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回忆（中）
国王将我囚禁了起来，就关在他城堡的塔楼中，除了锁死的门以外，就只有两个巴掌大的天窗可以通往外面的世界。 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主意，她成为王后之后，就不断的蛊惑着国王。 有一次她看见我的仆人牵着欧德瑞，于是她向国王讨要它，即使是我百般哀求，但国王还是将欧德瑞给了她。 我绝非毫无愤怒的泥人，然而我却从未感受过愤怒的滋味，直至那个女人在我面前残酷地夺去欧德瑞的生命的时候，我才真正地品尝到怒火的辛辣。 她用利刃削去欧德瑞的四肢，最后斩下了它的头颅，就当着我的面命人将它做成菜肴，呈献给国王做美餐。 我气得浑身发抖，用国王赠予的宝剑将欧德瑞所做成的菜肴全部斩碎，就当着国王的面儿这么做。当我做出这一切的时候，那女人还假意挡在国王身前，凑近来被我的宝剑所刺伤。 很快我就被国王的骑士抓住了，被囚禁在城堡的塔楼中。 在被带进囚牢之前，我看见那个女人伏在国王的怀中，她朝我露出露出了笑容，毫无友好可言 我想……或许正如我第一眼看见她时一样，她在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也同样有着遇到天敌的感觉，只不过她选择了成为猎人，而我则成为了猎物。 我在囚牢里待了五年，用以计算时日的刻痕遍布整个笼牢。 当我将墙壁最后一角也刻满时，我终于透过狭小的天窗看到了太阳，只有一小片展露在窗角，却耀眼得令人感到炫目。 吱呀，囚牢门扉被打开的声音伴随着阳光一同传入牢内。这一刻，我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出牢之日。 …… 鲜血……我的眼中是一望无尽的鲜血，脚下也是鲜血汇聚成的海洋。在那一望无际的鲜红海洋的彼岸之上，永恒的国度就屹立在那，它……永不衰朽。 我向前走去，穿过满是尸与血的峡谷与浪潮，终于来到彼岸之前…… 梦于此终结，距离只有一步之遥的彼岸消失不见，我张开双眼，满怀不甘的捏紧双手。 已经不记得是多少次进入这个梦境了，只记得这个梦境由最初的虚无，一点一滴的浮现出那彼岸的轮廊，再到一具具的尸体、一捧一捧的血液、再到尸山血海，一切逐渐堆积而成的过程。 这梦境一定在向我喻示着什么——我，坚信着这一点。 “一切的成功都建立在牺牲与献祭之上。” 我回想起国王曾说过的话，我想……他是对的，成功必须要有牺牲，也必须要有献祭。梦境或许正是喻示着这一点，想要抵达屹立于彼岸的希望之地，就必须穿过尸与血堆聚的高山与海洋。如果没有尸山血海，就必须由我自己来完成。 国王与那个女人一起失踪，他的子嗣在这几年内一一死去，国家因缺乏治理而混乱，封臣们不再履行职责。于是几名忠诚的骑士将我带出囚笼，并打算奉我为下一任的王。 我无法知道那个女人到底做了什么，但是我知道现在的这个国度……失去了生命，这个同样寄托着我的希望的国度，即将伴随着它昔日的主人一同走向死亡。 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将亲手去建立属于我自己的永恒国度，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我命骑士为我斩杀所有的反对者，他们英勇无畏的与敌人搏杀，最终获得胜利。 反对者的尸骸倾倒在王座之下，在骑士的拥立下，我踩踏着他们的尸骸，登上王座……我，成为了新的王。 不够，单单只是登上王位是不够的。 我的王位只是建立在这一座国都之内，封臣中没有人向我臣服，他们不愿意承认我的地位。也是，我毕竟不是国王的子嗣，虽然我被国王称为神赋予他的幸运之子，然而我到底是什么，那些跟随着国王多年的封臣们都非常清楚。 是的，非常清楚。然而他们却不会明白我到底拥有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当我有了属于自己的意愿之时，就连世界都将为我而改变。 一场战争与大量的尸骸，我需要这些来奠定我的王权。 战争爆发，我亲自带领着贫乏的军队走上战场，士兵们缺乏兵器、护具，甚至是后勤补给。他们除了一腔热血，其他的别无所有。 恰恰相反，我的敌人则有着精锐的骑士，训练有素的士兵，且拥有着远超于我十倍的兵力。 这是一场悬殊的战争，甚至可以称为是一场赴死的绝望战争，如果我不亲自带领军队去参战，那么将没人愿意去参加这么一场必死的屠杀。 除了我，没有人相信这场战争会取得胜利。 战争于平原之所展开，敌人的骑士发动冲锋，大地震动、彷如雷鸣，一副不可战胜的模样。 然而我所看见的，却是满目的尸骸： 奔跑的马儿折断了双腿，马上的骑士被甩落，冲锋的阵型被搅乱，落地的骑士被践踏成rou泥。 我所看见的已成为真实，气势宏大的冲锋于眨眼间变成了绞rou场，骑士们惨叫着走向死亡，与我所看到的、所期望的那样，别无差异。 令幻想化为真实，令世界随着我的意愿而变动。 这一刻……我终于理解了自己的力量，没有人能杀死我，因为在我的意志中不存在死亡的概念。也没有人能战胜我，只要我渴望着胜利。 风吹落敌人的箭矢，地震动令敌人无法站稳，火烧尽了敌人的辎重…… 我获得了战争的胜利，我的剑下倒下数以百计的亡魂，我的士兵屠杀了成千上万的敌军。鲜血染红了大地，尸骸堆积成一座座小山峰，一如我所看见的那副景象，分毫不差。 我一次又一次的发起战争，就像以前的国王那样带领着军队获得无数的胜利，叛逆的封臣们都被我吊死于城堡上。 一年……两年……战争一直持续着，没有休整，没有奖赏，没有仁慈，渐渐的我听到了效忠于我的骑士的抱怨： “残酷的王，简直是为了杀戮而战争。” “王，他不了解人的情感。” “王是暴君，他对敌人斩尽杀绝，毫无怜悯之心。” …… 战争在第三年的春季结束了，我带着军队回到国都。没有欢呼、也没有喜悦，最初出征时的士兵早已全部死去，就连效忠我的骑士也死去了许多。 再多的胜利也无法弥补生命消逝的悲伤，直到最后，我所得到的或许也只有畏惧与疏离。 我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必须的牺牲，为了抵达那彼岸所必须付出的献祭。我……始终相信着这一点。 伴随着战争的结束，更多的困扰随之而来，人民因战争而流离失所、国家因战争而满目疮痍、骑士们也期盼着成为新的封臣，获得自己所应得的功勋与奖励。 我尝试着像昔日的国王那样将土地拆分，册封骑士们成为新的贵族，又将治理国家的要任交给宫廷中的臣子。我叮嘱他们要爱护人民，减轻赋税，并修订法典要求保证人民的权益。 我想要的并不单单只是一个完整的国家，而是一个没有悲伤与痛苦的永恒之国，在这个国度中的每一个人都能过着美满的生活——这是我渴望的伊塔那、我渴望的不朽之国、亦是我渴望的安息之地。 我满怀希望的想要看到一个安乐的国家，然而不久之后奴隶们发生了暴动。 他们是被我所俘虏的敌人，除了一部分成为了我的士兵，其余的都成为了奴隶。战争时为了使他们顺从，我许诺在战争结束后给予他们平民的身份与耕种的土地，好叫他们能安分下来。 在战争结束后，我命令骑士们解放所有奴隶，并给予他们土地耕种，在收成前派发粮食以保证他们的生存。 我认为这样应该足以叫他们得到满足，但是现在他们却践踏了我的好意，果然……我还是太仁慈了。 叛乱很快就被平息，数以万计的奴隶被杀死，我命人将奴隶军的领袖们带到面前，我要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叛军的首领们是几个被我俘虏的士兵，他们垂头丧气、一副绝望的模样被带到了我的面前，当我质问时，他们告诉我： “仁慈而伟大的王，您或许的确将自由与土地许下，但是我们却一无所得。只要叫我们得到许诺的一些……不，只要叫我们可以活下去，我们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您的封臣与骑士们叫我们不断的劳作，却不叫我们吃饱。他们肆意鞭笞、殴打所有的奴隶，他们将奴隶买卖、或是随意杀戮，叫我们无法存活。” “许多奴隶都因此失去生命，我们只是想要逃到其他地儿去。” …… 他们所指认的正是最初向我效忠的几名骑士，现在他们都已经被授予封地成为了贵族。 我处死了所有参与叛乱的奴隶，不管起因怎样，他们的确参与了叛乱。不管是依据法典还是情理，他们都不应该得到宽恕。 最重要的……他们拒绝成为伊塔那的永恒之民，所以伊塔那也将拒绝他们。它是光辉的、也是永恒的，所以不应容许不洁之人的存在，他们的灵魂无法随之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