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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章 **

    “楚辰晖,咱们打个赌吧,看那个姜检会不会把我的存在说出来。”

    清凌凌的声音如石上清泉般明澈,传入耳中,却如魅惑人心的祟念,诱人堕落的欲望,勾起人心中最不好的猜想。

    楚辰晖瞪了一眼手上的画,画卷展开,街上的那一幕,不仅他看在眼中,顾菲菲也看在眼中,两人都猜到因何而起,袁大人收购旧画的摊子,被人偷了画,怎么可能不派人追究,只是想不到这“追究”动静如此之大。

    真真是有恃无恐。

    没好气地瞪了顾菲菲一眼,楚辰晖声音冷硬:“还不都是你惹的祸!”

    不满于还有另一个人知道顾菲菲的存在,不安于这样的秘密被另一个人知道,甚至以后还可能被更多的人知道,楚辰晖有些烦躁,一股气凭空生出来压抑在心胸处,郁郁难言。

    若是往常,楚辰晖说了这样的话,顾菲菲必然立刻回上一句,一言一语,非要占到上风才好收场,不然,就像是拉不下面子,总会让她气恼非常,而顾菲菲又是个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她若生气,必要让别人更生气才好。

    但此刻,却没有听到回话,楚辰晖一时讶异,看向顾菲菲。

    眉目依旧楚楚动人的少女仿佛毫无所觉,专注地把玩着一片竹叶,忽而一笑,明媚若朝阳初升的笑容中隐藏着一丝天然纯真的媚色,“楚辰晖,有一件事情,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他们非要找到我这张画,为什么你父王会行刺皇帝,为什么你父王身边的卫兰毫发无伤,为什么皇帝对这件事如此雷声大雨点小?”

    楚辰晖眉心一动,怎么不奇怪,他奇怪好久了。

    “也许,早就有人知道了我的存在,也许,你父王也是受了我这幅画的牵连,抄家灭族中排在前头的可是‘抄家’,你觉得呢?”

    充满诱惑性的话语很有说服力,由不得人不这样想,而顺着这个方向一想,如同找到了主线,许多枝蔓就都可以想通了。

    因为这幅画,父王被人诬陷,被迫逃走,又或者根本不是逃走,而是拒不交出,被人秘密杀害,而那人因为亏心,所以放过了其他人,至于卫兰,也许没有他的事情,但看眼下,他和袁大人关系那么好,联手找画,谁能保证卫兰是无辜的呢?只是不清楚他在这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罢了。

    楚辰晖到底年幼,对顾菲菲自认为了解清楚,没有丝毫疑惑地便顺着这个方向想了下去,得出的结论让他自己都暗暗心惊,这样说来,对捉拿自己并不太尽心也是有缘故了,搞不好就是分赃不均。

    回到眼前,更是惊惶,若是这般,自己还应该速速离开瑞京才是,不然,恐怕他们找不到画,便要找自己要了。

    眼看着姜检被带走了,楚辰晖一言不发,把画反卷,疾步而走。

    顾菲菲在林中无声地笑,既然不能够保密,那么,索性让所有的人都知道的好,看着他们为了一幅画而疯狂,也是很有意思的,不是吗?与其那样谨小慎微,日防夜防,倒不如正大光明,本姑娘这么好看,难道见不得人吗?

    这口气憋在心里已经好久了,因为出不去而产生的郁闷,竟然因为这个想法的诞生而疏散了一些,顾菲菲心情舒畅,笑容恬美,她从来没有信过姜检会不泄密,毕竟,他没有答应不是吗?

    正如顾菲菲所料,姜检忍受着身上的疼痛,却紧闭着嘴不说画的下落,还说有个天大的秘密,坚持要等到见了袁大人才说,正好袁大人闲着,一时有兴致,便见了这个倔强的孩子,同时也好奇这样的一个偷儿能有什么秘密,然后……

    “你所说当真?”袁正誉这般问着,心中却已经是信了,尽管这匪夷所思,但除了这个原因,又怎么解释楚辰晖那来路不明从无人听闻过的绝世武功?又怎么解释韦华阳对画的重视?

    “自然是真,我怎么敢欺骗大人!”姜检一副忠心模样,却在心中暗道对不起,眼中的黯然只有一瞬,他太了解这些人的手段了,若是没有足够的价值,在得到那幅画的下落之后,自己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敢挑衅袁大人,敢偷他想要的东西,这样的冒犯是需要杀一儆百的。

    在找人帮忙偷东西的时候,姜检其实还存着一丝侥幸,一贯以来的顺利让他忽略了其中隐藏的危险,在见到画中那会说话会思考的少女之后,他又在震惊中忽略了思考以后如何。

    而在门口看到那些来者不善的汉子时,他一下子寒毛直竖,猛然想到了后果的可怕,还没有人能够在惹了袁大人之后还活下去,自己的行为,无异于虎口拔牙,却是自己把自己逼入了绝境。

    本来还想着死扛着全了义气,可是在看到裴明炎都被阻拦没有办法救出自己的时候,姜检发现了自己蝼蚁一般的生命是多么渺小。

    因为渺小,便可以随手碾死吗?

    面临死亡的威胁,人总会变得聪明一些。

    于是,义气什么的全不在考虑之中,姜检把所有的不甘心都藏在心底,指望表现好一些,逃过这一劫,以后,见到这些人,有多远跑多远,再也不要干那样冒险的事情,除非有了足够的把握能够逃走。

    袁正誉点头微笑:“很好,算你识时务。以后记得,眼睛放亮一点儿!”

    听到后半句话,姜检松了一口气,总算还有“以后”,以后他定然不会再自大,不会再惹这些满身血腥杀人不眨眼的人。

    “大人,就这么放他走了?”跟在袁大人身边的瘦弱男子不解,这样的秘密,不怕他说出去吗?

    “韦华阳那么想要那幅画,定然是早知道这件事的,不然也不会为了一幅画出那么大价钱,如果我去和他抢,抢过抢不过先不说,万一输的一方下了狠手,把画的存在说了出去,能够给出绝世武功的仙女画,你说,有多少人不想要呢?赢的那方又能够得了好吗?倒不如由着别人去说,看准时候,我再添把火,未必不能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何必早早出头,惹怒韦华阳那个强敌?”

    听了袁大人的解说,瘦弱男子若有所悟,一脸佩服地道:“大人高见!”

    “行了,你派人去看看那个孩子,我看他是吓坏了。”袁正誉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这样的好消息,赶紧找人告诉卫兰公子,画已经落在了小王爷的手里,说起来,他们两个还是一家人,见面也好说话,我就不插手了。外面的人都收回来吧!那裴明炎还真是多事,我找一个偷儿,关他什么事,竟然打伤了我的人,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别人知道,还以为我怕了他!”

    瘦弱男子躬身送袁大人出去,又让人好生“安抚”了一番姜检,姜检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得了吩咐也不敢不照办,不就是让人知道有一幅“仙画”么,又不用管别人信不信,他只管说,自有人去推波助澜,跟传消息一样,有什么难的?

    生怕这些人一时变了主意不放自己走,姜检连声应着,一出门就飞快地跑了,他的肩膀还等着治伤呐!

    第二天,看到街上没有收购画的摊子了,米店里那胖乎乎的小老头美滋滋地笑,幸好自己去得早!再瞧见那些拿着画却找不到收购摊子,因此骂娘不已的人们,他笑得愈发得意,好像捡了大便宜一样。

    翘起的胡子在看到没精打采的赵成之后,张口就骂:“我是没给你吃饭还是怎么地了,你愁眉苦脸给谁看呐,去后面收拾库房去!”

    被呵斥一声,赵成连忙道歉:“对不住,昨儿没有睡好。”正要往后面去,想了想,又问,“掌柜,你可见过我房中的那幅画?”

    听见问那幅画,老头有点儿心虚,转念一想,又不是自己从他房中拿出来的,心虚什么,胆气一生,声音又宏亮起来,“什么画不画的,那东西能当饭吃?赶紧干活去!我没事去你房里做什么,谁都跟那两个小贼一样的!”

    昨日店里事情多,直到晚上,赵成才发现画不见了,房间那么乱,他便想是不是婶娘家那两个来了把画拿走了,又想,若是这般去了,说不定是跟自己缘分已尽,仙子给自己功法的时候不也说是因为有缘么?

    勉强睡着之后又是不安,那两个孩子若是拿画换了钱怎么办,街角那个收购旧画的摊子已经摆了好几天,赵成早就认出那上面的画跟自己得到的那幅差不多。今早没见着那个摊子才安心,又想那画现在不知道落在了何人手里,一颗心又吊了起来。

    想来想去,便有些心神不定,再听小老头一说,叹息一声,一会儿还是去婶娘家问一声吧!上次不过是偶然跟婶娘提及两个孩子过来的事情,便引得婶娘闹上门来,这次若是真的问了,还不知道她怎样闹哪,她不怕丢人,自己却怕丢面子,真是……

    “什么画中有仙女,你又不是白云观的那些道士,想成仙想疯了,这种话也信!”

    “怎么不是真的,有人亲眼看到那仙女说话,还有人从那仙女手中得了珍宝,据说还有武功秘籍,仙人神通,不然,楚……那家又是怎么兴起来的,撒豆成兵不也是神通么?说不定便是从那仙女那儿得来的法术!”

    第一位楚王是因为军功受封,当时在军中甚有威名,其事迹广为流传,传来传去,不知怎地就传出一个撒豆成兵,更有人说其能变昼为夜,颇为神奇,所以才能够以异姓而封王,成了昌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异姓王。

    福祸相依,因为这样的威望,皇帝很难对其放心,虽许以重爵厚禄,却剥夺了军权,其后代子孙走不得武官的路子,于文官一途上则是屡试不第,蹉跎志气,声色犬马,三代人下来,楚王彻彻底底成了闲王,只有一个异姓王的名头还比较好听,而今,连这个王爷的名头都没有了,就此湮没在历史中。

    楚王楚长安行刺圣上,未遂出逃的罪名出来之后,瑞京中一时谈楚色变,生怕与其扯上牵连,而现在,因为一幅画,因为那幅画中可能有的仙女,楚王的一切再次被人提起,连那几乎被人遗忘的事迹也被翻了出来,成了不少人口中的“证据”。

    甚至还有了一种谣传,第一代楚王便是得了画中仙女相助才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楚王的。这样的谣传加重了仙女的分量,诱惑的筹码一点点被挖掘出来,添加上去,总会有一日让人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