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胡人头顶上的阴谋
余纲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品着自己主公改良后的上等好茶,闻着香炉中燃起的上好清香,惬意的沐浴在秋末响午的阳光之下,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惊胆颤。 虽然不像之前担任侍中时大权在握,但好歹也不用天天绞尽脑汁的揣摩上意,提前进入退休生活的徐统—现在是余纲对现在的生活很是满意。 如果自己的主公没有多繁琐的要求,那余纲就更加满意了。 “余总管,属下有事禀报。” “是周队长呀,快快请坐,尝尝我新沏的茶。”余纲招呼周意进门,相对而坐,学着余声招待自己一样倒上一杯热茶。自从余声精兵简政后,4个大队的主官称谓应贾左振的要求全部改为队长,余纲正是以此来称呼周意。 “可是宫中传来好消息?” “皇帝又斥责武兴公了,武兴公恃功自傲,又在朝堂之上反驳皇帝的旨意,被皇帝连带着武兴公奏请封赏的一堆老部下一起骂了一通。我刚刚与众将喝酒,众将对皇帝怨气很深呀。” “不错,不错,果然是好消息。一切尽在主公意料之中,你我以茶代酒,满饮此杯。”余纲用茶杯碰了碰周意的茶杯仰头喝下。 周意无可奈何,只能吸溜着guntang的茶水慢慢的喝了进去,喝完咂了咂嘴苦了吧唧的,把茶杯放在一边,赶紧说道: “余总管,咱们主公依附在武兴公的羽翼之下,武兴公跟皇帝矛盾日益加剧,对咱们主公并无好处呀,这次司马勋带兵攻打关中,皇帝宁愿派车骑将军王朗前去平叛,也不用武兴公出马,武兴公一生戎马尽在战场之上,用王朗而弃武兴公,这是对武兴公有了猜忌呀!” “有了猜忌又如何呢,只要武兴公一天督领军事兵权在握,皇帝又能拿武兴公怎么样呢?”余纲不顾周意紧皱的眉头又给他端回了茶杯填满了茶水,才继续说道: “朝廷早已得到消息,乐平王石苞集结关右军队准备造反,派武兴公过去,乐平王哪能留得性命。而王朗与乐平王私交深厚,此去既能平叛,又能带回不老实的乐平王,皇帝一石二鸟,岂会如此容易让你看清了。” 周意听到之后大惊,看了看面色平静的余纲,低声问道: “乐平王要造反?此言当真。” “诺,前方探子传来的消息,乐平王收拢兵马想要攻打邺城,欲效仿当今皇帝夺取帝位。其部属石光、曹曜等人劝阻尽被乐平王所杀。” 余纲抽出一册碟文扔与周意面前,忍不住摇头晃脑发出赞叹: “主公高瞻远瞩,早就训练暗探名为跑商,实为探查各地,说是掌握了情报就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此言果真不虚。孙子兵法有云: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故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和为变者也……” “得得得,余总管,我知道下面是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兵书我也学过你不用说了,我就想问乐平王都已经谋反了,为何皇帝还要留其性命?” “这有什么不理解的,新帝登基是杀了弟弟夺了帝位,随后又是杀了石冲,杀兄弑弟夺位不正,你让其他诸王如何看待,而且是他登基后亲口封了乐平王大司马之职镇守关右,这经年没过完就杀了,难免风言风语说他刻薄寡嫩。再说乐平王什么货色你还不知道?贪而无谋,做事无成,还不如留下来当个马骨放着邀买人心呢。” “余总管,果然看的通透,属下受益良多呀。” 周意接过茶壶给余纲倒上。 “余总管,不瞒你说,主公安排我找有分量的大臣暗中向皇帝进言弹劾武兴公。我这根基不正,也结交不到高堂之上的大人,不知可能指点属下一二?” 余纲心中思量片刻,对周羽说道:“周队长啊,这事说简单也简单,主要是看你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又能付出什么代价!“ ”主公有没有要求你如何行事?“ “这倒未曾。” ”做事有正,有奇,有偏,你自己想用哪种呢?” “不知正,奇,偏何解?” “以正行事,登门求见rou食者,言毕武兴公不臣之心;以奇行事,寻官宦人家或有为难之处,行解决之道,以你所求或有所得;以偏行事,无所不用其极。绑架勒索拿其短处,以此要挟如尔所愿。你当何为?” 周意想了想,嘿嘿一笑:“我准备正偏一起用,以奇辅之。” 余纲一愣,随即晒尔一笑:“去休,去休,你已经出师了。”挥手让周意别耽误自己晒太阳赶紧滚蛋。 “多谢总管的好茶,我下去办事了,您自己慢慢品茶吧。”周意一跃而起,向余纲告退,心满意足的离开。 没过几日,余声的案头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情报。余声闭关,诸事皆由余纲处置。余纲毕竟曾经身居高位,处理政务得心应手。 又是几日,余声不显山水的出关了,余纲发现自己的主公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气不错,不由回想起刚回邺城时七窍流血的样子,忍不住暗暗后怕,别刚自己投靠过来没多久,自己的主公就挂掉了,此时看到余声状态还好,终于放下心来,立即呈上早已准备好的邸报,关于天下纷争的消息尽在余声眼前。 先说天下大势,羯赵一年两易帝位,乐平王妄图谋反,关中豪杰认为石苞根本就没有机会,与其随他胡闹被杀,还不如投降东晋,东晋抓住机会再次出兵向关中挺进,梁州刺史司马勋兵出骆谷,大军长驱直入赵境,如进无人之境,先是攻克后赵的长城戍,又在距离长安二百多里的悬钩设置营垒,派治出中刘焕攻打长安,杀掉了京兆太守刘秀离,没过多久攻下了贺城。 而一直被石苞压制的三辅地区的豪杰纷纷杀掉后赵的郡守、县令等官员,起兵响应。 石苞自己的基本盘都不稳了,只能放弃攻打邺城的计划,派部将麻秋、姚国等人统领士兵抵抗东晋。 正当东晋情况一片大好,关中豪族欢欣雀跃之际,车骑将军王朗奉命带着两万精锐骑兵杀了过来,司马勋不愧是奇葩的司马家族中的人物,做出任何行为都不稀奇,还没等双方交战,就以因兵力不足为由,退兵放弃了悬钩,出武关攻克了宛城,杀了后赵的南阳太守袁景后直接溜回了梁州。 王朗是以抗击东晋为名领军而来,没想到东晋已经退兵了,乘兴而来的他无仗可打,只得败兴而归的劫持着乐平王石苞回转邺城复命。石苞与石遵毕竟是亲兄弟,回到邺城后被石遵一顿斥责之后留在了邺城,石遵也不敢再放有谋反前科的石苞离开自己身边了。 再说回羯赵内部,当年石虎好不容易将蒲洪拉在自己身边便于掌控,没想到石遵听了石闵的话,罢了蒲洪的都督官职,虽说其他礼遇不变。但蒲洪借此为理由,以退为进率军返回自己的老家枋头。 除了此事之外,邺城中还沸沸扬扬流传着一件趣事,中书令孟准的幼子在街上游玩之际被人贩子拐走,孟准老年得子,全家都极其宠爱这个幼子,孩子丢失之后,孟宅鸡犬不宁,过了3、4天,正当孟准放弃希望之时,有游侠周意手持3.4个人贩子的首级,领着几名稚子前来报官。其中正有孟准幼子,孟准得到消息大喜过望邀请周意上门做客,以百金相赠,周意辞而不受,顿时游侠周意重情意轻钱财的名声在邺城一时无两。 余纲听闻转了好几手的消息后,也不禁莞尔,果然如同周意所说的正偏相间,以奇辅之呀。 不久之后,周意传回消息,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劝说石遵削弱石闵的兵权,石遵已然意动。 得到消息的余声赶紧又将双面间谍周羽发来的消息报予石闵,石闵听闻之后,大发雷霆,对石遵日益怨恨。 东晋永和五年,正是羯赵太宁元年,皇帝石遵已经越来越容不下嚣张跋扈的石闵了,十一月,羯赵此前打退了东晋的两次北伐,让东晋无功而返,此时的羯赵内外无忧,四海升平,石遵召集了石鉴、石苞、石琨、石昭诸位王爷入宫相见,在母亲郑太后面前商讨如何处理石闵,石遵直接开口说道:“石闵要造反已经人尽皆知,我想提前送他上路,弟兄们,你们认为如何? 石鉴、石苞、石琨、石昭诸位王爷异口同声的说道:“早就应该动手杀掉石闵了。”就在此时,殿里随时听候差遣的一名内侍借着奉茶的功夫走出殿外,挥手召来一个更为瘦削的身影,耳语几句,又返回了殿内。 不过一袋烟的功夫,一匹快马疾驰冲进了君子营的大院。 “先生,朝中密探传来密报,皇帝要对武兴公动手了。”原本的门房李全恭敬的候在院内,隔着门扉压低声音向屋内侧卧着看书的背影说道。 只见余声放下书简归拢整齐这才赤着脚冲到李全身前,李全此人阅历不凡,办事圆滑周到,自身也有武艺傍身,此前也被余声提拔为一队之长。 “先生,皇帝与义阳王,乐平王,汝阴王几人密谋除掉武兴公。内侍黄郞刚从宫中派人传出消息送到宫外的据点,属下不敢怠慢,特地前来禀报。” 黄郞本是本地的汉人,家境贫寒,为了母亲与meimei从小自愿净身入宫,邺城大火家人被余声所救,为了报恩才自愿成为一名钉在宫中的探子。 “走,架马去武兴公府。”余声让人去牵马,又交代急忙赶过来的杨朔去派人把黄郞的娘亲和meimei接到营地边上的百姓家中,遇到突发状况必须第一时间护卫二人周全,余声可不想在手底下人眼中落个刻薄寡恩的形象。 余声与李全匆匆上马,让石闵派来的高力前方带路,打马前行,没过多久就到了石闵的府邸,护卫高力上前说了几句,就被府中下人带领着去往后院演武场,找到在那里挥汗如雨正在cao练的石闵。 石闵看见余声慌忙的前来,正要说话,却发现余声连鞋都没穿,赶紧脱下自己的鞋让给余声。又拿过侍女手上的毛巾递给余声用来擦汗。 “先生,何故如此慌张?” “主公,石遵与诸王密谋加害于你。”余声略显急促的说道,脸上急切表情展现的淋漓尽致,毕竟活久的人个个都是影帝级别的演员。 人呀,身处什么地位就要做什么事,不懂表现的人怎么爬的上去?人情练达即文章,世事洞明皆学问,何况,这些经验之谈可是从古流传至后世经久不衰的人文学问,我们有什么资格不好好去学习呢。 “哦。先生又是从何得知呢?”石闵无愧袅雄,得知自己性命攸关的消息也能够按捺下心思问清来龙去脉。 “主公,岂会不知我在君子营中培养了一批暗探?”余声瞟向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高力护卫施施然的反问。 “助主公成就大业,一些藏在暗处的事总是要有人做的。”石闵与余声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报。”一名侍卫走进石闵旁边,对着石闵耳边轻声低语。余声耳聪目明,听到了侍卫所说的话,就算个别几个字没听清看下唇语两相印证也就明了。 “哦,安排到厢房,我马上过去,莫要人看见了。” 石闵紧紧拉着余声的手,开怀笑道。 “先生,随我一同前去。”说完,拉着余声一前一后迈向中院。 进入后堂,一个宦官在厅内等候,见到石闵到来,赶紧行礼说道:“参见武兴公,在下杨环,侍奉义阳王,受义阳王之命特来报信。”
石闵颔首回礼,“杨大人,不知有何赐教?” 宦官杨环立即躬身说道:“皇帝找我家主人及诸位王爷,欲要剪除公爷,我家主人命我速速前来,希望武兴公早做准备。” 余声在一旁听的真切,要问这二五仔义阳王是谁,为什么要对石闵通风报信,这说来可就话长了。 义阳王名叫石鉴,是石虎的儿子,要问他为什么给石闵通风报信,很简单,他虽然是石虎的儿子,按照父死子继的宗法制度,他是有继承权的,但是石虎指定的继承人是石世,推翻石世取而代之被众人推举的又是石遵,他自己没有多少实力,没办法像石遵,石苞等人一样起兵造反,那想当皇帝该怎么做呢? 没错,就是驱虎吞狼,从他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此人长袖善舞,他一方面装作以石遵马首是瞻一起谋划除掉石闵,另一方面又让宦官杨环前来告密,欲借石闵之手除掉石遵。 石闵听到杨环所说,让其详细叙说当时情景,当时场上诸王又是何种表情与态度,当听到杨环说道郑太后劝解皇帝时,立即让杨环一字一句复述其对石遵所言,只听杨环说道,郑太后说:当年起兵之时,如果没有冉闵,你岂能有今天冉闵居功自傲,你应当对他有所宽容,怎么可以将他杀死呢 石闵抬头欣赏的看向余声,余声不动手色,慢慢颔首。 石闵是对余声料事如神让其提前交好郑太后的赞叹,而余声则是欣然认下自己的功绩。 看似是余声提早安排的后手起了作用,石闵感觉自己对石遵的母亲郑太后一直恭顺有加,送去各式各样稀奇的珍宝有了回报。认为郑太后妇人之见果然短视,因为些蝇头小利就为自己说好话,却不知与天下相比,稀世珍宝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背后隐含的意思除了余声又有谁知道呢?石遵诛杀石闵的大计跟一堆之前还想要谋朝篡位的兄弟们商讨,不说太过儿戏非常不靠谱,单论郑太后心思转得快不愧是玩死两届后宫之主的女人,感觉不对赶紧用话语来回转余地。 这反倒成就了余声的功绩,余声能怎么办,难道到手的业绩难道还要往外推吗?除了点头认下还能怎么办呢? 石闵安排下人带杨环去休息,抚着额头,看向余声,与余声商议。 “先生,认为现在该当何为?” “主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石遵既然已经动了杀心,索性直接废黜了石遵,主公威震四海,德行泽背天下,自当称帝。”余声毫不犹豫的鼓动石闵占据皇位,毕竟石闵祖上还是汉人,反正历史上石闵也确实做过皇帝。 石闵面有得色,但随即埋头苦思,半响才说道:“先生,时机未到啊,此时国都俱为羯人,四海兵权未全归于我手,我若为帝,恐怕不能成事。” “主公所说甚是,是我无谋少智,思虑不足,还请主公恕罪。” “先生,不必妄自菲薄,众人计长,不如待我等一起商讨如何?”石闵安排集结部将,随时听调。 余声又不死心,赶紧说到:“主公,称帝之事尤可缓缓行之,但勤王之事不可错失良机,石遵枉居帝位,却被小人蒙蔽,欲要残害忠良,主公,若不先发制人,恐怕后患无穷呐。” 余声当然不能直接对石闵说石遵看出你老人家有了谋逆之心已经容不下你了,你自己狼子野心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虽然房间里的两人心里都知道,但还是得捡好听的来修饰一下应对外界舆论不是。 石闵站起身,左右踱步,猛然停下,转头对余声说道。 “恐怕我一人不足以成事,还需与人结盟。” 余声立即回道。 “大都督李农,驱以利刃可被裹挟。” “宫中守卫如何抵御?” “右卫将军王基,可以利诱引为外援。” “何人可继位?” “全看主公的意思,无论是谁,主公挟天子以令诸侯,当学武皇帝建立不世之功。”人人都骂曹阿瞒,人人都想成为人妻曹。 石闵结束了与余声的快问快答,满含深意的看着面不改色的余声。 “先生,看来心中早有定计呀,还说自己无谋少智,看来是有心藏拙呀。” “主公多虑了,余某做事只为主公垂拱天下,只有主公一统天下,我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呀”。余声说完长揖不起。 “先生快快请起,是我缪言了,还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石闵连忙将余声扶起,拉着余声的手说道。 “时辰也到了,先生与我一同用膳吧。”石闵拉着余声就向膳厅走去。 一场信任风波就这样无形的开始和结束了,但余声知道石闵此人骨子里还是对自己有了防备之意,唯我独尊,刚愎自用,一言九鼎,顺昌逆亡这些皇帝的坏习惯他是一个都不少,怪不得后面可以黄袍加身,看来他是一个一直以皇帝的职业素养和职业能力来严格要求自己的人呀。 不管怎样,只要石闵可以顺着余声的规划进行下去,不要破坏灭绝羯赵拯救汉人的计划,些许不足与变化,余声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包涵的。 没错,余声一直都是一个很大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