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道人影从天而降,身姿清癯,广袖长袍,绿红黄三色若飘飘锦旗,果然有几分仙气,可惜长相让人不敢恭维。 一个黄袍老怪身中半空,长袖舒卷若蛟龙,直奔燕扶风而来。 与此同时,沈醉天忽然出手,四周蓦起一股深寒之气,冰魄白雾在清冷的月光下迷漫开去,氤氲袅袅,好像会走路的发丝,一点点向林少辞拥集过去。掌风缓慢而沉稳,周围的空气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逼仄与压抑,我感觉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般难受。 林少辞傲然挺立,如岳临渊,巍然不动。那团白雾在距离他身前三寸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 沈醉天面色微变,雪白的额上隐隐露出一根青筋。他的手掌隐约动了动,那团白雾便向前移了移,缓慢的几乎看不出来。 林少辞的瞳孔也微微收紧,突然伸手在身前划了个半圆。于是,那白雾又停滞了下来。 我靠。我欣赏不了他们这种便秘式的打法,转头去看燕扶风。 这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燕扶风的上半身几乎****了,衣服被那老怪的掌风劈得一条条,胸口胳膊处有十几道伤口,血珠滚滚往外冒,侵染了那些布条,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棵披红挂绿的圣诞树。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士气,他仍咬牙苦撑着,连哼都不曾哼一声。 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好汉,铁血男儿。我当助他一臂之力。 “喂,那老头,你以大欺小算什么男人。”我大叫一声,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掌。 奇怪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这一回换成我斜飞了出去,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遥遥跌落在地上,这个屁股痛得我啊——连哼都哼不出来。 风亭榭大惊失色,纵身过来将我扶起。“怎么回事?” 我傻眼。“不知道,我的武功好像又没了,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经我这一摔,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抄起家伙加入战团。乖乖,这场面叫一个混乱啊。 我大致点评一下。楼阡陌的武功就跟她的人一样,冷艳酷烈,夏小夕的剑势比较传统,中规中矩。玉玲珑不愧是灵狐派的,狡猾灵动。柳馨儿人长的挺美,武功却不怎么样,要靠两个长辈护着。海棠阁主的武功最高,游刃有余。但是杀敌最多的,却是武功低微的唐璎珞,靠近她的每一个黑衣人都死的很诡异血腥。 那白袍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居然跟逍遥四仙之一的竹竿老头火拼了这么久,仍然没有落败的迹象。宋清歌与另外两个家伙死斗,一时之间,也看不出谁更高明。 照这个情形下去,御驰山庄是输定了——逍遥四仙的其余两个没动手呢。即便风亭榭愿意帮忙,肯定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暗暗着急,关键时刻我的武功突然没了?总不会像段誉的六脉神剑一样吧。这样可不太妙,一旦那两人动手,大家今晚就要丧命在此了。 蓦然,“砰”的一声响,一股冷冽寒流轰然炸开,白色雾气缭绕,白雾中两道身影疾飞开去。林少辞连退七步,方才站定,青石板上一个个脚印,异常清晰。 沈醉天纹丝不动,俊美的面庞雪白如纸,半晌,嘴角流下一丝血迹。 他朗声笑道:“林家的惊涛掌果然名不虚传,沈某再来领教。” 话音刚落,清秀身姿拔地而起,直袭林少辞,迅疾若冷电,手掌开合如光离星灭。林少辞挽起长剑,剑势轻灵飘渺,寒芒点点,翔光澹荡。两人一改之前的温吞缓慢,身形快捷如神光离合,叫人目不暇接。 “照这样下去,要打到什么时候?”绿袍老头终于说话了。 “是啊,我今晚还想睡一觉呢。”红袍老怪仰天打了个呵欠。 “那你看先解决谁呢?” “你收拾那姓林的,我去帮老三会一会那个穿白衣服的。” 两人说着就要动手。 我立刻叫道:“两位前辈,你们是世外高人,怎么能学那些街头无赖,两个打一个呢。” 他们同时掉头看我,我感觉像被两条毒蛇看着,忍不住朝风亭榭背后缩了缩。 “哈哈,你这女娃娃刚刚那一指有点意思,让我瞧瞧你还有什么本领?”绿袍怪说着鬼爪就探了过来,身子却似没有移动。 风亭榭拖着我急退数丈,举剑直削他手掌。对方袖袍一翻,轻拂他的手腕,他的长剑立刻应声而落。 绿袍怪一声长笑,五指如爪,对着我迎面而来。我感觉一股阴凉的风像一张冰冷面膜般帖上了我的脸,封住我的口鼻眼,就要窒息而亡。 电光石火间,眼前忽然出现一道七彩长虹,划破夜空,炫丽灿烂若明媚的晚霞,华美绝伦,连那一轮皎洁的明月也黯然失色。 绿袍怪闷哼一声,急退开去,轻“咦”一声,似乎不敢相信有人能伤了他。 我定睛一看,林少辞挺身站在我身前,黑色衣背上隐约有一个淡白色的手印。 “风兄,请你立刻带疏狂离开——”他话未说完,身子一僵,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绿袍怪怪笑一声,欺身又上。沈醉天起手一道寒光,夹攻而至。林少辞长剑挥舞若怒海狂花,却分明已是强弩之末。 我靠,不要命了,大家拼吧。 “兵器兵器?”我急得团团转,双手在身上乱摸,手指忽然触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摸出来一看,是柄白玉小剑。 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姿势了,认准那绿袍老怪的后背,连人带剑一起猛扑过去。 假如一个人无视死亡,要跟人拼命的话,威力还是蛮惊人的。 那绿袍怪竟被我刺个正着,惨叫一声,袖袍狂风卷残云一般横扫而过,我的整个人又一次飞了出去,狠狠地摔着了地上,我感觉脊梁骨已经断了——那长袖仍是阴魂不散,如影随形般追袭而至。 “疏狂——”林少辞的叫声惨烈而惊骇,似乎认定我是没救了。 我也几乎认定我没救了。 但,事实不是。 那一袭绿袖子贴着我的面颊扫过。我摸摸自己的脸,阿弥陀佛,五官俱在,丝毫无损。 唯一损失的,是我手里的玉剑,竟然被那该死的绿袍怪物抢了去。他像看见一件稀世珍宝般翻来覆去的把玩着,脸上有一股奇怪的表情——一般将称之为贪婪。他娘的,我知道这是个宝贝,但是你一把年纪了,也好意思抢小朋友的东西。 他忽然举起手中的玉剑,高声叫道:“老二,老三,你们快看。” 他这一叫,把大家都给震住了。 “谑浪剑!”黄袍怪惊叫一声。 闻言,一直缠斗的竹竿老头与那白衣人也倏忽分了开来,两人的面上都有一种极震撼的神色。 黄袍怪一掌震开燕扶风,飞身接过玉剑看了一会,忽然低声吟道:“风liu有王孙,猎艳少年场。” 竹竿老头呐呐道:“难道是艳少重现江湖?” 静默中,我与风亭榭相互看了一眼。他的脸上有种很古怪的表情,大概是想起艳少说他孤陋寡闻之事。我也一直以为,这个名号不过是他随口胡诌来骗我,想不到他竟然真的叫艳少。 红袍人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忽然对我鞠了一躬,恭恭敬敬道:“小姑娘,请问这柄玉剑,你是从何处得来?” 这时,林少辞已将我扶了起来。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昂首道:“这是我一个朋友赠送的,快还给我。” 那四人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四周寂静,一切吵杂打斗之声此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壮着胆子,又补充了一句。“你若不还给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红袍人忽然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艳少既在,你们兄弟四人当永世不入中原。” 绿袍怪乖乖走到我面前,将玉剑双手奉上,然后对沈醉天说道:“沈公子,逍遥四仙欠你的人情,留待下次再还。” 沈醉天如神祗般的面上充满惊疑。“前辈,这艳少究竟是何妨神圣?难道就因为他,要我功败垂成?” 竹竿老头忽道:“沈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吧。” 他说着忽然出手,与那绿袍怪一左一右,架起沈醉天凌空而去。其余二人长袖轻拂,身形扶摇直上,宛若仙鹤般紧随其后,瞬间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