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知己
每天都告诉自己:努力,坚持。 …………………………………………………………………… 风辄远含笑望向孟君泽,眼神热切又热烈,就好比夏日正午的阳光,让孟君泽深深的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注与欣赏。而这前所未有的重视,让孟君泽热血沸腾,恨不得就此为风辄远赴汤蹈火。所为知己当如是,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就是这种感受。 风辄远道:“孟兄这是去了哪里?”不问也知道,他是去见将离了。每次有人把孟君泽的动几告诉他,他都有暴打孟君泽的冲动,有把将离即刻就逮起来撕成碎片的冲动。 可他只能咬牙咬上个半天,生生遏制住这种冲动。 他不能冲动,这种光天化日之下抢人的事,是再也不能做的了。否则钟夫人知道,必不会替他撑腰,还会收回成命,不把表妹许给他,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孟君泽略微有些尴尬,去见一个女子,实在算不得光彩。况且还是求婚被拒。 风辄远的这一问,就好比撕裂了他才堪堪被刺中的伤口,疼可见骨,牵牵扯扯的痛。他顾左右而言他的道:“去见了一位故人。劳风兄久等,都是在下的不是。此处简陋,不堪入目,实在有污风兄的风彩,不如且去街上哪家酒楼……” 风辄远打断他道:“你我相交,不以贫富相论,若我对你有一丝一毫的轻视,也就不会到这来了。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君子就该一箪食,一瓢饮,身居陋巷而不改其志。” 被风辄远说的有些面红耳赤。孟君泽暗暗钦佩风辄远。他自品性高洁,志向宏远。富贵不yin,贫贱不移,堪堪当得起君子二字。 当下孟君泽也就一笑。振作起精神,与风辄远谈笑。 柳嫂已经沏好了茶。 叶子是好叶子,沸水在上面打着旋。浇出一朵清亮的水花,叶子的清香就沿着水的热汽扑鼻而来。 柳嫂噙笑。先端给了风辄远:“公子别嫌奴手脚粗笨。” 风辄远哈哈笑道:“小娘子太客气了,所谓玉人不与花为主,辜负芳菲,在下已经唐突了小娘子。” 柳嫂似懂非懂,却也知道风辄远这话里大有怜惜之意。桃红粉面,眸漾春情,一时想起前尘往事。不觉伤从中来。看着面前这风流俊秀的公子,只觉得自己如同他脚下的尘泥,自伤之外,又填自惭,强笑道:“奴夫家姓柳,当不得公子一声小娘子,奴家是粗人,公子也不必怜惜,人各有命,奴早就习惯了。” 风辄远赞道:“柳嫂子自谦了。什么粗人细人,死了都是一抷黄土。” 孟君泽便上前道谢:“劳动柳嫂。” 柳嫂笑道:“你们都是读书人,说的话我也不大懂,顶多帮你们烧个热水。打个下手。你们能坐到我家里,我已经觉得十分荣幸了,说什么劳动不劳动。你们只管聊你们的,我去前边照应照应。” 说时便退了出去。 风辄远看向孟君泽,笑道:“我初来时,还觉得这里实在是太过寒酸,不适合孟兄在此苦读,原本还打算请孟兄到我府上暂住些时日呢。如今看来,这里虽小又陋,却别有天地。我倒有些艳羡孟兄了。” 孟君泽苦笑道:“风兄说笑了,在下出身贫苦,倒想富贵,只时一时不能够,也只好安于贫贱,有什么可值得风兄艳羡的?你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 风辄远脸色微微一变,叹了口气道:“这话我便不能认同了。不管如何富贵,也不是天生的,想我父亲年少时也曾饱受流连困顿之苦,勉强挣得下这份家业,才有了我今日的坐享其成。所以跟孟兄的自食其力比起来,我是惭愧之极啊。所以我不重贫贱,最喜欢结交那些自强不息,永不言弃,努力奋斗,争取未来的人。孟兄当之无愧,堪当我的兄长、师友。” 一番话,把孟君泽捧得通体舒泰,飘飘然,竟似真的堪和风辄远相提并论,毫不逊色。他胸中升起一股豪气:是啊,英雄不论出处,谁的富贵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谁都是从贫困时节过来的,他年轻,他肯学,他上进,他有志向,他有才华,何愁他日富贵不得? 到时候,别说是将离这样出身低贱的人,就是丞相、皇室之女,又何愁娶不到呢? 这就是孟君泽的浅显之处。不过是旁人说几句好话,带了些逢迎讨好之意,他就冲昏了头,全然不想别人成功的本质缘由是什么。 那些成功的人纵然不比他多什么,比如靠山,比如金钱,比如贵人……可他也并不比别人就多什么,比如自信,比如创新,比如坚韧,比如精明。别人身处穷境之时所具备的东西,他未必都有,只不过一腔热血,一心壮志,就妄想成功,实在是有点好高骛远。 两人以茶代酒,谈天说地,甚是热闹。 风辄远突的道:“孟兄怎么一直没成家?” 提到这个,孟君泽竟也不觉得有多难以启齿了,道:“不立业,何以成家?”若是从前,他一定百般自谦加自卑的道:在下穷困潦倒,一事无成,谁愿意嫁给在下?又或者:在下养活自己尚难,何必再拖累一个等等。 风辄远一笑,道:“孟兄好志向,如此大好男儿,不愁将来娇妻美妾,妙花解语。” 本着礼尚往来,孟君泽自然也要问问风辄远的婚姻大事。风辄远道:“在下瞩意世上最美的女子,与她两情相悦,只等着明年下科场,博得个功名,介时衣锦还乡,奉父母之命与她完婚。” 孟君泽恭喜:“风兄好福气。”他自称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孟君泽虽是正人君子,可是他也是个文人。文人骨子里总透着那么点儿,一本正经的风流,便问:“不知这世间最美的女子是何许人也?” 风辄远呵呵一笑,道:“不若改天你来我府上,我请你一观?” 孟君泽唬了一跳。第一个念头就是,莫非这美人是风尘中人?否则以风辄远的身份,怎么会叫自己瞩意的女子出来见外客? 可是以他这样的人家,家里的长辈怎么会同意他娶一个青楼女子?若是不同意,他又怎么敢在事情未成之前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到处言说? 孟君泽立时摇头摆手:“不敢造次,不敢造次。” 风辄远好笑的道:“孟兄想成什么了?我是说请你看看我亲手替她画的画像。” 孟君泽惊出一身冷汗,面红耳赤的道:“在下孟浪,风兄恕罪,就是画像,在下也不敢唐突。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礼……” 风辄远不以为意的道:“这有什么,都说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我可是不介意与孟兄共享衣服的。” 孟君泽这回彻底的惊愕住了。他再也想不到,风辄远对他竟然这样的看重。一时义气上涌,道:“承蒙风兄看重,在下亦不敢藏私,倘若孟兄将来有用到在下之处,只管说,在下绝不敢虚言。” 风辄远淡淡的微笑着道:“怎么,孟兄也有美人可以与我共享么?” 孟君泽毕竟老实,从不曾开过这样的玩笑。在他的意念里,妻者,齐也,是要为他生儿育女,和他白头携老的。他从不曾想过半路因为什么原因而把妻子抛弃。被风辄远这么一问,就怔住了。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真的面前这位风流俊秀的公子跟他讨要自己的妻子……他到底是答应还是拒绝? 风辄远定定的看着他呢,眼里是淡淡的笑,可在孟君泽看来,竟比再严厉的眼神都让人心思忐忑。刚才他还大言不惭的说不敢藏私呢,这会就犹豫,很显然是他不够诚意,与风辄远的赤子之心相比,太难堪了。 风辄远明明看出来了孟君泽的为难,偏偏不肯退让,就是不承认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竟似乎这是真的,非要孟君泽表态一样。 孟君泽尴尬的笑道:“这个,自然……”心头沉甸甸的,隐隐的,对将离有了许多的愧疚和背叛之感。他竟然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不过……孟君泽忽然想,也许风辄远不过是试探呢。他怎么会横刀夺人所爱?他又怎么会做这种不齿之事?他又怎么会,看中将离?他已经有了这天下最美的女子啊。 对,这不过是一种假设,一种可能,算不得数的,因此,他对将离,实在不必要有这种歉疚之意。 风辄远还以为孟君泽会有些血性,勃然大怒,与自己割席断交,那时他便以玩笑为托词加以转寰。谁成想,他竟然答应了。 一时只觉得好笑之极,痛快之极。将离舍了自己,就取了这样一个软弱无能之辈,真是太他妈的讽刺了。 将离就是长了一双狗眼,是非不分,黑白不辩,他就更没必要对她仁慈。 风辄远冷冷的笑,哈哈大笑,拍着孟君泽的肩膀道:“好兄弟,真爽快。”到时候,当着他的面,分享着他的女人的时候,他会作何想呢? 风辄远真的很想看看,那个时候,将离和孟君泽脸上异常精彩丰富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