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反攻序曲
回到自己家中时夜已经很深了,妻子仍在医院照顾母亲并未在家,我草草地洗漱后,独自一人躺在卧室的床上,又一次在这些光怪陆离的事件中陷入了沉思。 陶小淘梦里的“四号仓库”、豪门夜总会的那次宴请、一把带血的刀和死于刀下的男人。 还有湖中游泳的男人和岸边犹如僵尸的陶真,哪一个才是陶小淘真正的父亲? 那次宴请中的四个男人都是谁?而卫生间里那个诡异的卫兰又是真实的吗? 在陶小淘的梦中,湖中那个男人对我说,去湖底找他,难道他被沉尸于镜湖了吗? 当然还有刚刚浮出水面的,暗中派老虎监视陶小淘的陈四喜和毫不避讳、嚣张至极的陈珊珊,在这一系列怪谈诡事中又是扮演什么角色呢? 一个个待解的谜团,竟使我在这“幻境中的罪恶”里产生了迷失感。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我只好转换思路,按照现实中的线索,组织逻辑关系。 现实中,我与陶小淘在万象酒吧会面的情景已被卫兰尽收眼底,之后陈四喜连夜就对陶小淘启动了跟踪监视,而同时我也被陈珊珊暗算,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想到这里我便从床上跃起,找出了稿纸和铅笔,一面根据自己的主观印象勾勒这三个人的人物素描,一面努力检索三人在现实层面中的人物属性。 这也是我在警校学习期间养成的习惯。我喜欢在目标人物的照片或画像前揣摩他(她)的内心世界。 随着凶狠毒辣的陈四喜、妩媚诡谲的卫兰、轻佻纨绔的陈珊珊的简笔肖像先后跃然于纸上,与人物相关的客观线索也清晰地闪现于我的脑际。 豪门夜总会的线索指向了它的主人——陈四喜。 陶小淘几次的梦境回忆中虽不现实,但却都清晰地指出了一个女人——卫兰。 最近频繁出现在我视线里,中午又试图迷昏我的人——陈珊珊。 而卫兰和陈珊珊的生活里有一个共同交集的人——一个我不愿随便联想到的人。 思索间,我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这一次的梦里,我看到陶小淘站在阳光灿烂的海边,在一片蔚蓝色的海水背景中,她很幸福地向我挥着手臂。可怜的女孩,她就应该出现在这样的情境里…… 第二天,我如常来到刑警队。在办公室里我喊来了大丁,把昨晚拾回来的那半支雪茄用证物袋密封好之后递给他。 “拿去技术室做药物残留检测。”我说。 大丁很兴奋地问:“有新案子了?黎队。” “快去吧,下班前我要结论性分析。”我很严肃地说。 大丁疑惑地看了看我,然后挠了挠头,往外走。 门口处,我又喊住他:“一会儿把陈珊珊叫到我办公室。” “得令。”大丁说着,快步离去。 我站在办公室的窗口向外望去,楼前的停车坪上,陈珊珊的奔驰车并没有出现。 片刻后,大丁返回来,对我说:“黎队,你安排的证物检测我已经送去技术室了。陈珊珊不在办公室,我给他打电话,他关机了。” 陈珊珊没有出现在单位倒是在我意料之中,“第二探组的人怎么说?”我问道。 大丁说:“他们说陈珊珊昨天下午回队一次,但是急匆匆地就离开了。他说他这一段时间休病假,已经和赵武局长请示好了。” “知道了,你去忙吧。”我看着窗外说。 大丁走后,我拨通了李市的电话。 “全市的宾馆酒店,你都有布控吗?”我问李市。 “当然,这是我们禁毒支队的日常工作。”李市最近的精神很是清爽。 “你去查一个人,姓名陈珊珊,是东城刑警队的探长。”我在电话里向他布置任务。 “陈珊珊?我认识这人,好像还是个大烟鬼。”李市回答得很干脆。 “哦,还有这事?”我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是。我们禁毒早就掌握他的情况了,因为是内部同事,好像还有点根基,我们就没动他。”李市很肯定地说道。 “那就去查吧,我需要尽快知道他的行踪。”我用命令的口吻说着。 “好,我马上全力去办。”李市没有片刻犹豫地回复道。现在的李市发自内心的想为我做些事情。 中午的时候,我接到胡杨的电话。电话里她告诉我陶小淘已经彻底苏醒了。于是我立即开车前往蓝城医院家属楼——胡杨的家。 走进胡杨家时,陶小淘正坐在卧室的沙发里亲热地和胡杨吃着苹果,虽然手腕处还在打着点滴,不过脸颊已经有了红晕。 看见我走进来,陶小淘很娇气地说:“黎昂,我姐对我可好啦。” “你姐?”我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用另一只手亲昵地搂住身旁的胡杨,撒娇地笑着。 “你们已经是姐妹了?”我恍然大悟间很是感慨女人之间的友情。 胡杨也抱了抱陶小淘,然后站起身笑盈盈地对我说:“黎队长,这回你放心了吧?这小丫头嘴可甜了,天可怜见的看着就让人心痛,我认下这个亲meimei啦。” 我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异姓姐妹,很真诚对胡杨说:“谢谢了。” 胡杨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说:“黎队长,你怎么和我一说话就是谢谢,搞得我像观士音菩萨似的。我和meimei是缘分,以后再不要提谢谢两个字啦——好了,你们聊一会,我去给meimei做午饭。” 我没说话,掬着笑脸看着胡杨走进厨房。胡杨离开后,我走近陶小淘很爱惜地摸了摸她的头。陶小淘闪着有了神采的一双大眼睛,萌萌地仰起头看着我,做出了一个很乖巧的表情。 我坐到她身边问:“好些了?” “嗯。准确地说是好多了。”短短一段时间内,陶小淘的性格好像也开朗了很多。 “有什么需要的物品,我下次给你带过来?”我说。 “不用的,jiejie早都给我买回来了,再说,女孩子的东西你又不会买。”陶小淘揶揄起我来。 “呵呵。”我自嘲地乐了。 “你怎么样了?黎昂。”陶小淘目含关切地看向我问道。 “我身体素质比你好,中毒的药量也比你少,现在已经没问题了。”我说。 “黎昂,谢谢你。”陶小淘很真诚地看着我说。 “谢我什么?”我问。 “谢谢你信任我,谢谢你在梦里救了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陶小淘的眼睛有些泛红。 “傻丫头,我又没做什么。”如此可怜的女孩,谁会狠心地一再对她下手。我表情平静,内心却已怒火中烧。 陶小淘一只手叉起一块削了皮的苹果,递到我的嘴边,说:“你吃。” 我轻轻地推开她拿着苹果的手,说:“你多吃点,多吃水果有助于康复。” 她嘟起了嘴,很不高兴的样子,把苹果送进自己嘴里。 我静静地看着她吃着苹果,过了一会儿,我问:“有心情谈谈吗?” “谈什么?”陶小淘很懵懂地反问我。 “谈谈你的梦,你的回忆。”我尽量用很轻柔的语调说着。 陶小淘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紧张,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还有几个细节,你需要再回忆一下。”我知道我现在有些残忍。 “什么细节?”陶小淘的脸上的红晕消失了,开始变得惨白起来。 我起身在茶几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她没喝,放下了,目光却一步不离地紧随着我移动,其中充满了恐惧。 我又返身坐回到她身边,轻轻地试探着问:“四号仓库,你还记得吗?” 她紧紧地盯着我,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记得,那是爸爸在梦里亲口告诉我的。” “你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吗?”我问。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豪门夜总会呢?”我问。 她的眼神开始不聚焦了。我明白,她陷入了回忆。 过了一会儿,她喃喃地说:“豪门夜总会?是啊,那里的三楼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宴会厅。陶真领我走进去时,里面的人既模糊又陌生,除了那个慈祥的男人。”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我只能伏下身,贴着耳朵仔细听着。 “一个女人笑着挽住了我,她说她叫卫兰。”陶小淘说到这里,呆呆地看着我。 “其他的人呢?你都认识吗?”我问。 她还是呆呆地看着我,摇了摇头说:“记不起来了。” “然后呢?”我问。 她想了一会儿,目光呆滞地对我说:“一把带血的刀,已经死了的爸爸,他的胸口冒着血——啊!”她突然间双手抱头,惨叫起来。 我手足无措地坐在那里,不敢抱她也不敢劝她。 胡杨听到叫声,从厨房跑了进来,看见陶小淘失去理智的哭喊后,一把搂住了她,同时看向我,眼神里流露出责备之意。 我很无奈地沉默着,我明白这近乎残忍的询问,时刻都会击垮陶小淘本已非常脆弱的内心。可是…… 在胡杨的轻声抚慰下,陶小淘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她很痛苦地看向我,说:“黎昂,对不起,我实在是回忆不起来了。要不,就算了吧,我在梦里已经报了仇,你能不追查了吗?” 一股悲凉袭上我的心头,多么单纯的女孩,现实中的恶人们又岂能对她善罢干休。 可是钢牙咬碎的我,此刻也只能平淡地说:“不急,先放一放也好。” 胡杨说:“黎队长,最近这段时间,meimei的情绪会非常不稳定,你也先别急。我已经和单位请了假,会好好照顾她一段时间,等她好转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你看好不好?” “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你不让我说谢谢,我就不说了。”我很赞赏胡杨这爽气的性格。 然后我又对陶小淘说:“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我下次带来。” “松茸蛋糕,上次你请我吃的那一种。”陶小淘表情里恢复了些许神采。 “下次来给你带个大点的,好吧?”我故作轻松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