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在神棍的路上越走越远
只要是经过九年义务教育,学习过生物这门学科的人肯定对滴血认亲这门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伪学科不屑一顾,但是在此时这玩意儿还是非常有市场的,毕竟滴血认亲中的滴骨法出现于三国时期,历史上有明确的实例记载,而三国时期距离余声身处的年代间隔并不算久远,这种在当时被视为高端知识的技艺还深藏于一些世家之中敝帚自珍,被一些自认为掌握宗族祭祀的高端人士奉为圭臬。 余声在蒲洪面前提起滴血认亲不过是一种试探,如果蒲洪知道这个方法,自己就省事多了,可以使用偷龙转凤,狸猫换太子等多种手段给兼虎找一个大腿,将来也可以有依靠。 对于这个世界,自己终究只是一个过客,与兼虎的相遇就是缘分,何况经过多日的相处,余声早已将兼虎收为自己的入室弟子,总不能让自己的学生输在起跑线上。 关于滴血认亲的结果毋庸多虑,作为一个现代人让血液融合或者不融合那还不是尽在掌握?就算生物课上的知识点忘了,电视剧寻秦记中的合血法的套路总还会有印象吧。 至于兼虎到底是不是氐族,是否是蒲洪的孙子,这个问题,对余声根本不重要。 反之如果蒲洪不知道滴血认亲的方法,那就别耽搁双方的时间了,赶紧打发了蒲洪,让他先去了解一下,然后再洗干净回来上当受骗,不然余声怕自己这般轻松的把兼虎送在蒲洪嘴边,蒲洪疑心太重,吃不下去。 人嘛,总是相信自己花费时间浪费精力找寻到的答案,让人摆在眼前的反倒视而不见。 余声就静静的端坐在一旁,惬意的喝茶,静待对面的结果。 蒲洪与蒲菁二人商量片刻,蒲洪自恃身份,还是交代蒲菁出面向余声开口说道: “余先生,有关滴骨法,我等也略有耳闻。” “但来时未曾准备,此地也不方便,这孩子还是让我们带走,跟族中亲族试过之后有了结果再与先生商讨。”蒲菁此人也是长年身居高位,说话平缓看似询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替余声做主看似问询实际上却是命令。 “你在想屁吃!” “呃,先生此话是何意?”蒲菁突闻此话,愣了一下,他是真的没听懂,疑惑的问道。 余声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示意兼虎来到自己身边,对着蒲洪说道:“蒲公,如若兼虎真是你孙子,他的前途安排我可以跟你商量着来,但若不是,这孩子继承了我的衣钵,岂容尔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想做合骨法,回去准备遗骨器皿来这里做,若是带走,想都别想,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蒲洪听完余声所说,勃然大怒。 “黄口小儿,岂敢如此放肆。我念你年少无知,一再宽容与你,没想到你居然敢如此忤逆不遵,左右,给我杀了。” 站在余声旁边的蒲菁听着余声与蒲洪对话,也反应过来余声刚才是在骂他,听到蒲洪的怒斥立马抽出腰间的长刀,一个箭步走到余声侧方,挥刀朝着余声的脑袋砍下。 汉族小儿,居然敢在邺城之内大放厥词,简直是自寻死路。 千钧一发之际,余声站在原地,目光冷冽,对砍向自己脖子的刀锋毫不在意,面色平静的看向蒲菁,如同看着土鸡瓦狗。 “先生!”兼虎见到这个场面,向着余声冲了过来,想要阻拦蒲菁的刀锋,却已然不及,只能发出惊慌的喊叫声。 “嗖”。一支箭矢突然从院外穿过前厅门扉射了进来,迅疾如雷的击中在蒲菁的虎口上,精准而力道十足。蒲洪身后的几位亲卫见到此幕,全都抽刀在手,把蒲洪围在中央,戒备着门外。 而蒲菁受此重击,持刀的右手鲜血直流,刀柄都无法握住,锋利的长刀掉落在地上。蒲菁左手握住受伤的右手手腕处,对着余声怒目而视。 余声重重的叹息一声,自己一直想套个谋士的马甲,摆脱自己上一世以力证道的莽夫的形象,之前在战场之时,自己领兵时冲杀对方阵列也宰了不少敌人,但后来发现自己一动不动,坑杀降卒后自己吸收到的负面情绪跟自己动手杀掉的没什么两样。 有诗云: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但是既然动不动手吸收到负面情绪数量与质量都一样,余声觉得何苦自己劳碌,杀人大魔王的称号根本就没有逼格好不好,又不是变态,安静的隐藏在后方运筹帷幄不香吗,能省事为什么要想不开,难道现在还真有人认为996是福报不成? 因而,余声收敛杀性,借着教导兼虎体现自己的为人师表来修身养性,却不想还有人不长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余声哪里能忍,看到蒲菁居然还敢怒视自己,抬腿一脚踹了出去。 蒲菁躲闪不及,口喷鲜血,横着飞了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后面的案几上,把身子落下的案几压的四分五裂,就这还是余声脚下留情,不然,飞出去的那一刻蒲菁就已经是一句尸体了。 蒲洪身后的4位亲卫见蒲菁受了重伤,一人朝着蒲菁走去,想要查看伤势,剩下3人拖刀向着余声冲杀而来,同时封堵了余声前方和左右两边的路径,3人成合击之势,看来这些亲卫也是久经沙场。 余声依然不慌不忙,3名敌人的攻势就算再怎么统一协作也是有着快慢之分,而这一点在余声眼中就是天大的破绽。 余声伸出左手一把捞住左手边用刀锋最先横削来的亲卫手腕,运用巧劲压下了右边自下而上挑起的刀口,脚下错步,一脚将右面的亲卫踢了出去,无视来自正前方的双手下劈,凭借左右两边刀锋碰撞的反作用力,控制着反弹回来的刀背,重重的抽在前方亲卫的咽喉之处,随后毫无征兆的松开手,左边士卒正大力往回抽刀,长刀的刀柄猝不及防的一把怼在自己的胸口处,受到强力重击的他根本无法止住身形连着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 短短两秒,余声行云流水的几下看呆了众人,攻击余声的3人一人跪着捂着脖子面红耳赤,一人飞了出去人事不省,还有一人坐在地上按着胸口站不起来。 之前在外面射出箭矢的杨朔冲进厅内,才感觉到根本用不着自己,余声的武力让其感觉自己护卫的行为简直是多此一举。随后,4名石闵派遣来的高力才紧跟着冲进房间。 余声没有回头,但就像是猜到了杨朔所想,背对着杨朔说道: “并不是无用哦,你冲进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令他们分神于你,我才能这般轻松的制伏了他们。” “是,先生。”杨朔被余纲安排为余声身边的护卫首领,寸步不让的跟在余声身边,毕竟人身安全不能光指望着石闵派来的高力,身边总要跟着自己人才是。 余声摆了摆手,杨朔带领4位高力退出前厅,站在门扉两侧,杨朔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双手顺着重力垂直靠在身前,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必然可以在第一时间射出手中的箭矢。 “蒲公,可是忘了在下献宝时的初次相遇?想杀我,你这几个人可是不够呀。”余声无视瘫倒在地上呻吟的士卒,带着和煦的微笑对着坐在长椅上的蒲洪说道。 “哈哈哈,余先生确实好武艺,太武殿前独斗6将,我又怎么会忘记呢!”蒲洪仰天大笑,然后面色一整。 “但这孩子毕竟有可能是我蒲家的血脉,我又岂能让他流落他处,你若不交出这孩子,够胆尽管动手就是了。” 余声笑着回应道:“蒲公,莫要激我,岂不闻匹夫一怒,血溅十步。” “你若要杀我,何必跟我浪费口舌,你待要如何?不妨直说。”蒲洪捋着长须,示意缓过来的蒲菁和几个亲卫退后,不要再自取其辱。 “好说,蒲公既然这么说,那我就跟你好好分说,早前与你起卦测字,我说过卦金我自取,现在你正好在此做客,不如就让人拿500套铁胄及500套筩[tǒng]袖铠来吧。” 经历数百年的战乱,民不聊生,但军事工业却发展迅速,甲胄方面从资料来看,主要延用了汉代“筩[tǒng]袖铠”,余声索取的此类更多用于步兵。 500套数量不多也不少,余声卡在蒲洪的底线之上,既没有要的太多削弱其精锐部队,也可以最大限度的强化自己的军队。至于为什么不要武器要甲胄,很简单,武器好弄,甲胄不好找,类似于丑国不禁武器禁防弹衣的感觉,而且现在步兵所使用的武器大多是矛或者枪,所谓枪,则是“掞木为枪“、”削竹为枪“,即把竹木一端削尖,就可以成型的长兵器。枪在获取上更加便宜,而且也比矛在刺杀方面更有针对性。 蒲洪知道余声实际上是以自己的性命威胁自己,后悔之前没有调查清楚余声的性格,更后悔人带的少了,没想到余声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扣下当朝国公勒索军备。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蒲洪让蒲菁带两个人回驻地准备余声所要的东西,余声也安排贾左振与3队队长张羽前去接收,蒲洪在此做客,料想蒲菁也不敢从中兴风作浪。
余声让兼虎上了新茶,俩人分坐主客两边,剑拔弩张的气氛略有缓和。 “余先生,舞象之年,胆识不俗,却不想想你此番得罪于我,石闵保不保得住你?”蒲洪语带威胁之意。 “蒲公,多虑了,我只是取回自己的卦金而已,又怎么会得罪您呢。”余声悠哉的回道,邀请着蒲洪品茶。 “你测的字狗屁不通,居然也敢开口要卦金。” “蒲公你不识天机,又如何知道我的卦不准呢?” “多说无益,蒲某承认小觑了你,如今多事之秋,且看来日如何与你计较。” “哈哈,蒲公,多事之秋又何尝不是机会呢,兼虎过来。” 余声唤过兼虎,让他露出后背,肩头上有“草付”两字的纹理,蒲洪看后面色大惊。 “蒲公,这足以证明兼虎的身份了吧。”历史上记载蒲洪有一孙名叫蒲坚,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大秦天王,野史上说其背后就有“草付”两字的纹理,蒲洪看后感觉是上天对他的指示,认为自己一族必定要占据关中坐拥天下。 余声不知道蒲洪原本的孙子蒲坚身上到底有没有这个标志,但给兼虎洗澡之时,发现了他身后这样的疤痕,余声也曾考虑过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如果兼虎身上有,而现在的蒲坚身上没有,难道将来成为一代英豪的人会是兼虎不成;但若是二人皆有,那此时的蒲坚又是如何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此时,余声见到蒲洪的大惊失色,心中了然,不管是巧合也好,运气也罢,两个孩子身后都有这样的疤痕,看来流落在外跟随自己的兼虎还真是氐族蒲氏一族的孩子。 “孩子,过来让我好好看看。”蒲洪拉过兼虎,用粗糙的手摩挲着兼虎肩头凸起的纹理,激动的说道。 “没错,这孩子跟他的弟兄身后的纹理简直一模一样,必定是我族的小辈。” “500套甲胄给你了,孩子我要带走,全当是奖赏你助我找回这孩子的回报了。”蒲洪内心激动不已,可惜却不是因为亲孙子的失而复得,而是民间早有“草付应王”的谶文,他认为自己的两个孙子身后有着同样的纹理,一定是上天赐予的预示。 “天下有变,草付应王,蒲字多患难,符字何时改,蒲公心中应该早有定计,昔年先帝在位时,大和尚佛图澄也曾说过,蒲氏有王气。测字之时,我已经说过,你遇水而止,但你的子孙却要成就一番大好基业。天机难明,却也提前降下征兆。如何能说我算的不准呢?”余声严肃的问道。 “余先生,此言有理,但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且当戏语。试问,我氐族的潜龙之地又在何处?” 余声拿过堪舆地图,指了指西面的枋头,枋头作为清河入黄河的关键物流枢纽,一直在蒲洪的掌握之中。 “枋头有何深意?”蒲洪虽然知道此地的地理优势,但还是看不出跟羌人首领姚弋仲驻守的滠头有何区别。 “枋头在西,滠头在东,中原有变,故土难离,到时自有分晓。” 蒲洪苦苦追问,余声不再解答,反倒拉过兼虎对蒲洪说道:“这孩子已经拜我为师,我无法隔断血亲之间的羁绊,你可以让人过来相看,但这孩子还不能离开我身边,现在还不是时候。” 蒲洪估计在这一刻,心中估计早就想砍死余声这个谜语人了,但人对未知的东西天生就抱有惧意,总而言之,蒲洪又被余声的一番装腔作势给哄住了。 等蒲菁带着人送来甲胄,贾左振等人分藏于诸地,蒲洪还拉着余声一再问询,直到蒲菁一再督促,才恋恋不舍的约好下次请教的时间,起身告退。 当天夜里,氐族派人又送来一批粟米,蒲洪的收揽之心溢于言表。 余声笑而纳之,丝毫不避讳石闵派来的4名高力。 余声感觉谋士这个职业跟神棍有着强烈的共通性,都是让当权者相信,然后出谋划策解决困难。可能谋士更加注重逻辑性以及外部因素,而神棍却是靠着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迷惑别人,借着对历史的了解,由结果结论来倒推原因和过程,这样的余声越来越像个神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