱。 钱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现在去工作又不现实，谭斌想了想。自己临走时，带的一些东西在离开灰域激活系统时便已放进了系统空间，那些东西，应该可以换一些钱吧？ 就是，哪里可以收呢？那些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收的，他在脑海中搜索记忆，许久没有回应。 那么，只有一个选择了。回实验室试试看能不能出掉自己的一些东西，换取一些钱。 “哎~”他叹了口气，自己的思虑还是不够成熟，再次回去势必会浪费大量的时间，直到现在，他仍处于危险之中。危险不来自于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中年人，而是玺哥，那个人，是知道自己一号实验体的身份的。以自己的认知来看，一旦被玺哥找到，自己或许会走上前主的道路，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所以，在他的考虑之中，玺哥的信，必然是最后给的。虽然目前没有看见显而易见的危险，但他的内心却时刻紧绷着，他不想被抓走，一辈子待在那个小小的地牢里。 可想到终端的重要性，他又不得不冒这个风险，只是希望玺哥来的要晚一些。 他的心中，依旧将王朝玺称为玺哥，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哪怕只是前主的记忆，但对于他来说，年轻人对他做的很多很多，他理应将对方当做自己的玺哥，哪怕那人到现在还没有接受他。 他不再犹豫，向实验室走去。 “轰~”飞盘升空，向外围飞去。 城主府离实验室并不算远，加之王朝玺一向喜欢以手动驾驶飞盘，诺顿之上，是他第327的公民编号，无论在这个城市的哪个地方，他都有权飞行，这也是之前为什么他能安然进入内城的原因。 飞盘内，二人沉默不语，中途王朝玺试着活跃些气氛，但看着黄粱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也就没有再多说。 直到远离了那座宏伟如山的建筑，黄粱才开口。 “你是什么时候和城主有联系的。” 青年似乎料到中年人会问出这个问题，头也不抬道:“很久以前了。那是一个午后，我在外城看见了他，他穿着一身绿色的雨衣，正劝着大人们给他投票，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能带我走，反正我也早就是烂命一条，于是就跟了上去。” 黄粱眯起眼:“他没发现你？” 青年苦笑一声:“怎么可能，才跟了几步，就被他身旁的保镖拦了下来，只不过他摇摇头，没有管我，我于是便跟着了，一直快到内城，他才停下来问我叫什么名字，自那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他了。” 黄粱点点头，“实验室不应该被权势侵染，你们逾矩了。” 青年人冷哼一声，啪嗒啪嗒薄薄的嘴唇皮:“是这样说的没错，可也只是这样说说罢了。” 黄粱眼皮微微跳动，抿着嘴，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来，然后慢慢倾斜在座椅上，声音慢慢传出来。 “正因为有了你们，所以它们成了空头无据的东西。” 青年笑了笑没有反驳，话虽如此。可黄粱不知道的是，这么多年在实验室里的生活，他早已真正将对方当作自己的‘头儿’，在他看来，头儿并不比那个曾被称为城市之光的男人差半分。 说起那个男人，王朝玺嘴角的弧度变得又大了一些。他是除开城主之外，自己最尊敬的人，他总是那么奇特，自己也在他的影响下，慢慢开始喜欢用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面对生活，只可惜，那个人，已经不知去哪了，甚至连死活他都一概不知。 如果找到一号，或许就能知道一点关于那个男人的信息，哪怕……他已隐隐约约猜到了关于他的消息。 见青年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黄粱也不再说话，只是眯着一双能吃人的眼睛，透过浅蓝色的车窗向外看去，窗外风景如初，他微微闭上眼，一种苦涩的情绪在心中缓缓蔓延。小玺，是什么时候，被他染上了颜色的呢？他还记得当这个青年第一次找到自己时，眼神中有着坚毅的光，那是愤世嫉俗，带有科研精神的光。 他只用了一分三十七秒便完成了超能元素的离合，这甚至比他当年的速度也慢不了多少。那个时候，他总会毫不掩饰的表达自己的喜悦，他会拉着自己去外城喝一喝那些平常的酒，看看那些苦难的人，豪气万千的说道:“隔~头儿，这就是我以前住的地方，现在不一样啦。我住上了好房子，但我知道他们过的有多苦。所以，我会用尽一切，为了他们，抵制灰域扩展，希望有一天，他们也能走出这里。” 哪怕后来，他离开了实验室，去了研究所，自己也从未怀疑对方说的话。可但当他知道小玺从一开始便是由那个男人安插过来时，心里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怀疑。可他知道，当青年收起笑容，手指微微扣动着些什么东西时，就代表，他没有撒谎。 他的苦涩，不仅仅是王朝玺从一开始就是奔着实验室和研究所的核心研究而来，将那些东西变成那个男人权力的柄杖。更多的是，一个少年的消失，他不再像自己，而是变成了一个被囚靠着的犬，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也不需要知道了。 这时候，终端响起。黄粱看着终端号码，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已经很多天没有接到那家伙的电话了，他很清楚对方的能力，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大抵又是寻到什么好东西了吧。 通着电话，他略显疲惫的脸微变，有些吃惊，有些好奇，最后终于变成了激动。 “你能确定吗？” “我以我这双眼睛起誓，我确定。” “好好好。”黄粱连说了三个好，声音极大，他这才意识到还有外人正在前面，立刻压低声音道:“能发明这东西的人，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吧。不是研究所也不是实验室的？大概年纪已经有八十多岁了吧，一定要把他留下，别只看着眼前的小利，我敢打赌，他一定有更好的东西，等着，我马上回来。” 实验室深处，一个老人看着面前的少年，咽了咽口水，捂着嘴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别说八十岁了，这人，估计最多十八岁。” “什么？”黄粱的声音再次拔高起来，这次他也不再压低声音，大声喊道:“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一定要把他留在我们实验室，看看他要什么都给他，一定别让研究所里的那群王八犊子抢走了，那些家伙，哪懂怎么培养这样的人才？”说话间，他对着王朝玺大声吼道:“给老子加速，先别管那个什么谭斌了，回实验室，越快越好！” 王朝玺听着中年人的话，也不知道对方为何在着短短几分钟内情绪有这么大的变化，但终端之上，一号的位置似乎也在实验室那一块，他点点头，飞盘在空中转了一个弧度，而后全力向实验室飞去。 挂掉终端，谭斌感受到眼前人的目光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那是一种原始的欲望，就好像自己赤身站在对方面前一样，令他感到十分不适。 忍着这股不适，他开口道:“你考虑好了吗？这个，能给多少联邦币？” 回到刚刚，谭斌犹豫许久，在空间里拿出了一个他自己在避难所里造的一个小玩意，老实说他并不觉得这个东西能值多少钱。前世的他，学习的是物理专业，到了这里，他也没有荒废。那是他的爱好，起初他只是觉得避难所里老是缺电，于是开始慢慢构思，最后将它造了出来，而现在他拿出来的只不过是最开始自己发明的一小个模型罢了。带着它，他能想起避难所的人们，以至于万一回不去后能留些念想。 没错，这是一个普通的汽油发电机。之所以采用汽油，也是因为他偶然间发现，这个世界的汽油含量高到离谱，或许是因为大灾变让太多生命消逝而导致这些前世稀缺的资源慢慢有了出处吧。他并不理解为什么前台的那位女性在听到自己对它的介绍后把自己领到了这里，也不清楚为什么这样普通的东西面前的人还需要打个电话似乎在跟别人商量，更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现在看着自己的眼光逐渐变的奇怪。他只想着，这玩意，到底能给自己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