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多事
邪魔歪道？什么才是邪魔歪道？ 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流露出微微的冷嘲之意，楚辰晖道：“我杀了人便是邪魔歪道，你看着她们被杀却不救助，只知在事后指责于我，难道就是所谓的正道？那么，是不是你此刻要杀了我为她们报了仇，才算是正义之士？” 韦华阳挑眉：“年纪不大，却逞口舌之利，谁教给你的？” 探询的目光落在倒地不起的顾菲菲身上，转瞬又移开。 嫌疑人顾菲菲睁着眼睛看那两人饶有兴趣地在震天雷的巨响中谈着无关紧要的事情，无语望天，逼仄的天空瓦蓝瓦蓝，若是没有那零星的“鸽子屎”，还是很和谐的嘛！ 怒，到底有没有人注意到啊，这里还有一个活着的呐，虽然中毒了，可还没死不是吗？怎么就被忽略到这种程度了，好歹还是美女呐！ 无论心中怎样想，身体却已经无力，蔓延开来的毒素好像是一种麻痹神经的毒，眼皮渐渐垂下，四肢无力，若是刚才还能勉力动动腿脚，握紧拳头，现在便连一个指头都动弹不得了。 努力睁大的眼睛看向明亮处韦华阳所在的方向，顾菲菲嘴唇蠕动，嘤嘤出声，含糊不清的一次似乎是在呼救，似乎是在念着韦华阳的名字，水蒙蒙的眸中闪烁着炫目的华彩，惑人心神。 “她中的毒很厉害，需要及时救治！”韦华阳说着快步走过来，楚辰晖犹豫着，还没有想好阻拦与否，就见韦华阳已经抱起了顾菲菲，径自往外面走去，竟是大大方方，毫不介意地把后背留给他。 楚辰晖看着韦华阳走了两步，终于明白他为何总是让人抬着走了，坡脚走路的姿势真的不怎么好看，再怎样潇洒的人一坡一歪地走路也显示不出什么风度。 手中一紧，未及有所动作，从旁闪出来一道青色的身影，掩住了韦华阳的背后，是南英。他乜斜着眼看着楚辰晖，又看看他手中的剑，满眼的不屑，用完全放松的姿势表示并不将其放在眼中。 剑尖垂下，楚辰晖说：“是你，抬肩舆的那个下人。” 话语中连鄙薄之意都没有，淡淡的，仿佛初见面的陈述。 “你……”受激，怒目，瞪着楚辰晖，南英的手已经握紧了剑柄，随时可以拔剑相向。 前面一人呼唤：“南英，你磨蹭什么呐，快走了！” 天青色的半透明网兜柔软而光滑，走在前头的南阳用网兜接住震天雷，手臂一抖，网兜一振，柔和的力道恰到好处地传递过去，震天雷安静地成为了无害的黑匣子，幅面不小的网兜中最多能够同时兜住八个震天雷，再转手放在路旁，为韦华阳的安稳前行提供了方便。 “哼！”南英瞥了一眼楚辰晖，快步上前，跟南阳一起左右护持着韦华阳前行，韦华阳此刻用上了轻功，速度极快，倒显不出腿脚上的毛病了。 楚辰晖想了想，也跟了上去，九华天音的情况不明，顾菲菲又未曾离开那个麻烦的身体，他别无选择，也只能跟着走了。 转入一条隐秘小道的时候，楚辰晖回头看了一眼，水潭那边儿的空地已经坑坑洼洼，巨大的山石砸落在地上，潭中，四溢的水浸润着土地，几具尸体散落。 还好，都是白衣。 药香扑鼻，灰白色的长条桌霸占着正中的位置，上面放置着各式花色不一的罐子和碗碟，角落里一个大大的架子，一层层的笸箩如同随时可以抽拉的抽屉，最上面的一层笸箩上放置着黑色的药草。明媚的阳光在药草上铺洒着金色的光晕，窗子上的雕花印在墙上地上床帐上，俨然一个个变形的枝桠，舒展着，支撑着。 盖在身上的被子是朴素的蓝白色，跟帐子上一样的素雅花色看着便清静，草木的清香混合着药汁特有的苦涩味道，一波波冲击着嗅觉。 躺在床上的少女鼻头轻动，秀气的眉毛微蹙，蝶翼一样的眼睫颤了颤，旋然打开，明眸若星，一瞬间的迷茫之后，逐渐点亮。 “喝药。”冷冷的声音响起，少女还没有反应过来，嘴巴里便被塞进了一根长杆，抬眼一看，什么长杆，分明是漏斗！ 楚辰晖面无表情，眼中波动的情绪一闪而过，一勺接一勺地往漏斗中添加熬成黑色的药汤。 漏斗歪了一下，一缕黑汤流到颈旁，少女唔唔地出声，用眼神示意拔去那个不美观的漏斗，楚辰晖恍若未闻，一手扶着漏斗，把剩下的半碗药全部倾倒进去。 等漏斗里的药汤都流下去了，这才把漏斗拔出，被呛到的少女咳嗽了两声，这才哑然出声：“你跟我有仇啊，非要这样灌药，差点儿呛死我！我的手抬不起来，给我擦擦，都流到脖子那里了，痒死了。” 哐当，勺子落在碗中晃了晃，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室中的宁静。 “我以为你死了。”楚辰晖声音低沉地说。 “死了？怎么会？是什么让你有了这个错误的认识？难道你以为我的寿命跟你一样短暂吗？凡人！”顾菲菲撇嘴，特意重读了“凡人”二字，以示区别，“不过是睡了一觉罢了，你憋的什么气啊，这么整我，快给我擦擦啊，脖子那里很不舒服！”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让自己动弹不得，但还是能够在这个壳子里醒来，顾菲菲就觉得很幸运了，对于一个宅女来说，搬家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同理，换壳子也是痛苦的，寻找一个相貌根骨俱佳的壳子就跟寻找一个舒适便宜的居所一样不容易。 也许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杀人很简单，但没有什么特别的缘故，能不杀人，总是不杀人的好。 杀人也是需要勇气的，作为教唆犯的顾菲菲对此不感冒。 即便对顾菲菲的不拘小节粗枝大叶已经有了很深的认识，但是听到某人把昏睡了一个月说成是“睡了一觉”，楚辰晖还是忍不住黑了脸，身体中毒，外人只当是昏睡不醒，而他百般呼唤，也得不到顾菲菲的意识响应，虽然这对于主仆力量不对等的两人来说呼唤时灵时不灵是很正常的，但是心里的担忧并不曾因此减少分毫。 若是她如同来时那样突然消失了，怎么办？ 若是没有了她，怎么办？ 离开楚王府后，楚辰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足够沉稳，足够冷静，没有慌乱，没有失措，更加没有不安。 而在有了“若是”的想法之后，惶惶然不可安神，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已经可以跟大熊猫媲美了，可惜，顾菲菲视若无睹。 在某些方面，人总是容易忽略身边的人。 “我想，我们的时间应该是一样的吧！”楚辰晖盯着顾菲菲，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从上而下的俯视很容易造成一种强大的气势，那一双黑眸仿佛吸走了周围的一切光线，明明是身处阳光下，却能够感受到仿佛来自九幽的冰寒，无形中的压迫力让空气都紧张起来。 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无视气氛的变化，粗神经的顾菲菲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楚辰晖，那还用说吗？难道还有时差？ 楚辰晖气得倒仰，大声说：“我没有跟你说吗，你已经昏睡一个月了，虽然是因为中毒的关系，但是……”声音小了下来，隐含着一丝别扭的关心，“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昏迷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叫也叫不醒！” “一个月？！”顾菲菲低声惊呼，她真的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顺带找到了这个身体的记忆。 意识到楚辰晖是在为什么发脾气，顾菲菲嘿嘿一笑，关心就关心嘛，干嘛非要吼人，把关心隐藏在粗暴的怒吼下，真是个别扭的小孩儿！ “你傻笑什么？”楚辰晖狐疑地看着顾菲菲，问，“你烧坏脑子了吗？” 顾菲菲嘴一歪，说：“你才烧坏脑子了！” 听到顾菲菲反唇相讥，楚辰晖这才松了一口气，意思表示这样的顾菲菲才是正常的。 见状，顾菲菲气乐了，受虐狂啊，给点儿好脸就不自在了？ “现在这是在哪里？你和那个韦华阳怎么样了？” “现在咱们是在药庐，你身上原先中的毒和悲酥清风混合，产生了一种新的毒素，好在那个神医看样子不是假的，总算是让你醒了。”楚辰晖直接忽略了后一个问题，说完之后，古怪地看了顾菲菲一眼，“我还以为你会先问九华天音的事呐。” “九华天音？”顾菲菲愣了一下，像是信号接收不良的短暂沉默，片刻后才说，“都已经一个月了，该死的都死了，活着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吧！” 接收了圣女记忆的顾菲菲对九华天音很纠结，那么麻烦的事情，还是不管了吧！出于这样的思想，她鸵鸟式地逃避知道其后续。 “九华天音换了新教主，如果你好得快点儿，咱们还能够赶上去看一个教主接任的仪式，据说七位长老也会出席，而前教主，就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了。”呲啦一声，椅子移开，楚辰晖起身。 “你干什么去？” “我去拿点儿吃的，你不饿我还饿呐！” 楚辰晖揉着眼睛走出房间，脸色还很疲倦，精神却很好，唇边上翘的浅淡弧度在听到身后那句要求“喂，给我烧点儿水，我要洗澡！”之后下弯两度，转成了不悦，嘟囔一句：“事儿真多！”脚步不停地走进了厨房，在取走两碗粳米粥时，要厨下烧上了水，准备给某个事多的女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