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知我是谁
叶落归根,花澪成泥,心若漂泊久了,自然会寻找港湾栖息,现在的张岱夫觉得特别疲惫,渐渐有些倦意。 “不如就此沉沦吧,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一个恶魔般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带着十足的诱惑。 “快醒醒,别放弃,光明就在眼面。”另一个稚嫩的声音着急的说道。 一道红光在黑暗中闪过,仿佛一道红色的闪电撕裂天空。电光石火间张岱夫看清了脚下有间黑色的石屋伫立在孤零零的旷野,四周是一片火烧似的衰草,连天蔓延无边无际。红光来的快,消失的更快,随即四周又归于混沌,漆黑死寂。 张岱夫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思维,想着刚刚那个石屋的位置。一道清风打着旋儿,改变了继续吹拂的轨迹,向着石屋而去。 从黑暗到光明,只隔着薄薄的一道墙壁。从无形无质到突然间发现自己重新有了正常的身体,却仿佛过去了万年。张岱夫突然发现原本的自己又重新出现在这个空间,穿着依旧是临睡前的汗衫和短裤,光着一双脚丫,茫然地站在屋子当中,脚下是软软的地毯,鼻翼间传来淡淡的香气。 感官恢复正常,人的好奇心理就开始作怪,让张岱夫忘了在黑暗中长久流浪的痛苦,有闲心打量着这个石屋的内部。 这是一个古色古香厅堂,典型的中国风格。雕梁画栋、气排辉煌。正堂上一个长条书案,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一卷翻开一半的古籍书放在左手处,旁边诡异地多了一面扣倒在桌子上的铜镜,与这雅致的书卷气息格格不入。 书案后是一把床榻式的宽大座椅,铺着锦缎垫子,空无一人。椅子后面则是四扇屏风。绘制着风伯、雨师、雷公、电母的形象。几盏油灯固执地伫立在四周,担负着照亮房间的重任。两侧的香炉飘起袅袅白烟,闻之令人精神一震,有神清气爽之感。 “有人吗?”张岱夫大声地喊着,他既希望能出来一个人为自己解惑,也害怕出来的人所带来的未知风险而恐惧。 空旷的大堂回音显得有些深邃,久久不散。 两侧的窗棂紧闭,身后的大门虚掩着。这富丽堂皇之下,却透露出一种衰败的气息,即使房间依旧亮丽、一尘不染,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却是这种味道,仿佛大厦倾废,独留此屋在苦苦挣扎,企图续写往日的辉煌。 张岱夫光着脚丫在地上来回的走着,忽地折身向后,碰地一下推开了虚掩的房门。屋外,仍旧是连天的黑暗,身后的灯光只照在门槛处,执拗地不肯向前,仿佛有一条无影的分界线把光明与黑暗隔开。 张岱夫犹豫着,不敢再向前。他怕自己迈出之后,这个石屋会永远地消逝,就会重新陷入黑暗。倘若那样,还不如马上死去。只是在没有身体的状况下,连死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门关上后,世界又变得光明起来。虽然还是那个大堂,张岱夫却觉得身上好温暖。他定了定神,步履坚定地向书案附近走去。 青色的玉石书案是用整块雕成,以张岱夫见识有限的眼光都能看得出来价值不菲。虽然那文房四宝可能更值钱些,但是很抱歉,张岱夫就是个穷叼丝,没有那个闲情雅致去考究这些。把书页合上,青色书面上写着三个竖排的繁体大字,张岱夫连蒙带猜地估计写的是“蛰龙法”。 “蛰龙法”,这是个什么意思?再仔细看去,左下角还有四个小字,“希夷手书”。 翻开第一页,只写了寥寥几行字,“龙归元海,阳潜于阴。人曰蛰龙,我却蛰心。默藏其用,息之深深。白云高卧,世无知音。” 张岱夫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合上书籍,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那面扣在书案上的青铜古镜上面。 这玩意看上去样子古朴,四周和柄把上装饰着云纹,青铜镜子的后面浮铸着一只鸟雀模样的抽象图案,只是眼睛却是用两颗红色的宝石镶嵌。红光闪烁流动,透着摄人心魄的感觉,张岱夫赶紧把目光移开,方把袭上来昏沉沉的想法击退。 张岱夫用手指轻轻触摸了一下手柄,没有预想的冰凉,反而是一阵温热的感觉,就好像是握着女人的手,不是冰冷坚硬,而是温润如玉。 这怎么可能呢?张岱夫再也忍不住,右手用力一抓,把整面镜子拿起,反转过来,照向自己。镜子手柄握在手中确实是如玉在手,只是镜子表面似乎笼罩着一团烟雾,完全不是想象中映出张岱夫自己的模样,好像蒙了一层轻纱。 张岱夫完全是下意识的用嘴吹了一下,没有灰尘飞起,轻纱却如同被一双看不见的手徐徐挽起,随着镜子表面的越来越清晰,一个孩子的笑脸在镜子里显露出来,嘴巴张的大大的,露出两个虎牙,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张岱夫手上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使劲把它抛了出去,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一面镜子居然能听见声音,这什么情况?这难道是仿古高科技平板电脑么,他娘的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镜子在地毯上平静地躺着,视线看不到的时候,画面、声音,也一起消失。看来这声画是直击脑海,果真是高科技。 张岱夫屏声静气地观察了半天,发现没什么贞子从镜子里爬出来,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狠狠心拿了起来,重新看了下去。 画面已经转变,那个孩子已经不见,一个长大了的孩子在私塾里摇头晃脑地读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张岱夫这一次没有放手,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里同样叫张岱夫的孩童一点点的长大,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的人生。从山村走出去,来到大城市,为了活命做过很多事儿,迫于无奈又去当了兵。画面的最后,是在对日寇作战的前沿阵地上,这个人被另一个粗壮汉子按在地上,抬起头来,眼神震惊而又迷茫,随即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