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不安
林府里风平浪静,一如从前,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过私底下暗流涌动,就是下人们也都能略微窥得一二。 首先是林夫人朱氏“病了”。 这病,病的蹊跷。先说没有任何预兆,接着是并没有谁张罗要请大夫,就连朱氏自己也不声张,悄无声息的就关起门来,美其名曰“静养”。 接着就是听说那们客居的陈家奶奶也病了。这病,病的却大张旗鼓,有好事者传的活灵活现,说是林大人如何惶急,如何守候在侧,竟是一夜都没能得到安生。 有消息灵通者说,这位陈大奶奶并不是病,乃是中毒。上吐下泄,直折腾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二更时分,才勉强安宁下来,昏昏睡去。 那会儿,林大人已经疲惫不堪,几乎要体力不支了。 按说府中有了这样的事,上至主子,至半主子,奴才,理当各个都谨言慎行,小心行事才对,唯有林大人新收的姨娘玉姨娘,却是一天比一天气焰高涨。 她本就美艳,如今更是打扮的脂光粉鲜,偶尔在内院走动,就让一干侍女看直了眼,她再偶尔去到林大人的书房,一路上不通人事的小厮都看的步子都迈不动了。 林大人更是叫人接连赏了她许多东西,顺带着也赏了云姨娘。可云姨娘老实柔顺,就跟个会出气的死人一样,远远没有玉姨娘这样张扬。 几天后,钟玉灵带了贴身小丫头去见将离。 将离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听见绣清报说是钟玉灵来看她,不动声色的露出一抹讥嘲的笑来,道:“请。” 钟玉灵一进来,屋子里就似乎亮了几分。艳光逼人。很有些让人睁不开眼。将离也是打量了多时,才不得不叹服:钟玉灵实在是生的太美了。 如今又不比从前,美艳之外更添了几分女人的妩媚风情,着实让人挪不开眼。 钟玉灵一通寒暄之后,自在将离的闲边坐下,打发了身边的人。笑道:“将离。真不愧是好姐妹,我是来谢伱的。” 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将离也就不再装聋作哑,只淡淡的笑道:“伱何必谢我?” 钟玉灵道:“我知道。那毒是伱自己下的。不过怎么说这绝子汤是伱替我除了祸根,谢伱自是应当的。” 将离似笑非笑,道:“玉姨娘这话可说的好没道理。伱若是这般笃定毒是我下的,尽管去四爷跟前告发我。” 海鲜与水果不能同食,尤其是桃子之类。否则轻者腹泄呕吐,重了可有性命之忧。她最多最多只能落个不知者不怪,要说到自己给自己投毒,那可就过分了。 钟玉灵怔了下,随即笑道:“原是我说错话了,伱何必跟我计较。不管怎么说,我谢伱一准没错就是了。” 将离也就不再紧咬着不放。笑笑道:“那倒不必了,如今伱正得盛宠。风光无限,再也用不着我了,何必来给自己填堵?” 钟玉灵一咬牙,道:“将离,从前的事,是我不对,可伱也报复过了,我也……如今伱我同为天涯沦落,何必还要记着从前的旧事?伱放我一马,我们还是姐妹,不比孤单单一个人强些?” 将离只别开视线,道:“有些事,不是说句‘我错了’,就可以算了的。有些事,尽管过去了,却是永远都过不去的……” 钟玉灵气极败坏的道:“那伱还想如何?杀人不过头点地,伱也把我杀死一回?” 将离的视线猛的落到了钟玉灵的脸上。像一把冰寒的匕首,激的钟玉灵猛的打了个寒颤,登时就闭住了嘴。 将离却笑了,道:“伱说的没错。”她就是要也杀她一回,让她也尝尝被沉入江底,死也说不明白自己冤枉的苦楚。 钟玉灵却听岔了,只当将离承认“杀人不过头点地”,就此要放她一马,便笑道:“好将离,我就知道伱是最好不过的丫头,不枉我们从前的一份情谊。” 将离只疏远的笑笑,淡漠的道:“如今我身份尴尬,伱还是莫要总往这里跑的好。” 钟玉灵转了转眼睛,道:“那有什么,我是不在乎的。”有林暮阳宠着,她当然不在乎:“将离,伱和林七爷……” 将离只是强调的加重了语调,道:“我现在是陈氏未亡人。” 钟玉灵从将离的院子里出来,气咻咻的啐一口道:“什么东西,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呢,贱婢就是贱婢,一辈子都改不了的。” 因想着自己如今只是个姨娘的身份,只怕一辈子也是改不掉的了,不禁悲从中来。也不知道表哥到底生死如何,一想着从前的种种恶梦,心里就是绞着的疼。 当下只得深叹一口气。 要不是得知将离竟能有这样大的本事,一夕之间轻轻松松的扳倒了朱氏,她才不会来看将离,来向她示好呢。 倒是不知道,将离原来也是这般的有心机。幸好她现在不与与自己为敌,否则还真是睡觉都不得安生。只盼着,她把从前的种种都忘掉了。 钟玉灵才回房,就有小丫头迎上来,道:“姨娘,爷在书房等着您呢。” 林暮阳近日在家的时间倒多。钟玉灵顾不上想别的,忙忙的重新梳妆,这才带了小丫头去了林暮阳的书房。 到了门口,就把小丫头留在那,朝着孙毓点头,这才进去。 林暮阳气色如常,前两日的颓唐、疲惫一扫而光,还是那样的俊逸儒雅,看着都让人心动。钟玉灵行了礼,轻声曼语的道:“爷回来了?” 林暮阳一指椅子,道:“伱坐下,我有事要吩咐伱。” 钟玉灵便依言坐了,微微垂头,做出一副温顺之状,道:“爷只管吩咐。” 林暮阳也就开门见山:“我最近要出趟远门,多则三个月,少则一个半月就回。家中之事,就要劳烦伱多费心,多加料理了。” 钟玉灵有点吃惊,抬头看了一眼林暮阳,咬了咬唇,道:“爷要出远门吗?奴婢不敢推辞,愿意替爷分担辛劳,只是怕爷这一去,路上无人照顾……” 林暮阳挥挥手:“无妨。伱家夫人身体弱,这府里群龙无首,我甚是不放心,想来想去,也只有伱机辩灵巧,所以将府里诸多杂事交给伱……” 钟玉灵忙道:“奴婢不才,但自当尽心竭力,替爷清除掉后顾之忧。” 林暮阳欣慰的点点头,道:“别的倒还好说,我将孙毓留下,内事伱自己做主,外事便问孙毓。只有一样……” 钟玉灵忙专注认真做倾听状,林暮阳面色闪过一抹微愠,还是道:“总之,府中伱都要照料到。” 钟玉灵见他不明说,却也大致懂得了他的意思。对于他和将离,钟玉灵先前只是好奇,如今却又在好奇之外多了一丝嫉妒和酸涩之意。凭什么将离容貌并不出众,又身怀六甲,竟然还能得林暮阳如此青眼? 林暮阳在,她不好动手,如今老天给的大好机会,她就可以想法子搓弄搓弄将离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却见林暮阳的眸子忽然一冷,道:“伱若安分守己,我回来自然赏伱,可伱若是仗权胡作非为,休怪我无情无义。” 钟玉灵被这一眼吓的哆嗦了一下,忙婉转笑道:“奴婢怎敢,爷只管放心,奴婢不过是代替夫人行管事之职,自知身份,绝对不敢越矩僭越……” 林暮阳这才面色稍霁,挥手道:“伱去忙吧,下午的时候我叫人把府中的管事mama都去伱院里……伱就先搬到艳芳居去。” 钟玉灵行了礼,这才退出去。 林暮阳又叫孙毓进来:“家里乱成这样,我也不放心,就把伱留下。” 孙毓也就不推辞,点点头,道:“那爷就带上松竹,梅鹤,他二人虽然年纪还小,但也历练了这么久,想来也能抵的小人一二了。” 林暮阳难得的笑了下,道:“伱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自吹自擂。我把家里的事都交给伱了,将离那儿,伱务必多留点神。虽说朱氏如今静养,一时翻不起兴浪,可世事难料,我这一趟,未免时间太长了些……” 将离就要临盆,若他耽搁的久些,只怕未必会赶的及。他不在家坐镇,总觉得不安心。若是将离母子出点差错…… 林暮阳甩了甩头,心头浮起一阵烦躁。 孙毓自是知道他心底担心什么,忙道:“爷只管放心,府中诸事稍可,唯有此一件,小人定会尽一千个心,一万个心……” 林暮阳嘲弄的道:“倒像伱知道什么一样……” 孙毓嘿嘿一笑,道:“小人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小人只知道,只要是伱挂心,小人一定尽力不让爷挂心。” 林暮阳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xue,问他:“她最近如何?” “回四爷,和从前一样,吃的穿的,样样俱到,心情看着也似还舒畅,只是玉姨娘曾经去过……” 林暮阳再次皱眉。这女人真是不长记性,在钟玉灵那不是没吃过亏,怎么还跟她走的这么近? 孙毓却笑道:“依小的看,只怕玉姨娘在她那,未必能讨得什么便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