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救急

    车子开到县城中心，倒霉男人问我打算在哪下车。我觉得上远县不再安全，就说去市里，先把我送到医院。他开灯打量了我几眼，说：“你受伤了？我可没时间送你去市里，去县人民医院吧。”

    我看他带着一股子扑面而来的精英气息，乐了：这不是在海边搭讪阿妍未果的那个‘单身公害’吗？他手腕上还包着纱布，但是能开车就证明没有大碍了。他说过自己继承了一家私人医院，这不就是个现成的医生？

    “那句话怎么说的？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大叔！”

    他黑了脸，显然也认出我来了：“怎么是你？”

    “江湖救急。大叔，难道你要见死不救？”

    “……，那就去我家医院，我给你看看。”

    我有些担心施佘福他们又找过来，但是想到折腾了大半夜，现在天都要亮了，巨人怕光应该会找地方躲起来；而我的伤口淋了雨，已经不能再拖了，就说：“也好，先把这个女人送回去。”

    “我们今晚才认识的，我还不知道她住哪。”大叔的表情还挺无辜，仿佛在怪我敲晕了她。

    我：“……”。

    我让他在附近的招待所开个房间，总算是把这个叫莉娜的女人安顿好了。

    “大叔，手机借我用一下。”

    “别叫我大叔，我才32岁！”他抗议。“你可以叫我景哥。”

    比我大一轮，还说不是叔？

    舅舅的手机不在服务区，我给他发的短信也是石沉大海；阿妍则常年设置拒听陌生人来电和短信，防止色狼sao扰。我沉思片刻，暂时是无计可施了。

    也许是凿定我一个小女孩不能伤害他，身边这个话捞就滔滔不绝说开了。一边开车一边跟我说停电之前他在三楼的迪厅泡妹子，莉娜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正要一起出去的时候突然停电了。他们很幸运，冲到楼下的时候人群刚乱起来，逃生过程还算顺利。到了楼下才发现是黑社会火拼，又开始抱怨县城的治安太差云云。

    我心想你要是知道引起混乱的源头就坐在你车上，不知道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对了，你怎么也在那里？还受了伤？”他随口问道。

    我被这个问题打得措手不及，跟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算现在能糊弄一时，等会他给我处理伤口的时候也能看出端倪。

    幸好人家跟本不需要我回答，径自往下说：“难道是跟男朋友约会？现在的小男孩就是不靠谱，有危险也不该丢下你一个人，sao乱中有人被踩死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

    我在心里默默给班主任老唐道歉，其实我眼前这位才是真‘唐僧’，我们以前都叫错老唐了。

    “不用一遍遍地重拨了，他要接电话早接了，这样的人分手要趁早。”唠叨了半天的人还以为我在试图联系男朋友，终于看不过去了。“你就不会给他发微信？”

    可是微信在别人的手机上登陆要验证啊！我只好打开qq，舅舅和阿妍的头像都是暗的，给他们俩分别留了言，车子就开到了我们的目的地。

    这家私人医院的规模不大，但在县城里口埤不错。这个点还不是上班时间，所以景叔把我带到他的办公室，里面居然附带一个休息用的小套房。

    在给我做身体检查的时候景叔开始大呼受那么重的伤我还能活蹦乱跳真是奇迹，最后断定我的内伤要做手术，马上要去打电话叫他的助理医师过来。我说不用，外伤包好就行。他瞪眼：“我是有资格证和执业证的专业医生！你不相信我的医术？”

    我是不相信你的人品啊大叔，你的人品通过验证了吗？我腹诽。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他给我做全身麻醉，肩膀包好后就问他要了一套病号服去洗澡。

    我突然觉得长发很不方便，就拿把剪刀给自己弄了个短发，狗啃似的，但起码舒服多了，也不用担心被雨淋湿后一捋一捋地粘在身上。走出去的时候景叔嘲笑我这是什么发型，但马上眼睛都看直了：“你长得特别像韩国的某某明星，花样美少年、雄雌莫辨知道吗？”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什么意思拿我跟个男人比，还是整过容的。

    我看到桌上有把手术刀，就顺手拿起来试着注入灵气，果然是做无用功，回旋刀是特殊材料做的，别的金属跟本不能替代。在身无长物的情况下，聊胜于无吧。

    景叔看我偷偷藏起了那把刀，问道：“你身上的伤不是被人踩踏弄的吧？”

    “你确定你要知道？”

    他连连摇头：“你不会给我带来什么麻烦吧？”

    我想起了升哥夫妻俩，说：“我这就走。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被我协迫的。”

    他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问，起身给我倒了杯牛奶：“饿吗？我这里还有个面包。”

    我接过来涎着脸笑：“大叔，借我点钱呗。”

    他露出一付果然来了的表情，认命地掏出钱包：“要多少？可先说好了，我身上没多少现金。”

    我想了一下，舅舅不知道跑哪去了，居然不在服务区，我给他的qq留言里说要回老家等他，他看到之后应该会来找我。从上远县到沈家村的车费是35块，再加上吃顿午饭的钱，保守地诂计：“50块。”

    “多少？”他不可思议地问。

    “要不，35块？”我也可以忍耐一下，回到村里再吃饭。

    他像受到了污辱似地，干脆利落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拿去！不用还了。”

    果然是人傻钱多啊！

    可我现在看他是顺眼多了，患难见真情、拿人手短这两句话在我心里转了一圈，就多嘴了一句：“景叔，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他说他祖籍是本地的，不过跟父母在国外生活多年，因为爷爷身体不好，这家医院需要有人继承才回来的。

    “怪不得你敢跟莉娜那种女人混在一起。知道她是谁么？上远县最臭名昭著的吸血鬼！”

    他吓了一跳，我继续说：“别把上远县当成你国外呆过的悠闲小镇。这里临近边界，自古就是走私的黄金通道，三教九流的人遍地走，整个漠海市里能混得有头有脸的都不是清白人家。在县里没有点背景的人跟本不敢到金辉大楼去玩，莉娜那伙人最喜欢找你这种肥羊下手，拍点不雅视频什么的，你一辈子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今晚要是没遇到我，你就等着被他们榨干吧！”

    听完景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显然是怕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知道了吧？以后别乱七八糟的玩，走路上也别随便搭讪美女，不然被揍一顿都是轻的。”

    我舅舅初到上远县的时候也中过莉娜的仙人跳，最后还是外叔公出面摆平的——从那以后老爷子是彻底看不上他了，跟我们断绝了来往。

    吃完早点，景叔给我准备了雨衣，还有一个小背包里面装着瓶瓶罐罐的药，又递给我一张处方单子：“用法用量都在上面，保重。”

    我已经错失了离开上远县的最佳时机，现在车站内外肯定布满了外叔公的眼线。而我的身体状态还是不太妙，得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不然再发生什么冲突我跟本无力应付。景叔这里不能多呆，不管是外叔公还是施佘福这两方的谁找上门都是害了人家。

    我也不敢去住店，想起这附近有个新建的小区因为资金周转不灵而暂时停工了，平时人迹罕至，倒是个绝佳的临时避难所。

    小区门卫室里只有一个老头值班，在大雨的掩护下我偷偷摸摸溜了进去。这片小区占地挺广，草草建成的有15幢多层楼房。楼道口倒是装着铁大门电子锁，但二楼以上都是毛坯房，水电不通连窗口的玻璃都没装，我轻而易举就翻了进去。

    在顶楼找了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我用两个玻璃瓶在门口做了个简易报警器，算是暂时安全了。这几个小时过得惊心动魂，我到现在才有时间思考接下来的事：舅舅是肯定要找的，不管怎么说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还得告诉阿妍小心施佘福，不过她就快出国了，现在没必要去找她给她添麻烦；沈家村不知道安不安全……

    刚在墙角坐下来的时候我还能想些乱七八糟的，谁知没一会就上下眼皮一合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