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死时速
我没有回答他的关心,而是接着问:“你的车停在哪儿?” “楼下,就是那辆二手的捷达,你知道的。”他有些不解地回答。 “蓝城外环路上的奥莱不夜城西侧有一个巡警检查站,你知道吗?”我语气沉静地问。 他想了想很肯定地说:“知道,那里还有我们禁毒的一个办公室,检查来往车辆的。” “好。你一会儿把车开到那里,车头向外朝向路面。亮起远光车灯不要熄火,等着我。”我放慢语速地说着,让他听清我所安排的每一个细节。 “嗯,嗯,我知道了。——你准备干什么?黎昂。”李市的语气很弱地问我。 “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我冰冷地说。 “你能放过我?我能全身而退?”李市似乎看到了希望,眼睛里又有了光彩。 “也许。”我淡淡地说。 “好,我现在全听你的。”李市狠狠地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 蓝城外环路边的奥莱购物不夜城,是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购物小镇,紧邻绕城高速路。小镇内各家商场鳞次栉比,其间也有KTV、酒吧等休闲娱乐设施,仲夏夜自然也成为蓝城小资市民的一个消夏场所。 午夜早就过了,奥莱小镇仍然有三三两两的青年情侣漫步其中。 小镇北口第一家商场是美国品牌POLO的直营店,我在里面买了一件很普通的打折T恤,走出来站在北口的霓虹灯路引下,拨通了李市的电话,电话里我要求他保持通话,不要挂断。 而十米之外,是我的白色桑塔纳,没有熄火,停在路边。 我看了看表,时间是凌晨二点三十分。一小时前,从李市家里出来后,我用那部老旧的诺基亚直板手机向通话记录中那个唯一进出频繁的电话号码发了短信,内容是:午夜二点三十分,到奥莱购物不夜城北口找我。 此时远处一辆银灰色奥德赛开着大灯,在二点三十分准时地停靠在奥莱小镇的北口的路边。 停车后,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从这辆银灰色奥德赛商务车上跳下来,而另一端驾驶室内有一个烟头的光亮在忽明忽暗地闪着。 “棒球帽”下车后四下张望,他看到了我,却似乎视而不见,一只手插进后腰,漫步向小镇里走去。途中故意绕了一个小圈,在我身边两米远的距离掠过。 错身间,我清晰地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一条黑色项链,而项链坠的圆盘上铸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形图案,在路引霓虹的反射下闪着黑青色的光。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我的右手上,晃着的同样款式的项链。他没停留,径直走过去,而就在前方几步开外,他突然急转身,向我冲过来——准确地说他返身向我追过来。 因为就在确定他已经看清了我手中的项链之后,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十米外的白色桑塔纳跑去。 我跳上桑塔纳,挂档、急加速,车子飘移着,冲了出去。 五步之外的“棒球帽”手里已经拿出了枪,看到我的车从他身边冲过,他并没有放弃——“嘣”的一声,他向我开枪了。 桑塔纳后车窗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我并未减速而是又径直驰过停在路边的奥德赛。 与此同时,我透过后视镜看到棒球帽已经跃入奥德赛。随即,奥德赛的马达轰鸣声从身后传来——他们驾车追了上来。 凌晨的绕城高速路上,白色桑塔纳和银灰色奥德赛,一前一后,上演着生死时速。 我和李市约定好的巡警检查站,在五分钟车程之外。我艰难地扣紧安全带,掏出手机,大声地向电话里喊着:“银灰色奥德赛,坐在车里别动,一会听我喊话!” 话音未落,身后又是一声枪响。“棒球帽”在后面的奥德赛里探出半个身子,瞄着我的车又开了一枪。 李市应该也在电话里听到了枪声,他在电话里喊着:“明白!银灰奥德赛!” 五分钟在生命中是极短的瞬间,眼前的高速公路一路延伸向前,似乎没有尽头,而我此刻夺路狂奔中却像经历了一辈子。 桑塔纳一路飞驰中,我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了蓝白相间的警用标志,巡警检查站就在前方大约二百米处。 两束车辆的大灯灯光在检查站旁垂直于公路的右侧射出来——那是李市的捷达车。 我目测着距离,并两次轻点刹车,奥德赛的前车灯已经能够从后面穿透我的驾驶室。我从后视镜里,几乎可以看清后车两个人的脸。那个“棒球帽”在车窗外继续探着身子举着枪,正准备向我射击。 距离李市的捷达车还有十米时,我死命地踩紧了刹车。同时,右手抬起了手刹。 寂静的黑夜里,传出桑塔纳刺耳的刹车声,同时轮胎磨擦地面产生的糊焦味迅速钻进我的鼻孔——这就是我被巨烈撞击前的感觉。 “轰隆”一声巨响!身后的奥德赛丝毫没有减速,硬生生地撞上了我的桑塔纳。 猛烈的撞击瞬间把我抛向前挡风玻璃,而刹那间,我又被安全带死死地拽回到座椅上。我五脏六腑巨烈翻腾,腰椎脊柱“咔啪”作响。 我忍住这种强烈的不适感,转身向后望去:奥德赛的前车部分已经面目全非,驾驶室位置已经找不到了,而“棒球帽”似乎挣扎着,想从副驾驶室爬出来。 我向李市的捷达车方向嘶声力竭地喊道:“撞它!” 一时间捷达车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而此刻“棒球帽”已经踉跄着从奥德赛副驾一侧钻出来,他摇摇晃晃地站在车旁,很费力地向我举起枪。 随着我第二声怒吼“撞!”捷达车轰鸣着,拦腰从侧面向奥德赛撞了过去。 又是一声沉闷地巨响。捷达车顶住“棒球帽”后,死死地撞在了奥德赛上。倾刻间,我看到“棒球帽”如气球爆炸般,鲜血混杂着内脏从他身体里喷射出来。 我艰难地解开安全带,走出桑塔纳,发现奥德赛驾驶室已经凹陷进去。 另一个戴着黑色龙形项链的男人已经休克,上半身不成比例地扭曲着,嘴里微弱地喘着气。 李市也从捷达车上下来,他木然地看着“棒球帽”的尸体,一动不动僵硬在那里。 我走近他,点燃一支七星烟,放进他的嘴里。他转过头,目光涣散地看着我问:“都结束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没有说话。 此时,检查站里冲出三四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离我们最近的警察用枪对着我们喊着:“原地别动!” 我举起双手,很平静地对那个警察说:“兄弟,后兜有我的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