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暗流涌动
我懂了,陈四喜和老虎想借刀杀人。 我接着问他:“凯旋酒店的命案是你们干的吗?”他之前和我说过,在凯旋酒店大堂被人数枪打死的那个云南人是哑巴刘的上线。 他摇了摇头说:“不是我们干的。陈四喜尽管手狠心辣,但明晃晃地端着枪杀云南帮的人,他现在是不会干的。我们顶多就是借你们警察的手抄抄哑巴刘的窑。到底什么人下手这么黑,我们也还在查。”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如果老虎说的是实情,就意味着在蓝城除了哑巴刘和陈四喜之外,还有第三股势力在干着罪恶滔天的勾当。 我沉默了下来,抽着烟,许久没有说话。 老虎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黎昂,我也有个问题,想听听你的答案。” 我看向他,他的眼神里毫不掩饰自己的猜忌。 我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现在告诉你,我车后备箱里有从哑巴刘那里带出来的十公斤冰毒。” 老虎释怀地笑着说:“好,爽快,我真心佩服你这样性格的人。现在我就剩一个疑问了——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毒品?” 我目视前方,没有看他,淡淡地说:“你们能消化掉这些毒品吗?” “当然能。我们就是干这个的,你说个价吧。”老虎很得意地说。 “我就要200万。”我透过前车窗看着惨白的路灯,我仍然没有勇气和毒贩面对面谈交易毒品的事。 老虎不解地说:“太他妈便宜陈四喜了。你手里的货,至少值500万。” 他停顿了一下,看看我,见我没有反应,就继续说:“行。你用命拼回来的,你说话算。我回去就跟陈四喜谈把你手里的货变现的事——当然,我不会暴露你的。我就说有外面有批货警察跟得紧,卖家着急出手,打算低价转让了。” 他向车窗外“啐”了一口吐沫,接着说:“这么低的价,陈四喜不会拒绝的。” 我说:“需要多长时间?” 他说:“一周之内搞定,地点你选。” 我终于看向了他,一字一句地说:“一周以后,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你一个人来。” 老虎想了想说:“好。定准了,到时候一手钱一手货。”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老虎又说:“我说的事你给个答复,干还是不干。”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充斥着欲望。 我语气平静的可怕:“除恶务尽,斩草除根。” 开车回医院的途中,路过繁华路段,我在一家精致的巧克力店里,买了两盒英国本狄克斯巧克力。 回到医院病房区,大门没锁,我推门进来。路过护士站的时候,那个满脸雀斑的小护士正在打嗑睡。我没有惊动她,悄悄地把巧克力放到了她面前,转身进入自己的病房。 第二天,医生例行巡床,查看了我左手的伤情。那个小护士在医生身后,吐着舌头冲我做鬼脸。等主治医生离开后,小护士返回来很撒娇地说:“警察大英雄,昨晚你买了巧克力?” 我说:“我们说好的——好吃的。” 她嘟起嘴说:“两盒,太多啦,我怕胖。” 我说:“一个人吃不下,可以留给值班的其他护士一起吃。” 她嘻嘻地笑着说:“全体值班的护士都吃了你的巧克力,晚上都给你留着病房大门呗?” 我也跟着笑起来说:“行吗?” 她故作思考了一会儿,俏皮地说:“我看看吧。你真是一闲不住的人。” 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想:多么好的年纪啊,她的生命里只有单纯的、美好的事物。她可以毫不掩饰地笑着,快乐着。 中午,大丁来看望我,给我带了一些生活用品,给我讲了讲队里的情况。 临走时对我说:“黎队,大家都盼着你能早点出院归队。一号公案搞得大伙焦头烂额,郭伟就知道瞎指挥。越武局长这两天骂他个狗血喷头。” 我说:“我刚住院两天,就盼我归队。你小子还能不能长点心。“ 大丁嘻皮笑脸地说:“愿望,大伙共同的愿望。黎队,你安心养病,我得回去了,下午队里开案件分析会。” “去吧,没事不用往医院跑了。我自己没问题。”我说。 晚上的时候,李四儿探头缩脑地出现在我病房门口。 我见是他,便大声地招呼他:“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到哪儿都像做贼似的,进来吧。” 李四儿被我一骂,马上挺直了腰板,走进来说:“习惯了,干咱们这行的,都他妈有点职业病啊。”说完自我解嘲地笑起来。 他就这个样子,念警校时有一次他洗澡回来,头上披着毛巾,稀里糊涂地走错了寝室。那个寝室低年级的同学见他探头缩脑的样子,把他当成小偷暴打一顿。 事后,他鼻青脸肿却又愤愤不平地对我说:“黎昂,是哥们不,你帮我去找他们,得好好修理修理他们。” 我当然没有帮他“修理”打人者。但是之后的一场散打比赛中,我却把领头的那个男孩的鼻子打成了粉碎性骨折。 那是警校每年一度的“年级散打对抗赛”。决赛中的对阵双方是当时三年级的我和二年级的一个强壮的男生——他当时被冠以“全校最壮男生”的名号。 赛前比赛双方对拳致意时,他很轻蔑地低声对我说:“你就是那个‘小偷’的室友吧。一会儿我会当场把你打晕。” 我阴沉地凝视着他,没有回应。 比赛时,他在全场女生的助威声中,勾拳、刺拳、鞭腿、回旋踢,招招凶狠,但除了凶狠之外,我却看不到他的杀气。 而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用拳头打穿他的脑袋。于是,在我一记直拳击中他面门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错觉,我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右拳穿过了他的头颅出现在了他的脑后。 而事实是,他被我一拳击倒躺地,而我跨在他身上,一拳一拳地死命砸向他的脸部,嘴里不停地念着:“打穿,打穿你。” 最后是裁判和其他教师强行把我俩分开,而那个男生事后被诊断为鼻骨粉碎性骨折,休学一年。 我则被警校点名批评,并对那个男生进行了经济赔偿。事后,李四儿却像膜拜英雄一样借钱请我吃了一个星期的饭店。 此刻李四儿坐在我床边,看着我打着石肓的左手说:“黎昂,真有你的,查个毒品案子,你干掉了三个人。这也太他妈的超现实主义啦。拍电影哪?大哥。” 我微笑着问他:“谁给的情报?不是你吗?” 李四儿无奈地点点头说:“也对,这帮毒贩子,你不整死他们,他们就会干掉你——张峰这个傻鸟,差点把咱兄弟害死。” 我说:“那是一场遭遇站,他们半路返回来了,不是谁的错。” 李四儿仍不依不饶地说:“妈的,再看到张峰这个傻鸟,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他。捅出个情报出来差点把你害死。” “你还是警校时的老毛病,事后逞英雄,你要是真有心,现在就把张峰喊来,掏枪崩了他。”我打趣着李四儿。 李四儿认怂了,嘻嘻地笑着说:“说说呗,过过嘴瘾——哎,你的伤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出院?” “等我出院给你申请破案奖励?”我还在继续揶揄他。 李四儿被我抢白得毫无脾气,举起双手辩白着:“黎昂,兄弟我心得多宽啊。你九死一生伤成这样,我这头还惦记着破案奖金?你就别损我了。” 我们相视着,都笑了起来。 这时,夜班医生和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护士来到病房,对我左手的恢复情况做例行检查。 例行检查结束后医生离开,那个护士则在病房里停留一会,微笑着对我说:“你好,我叫胡杨,是这班次的值班护士。小玲和我交代过了,说你晚上喜欢出去宵夜。”她说的小玲是长着雀斑,很可爱的那个小护士。 我微笑着说:“给你们添麻烦了。要是不违反原则,我确实想能够多出去走动走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她看了看我说:“不麻烦,不过你还是要注意休息。这种伤筋动骨的手术应该多躺着,有什么事你就到护士站喊我。” 我点了点头说:“谢谢你。” 李四儿在一旁插话了:“美女,一会儿我和我哥们出去吃个饭,聊聊天。你有没有心情,咱们一起?” 胡杨没有理睬李四儿,而是一脸严肃地对我说:“你又要出去?早去早回吧。切记不可以喝酒。” 李儿四被晾在一边,却也不觉得尴尬,继续搭讪道:“放心吧,美女,有我照看他,不会让他喝酒。哎,你什么时候下班,要不明天我还来,请你好好吃个饭。” 胡杨很礼貌地对他说:“照顾好你朋友。”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李四儿吃了闭门羹,小声地对我说:“这大姐还挺有性格。”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又说:“哎,黎昂,换了衣服,咱俩出去吃点烧烤。大热天的,在屋里呆着闷。到外面坐坐,聊聊天。” 我同意了,换上便装,跟着李四儿从病房出来往外走。路过护士站的时候,胡杨站在里面望着我,似乎有话要讲,却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便对李四儿说:“你先下楼,我去趟卫生间。” 李四儿说:“好。我在楼门口等你。说完,冲着胡杨吹了声口哨下楼了。 我走到护士站前,向胡杨问道:“你有话要说?” 胡杨很戒备的样子,望了望李四儿下楼的背影,用极低的声音对我说:“上午你睡觉的时候,你刚才这个朋友来过,另外还有一个男的跟着来的。他们在门外看了你好一会儿,可是都没进屋。跟他来的那个男的,让人一看就害怕,不像是好人。我就是感觉有点奇怪,看望你为什么不进去啊?不过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我心头一紧,外表却很平静地说:“谢谢你啊,胡杨。我的这个朋友和我提起过了,他上午来看时我在睡觉,就没进来叫醒我。” 胡杨有些释然地说:“哦,那就对了。看来是我想多了,我还以为你们警察都有仇家,会不会有人跑来这里找你寻仇啊。” 停顿了一下她又说:“我们骨伤科的护士看过很多跑来医院继续打仗的人。”说完,她很腼腆地笑了。 “还是要再次谢谢你。我们不是电视剧里的警察,没有那么多仇人的,放心吧。”我内心很感激她善意的提示,表面上却语调轻松地对她说着。 她神情也轻松了起来,说:“那就好。不要再外面呆太久,记得早点回病房休息。” 我冲她笑了笑,说:“明白,麻烦你了。” 她看着我仍然腼腆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