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章 争端
“哎呦,谁撞我?” “哎,这是谁家孩子啊,横冲直撞的!” “小崽子,跑那么快找死啊?!” 一道身影飞快地穿梭在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不时有人被撞倒,年轻点儿的也在不经心间闪了腰,身形歪斜的免不了还要踉跄一步,被撞的顺着力道撞到了旁人,旁人或推搡,或躲避,一不留神再撞到旁人,一个接一个的,连锁反应下来,还有摊子被撞翻的,地上的物件多了,不小心踩到了,也要歪一下身子,刚才看着也不怎么有序的大街这会儿算是彻底地混乱了。 “让开让开,马惊了!” 一个赶车的正好好地停在路边喝水,哪想到旁边一个挑着扁担的被人撞了一下,身形歪倒之际,扁担翘起,正好打在了马身上,扁担上的钩子似乎还勾到了哪里,拉车的马扬蹄嘶鸣一声,几乎人立,没有抓稳缰绳的车夫就势一滚,摔在了地上,再一看,马拉着车已经冲入了人群之中。 “哎呦”之声更胜,满大街的人声鼎沸,全都乱了套,小贩哀叹自家东西掉入尘埃,捡拾不及,路人哀叹无妄之灾,摔倒了被踩几脚都不知道是何人所为,被马撞到的更是冤枉,好好地走路,招谁惹谁了这是。 这样的混乱中还有一队人没有乱,看着瘦弱的男子,跑起来却是丝毫不慢,身边的四个汉子,有两个索性采取暴力开路,但凡是挡在眼前的,不管男女老幼,通通推上一把撵到边儿上,另两人则注意着那道跑得飞快的身影,不让他离开视线之内。 迎面而来的马造成了几人不小的困扰,前头的一个汉子憋了一口气,胳膊仿佛凭空粗了几分,然后扬手一抬,捉着骏马的两条前腿,二话不说地往旁边一扬。 “起!” 骏马嘶鸣着,却耐不住这股巨力,当下连马带车侧倒在一旁,旁边小摊自不必说,立刻粉碎,便是摊主躲闪不及,也被压住了双腿,一声惨叫,鲜血流出,估计双腿是要被废了,还有一个小孩儿本是躲在摊子不远处,也险些被波及,此刻惊魂未定地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抱着,眼中泪花闪闪,却是吓得直打嗝。 还有几个人,运气不好,躲闪也不够快,被马车擦了一下,身上衣服被刮破,蹭出一色血皮,却没有什么大碍。 抱着小孩儿的男人颇有气势,刚才马车倾倒的时候,便是他飞快地窜出去抱起了小孩儿再出来,只是来不及救助那个摊主。 铁青着脸色,男人放下惊魂未定的孩子,怒目那五个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人,对那个掀翻马匹的汉子,虽然由不得心里不赞他勇猛有力,但是这般扰乱街市,实在是…… 汉子掀了马匹之后根本没有当一回事,目不斜视,继续往前奔跑,周围的人被那骏马嘶鸣倒下的模样吓了一跳,再看这几人,就跟看凶神没有什么区别,顾不得撞了人,立刻让到一边,倒是让道路宽敞了许多。 五人继续向前跑着,瘦弱男子看着那道身影,嘴角一翘,“助我一把。”上前两步跃起,前面的汉子微微矮了身子,任由一只脚在他肩头一点,迅速起身发力,瘦弱男子立时腾空而起,在空中跃出一条漂亮的弧线,落地的一刻转身伸手,一把抓住了惊骇的姜检。 四个汉子也在这会儿跑到了男子身边,还不等几人露出喜色,一道怒吼响起:“你们是什么人,在街上肆意扰乱,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看到来人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那四个健壮的汉子浑然不惧,甚至还有些鄙薄的意思,衙门管得了他们吗? 倒是那个瘦弱男子,看了一眼大步走过来的男人,愣了一下,笑道:“原来是裴大人啊!我们是袁大人的手下。刚才的事情有些误会,我这兄弟不过是想要制住惊马,避免惊马伤人,谁知道会出了乱子呢?”掂量着身上鼓囊囊的钱袋,毫不吝啬地解下来一扔,“这些、应该足够了吧!” 捏在肩膀上的力道几乎让人骨头都要碎了,姜检不是第一次承受这样的疼痛,却是第一次这样害怕,面对九曜堂的那些更加壮硕的护院,他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大人,救救我啊,我是无辜的,他们要杀了我!” 姜检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来人,裴大人,是哪个裴大人?常年在瑞京混迹,对官面上的人物总还是有几分听闻的,不过,姓裴的,到底是哪位大人呢?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边打量来人,一边寻思这人是谁。 微风拂过,男子外罩的衣衫轻扬,露出了里面银亮的一角,闪烁的光芒让姜检眼前一亮,这样年轻,又是这般气宇轩昂,还身着软甲,莫非是那位裴大人? 若真是裴明炎裴大人,这回可有救了! 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裴明炎大人和袁大人不对付。 说不对付还算是好听的,若非裴明炎大人没有上书攻讦的权力,想来那弹劾袁大人的奏折都会堆满了皇帝的案头。 在有数的几个公共场合上,只要这两人碰面,就是水火交加,风雷云动。在普通人的心中,袁大人固然手眼通天,又得圣宠又得富贵的,但那人却是个大大的jian臣,说其jian或许有些过,但却没有人认为那是个好人,而这个裴明炎裴大人,则如同救世之明星,铲jian除恶之灯火,正义到不能够再正义,目不藏jian,是个大大的好人。 “裴大人,救救我,他们一定会杀了我的!” 抓在肩膀上的手在用力,那样的力道,姜检似乎都听到了自己骨头咔嚓的声音,忙不迭地再次求救,求救不丢人,比起死人来说,能够求救才有一线生机。 被抛出来的钱袋并没有减轻裴明炎的怒火,因为那人虽然是笑着,但那种为虎作伥的嚣张气焰却如同在表现“反正有钱补偿,也不怕弄出事情来”的猖狂。完全没有对伤者的愧疚和不安,更加谈不上对自己行为的后悔。 裴明炎本就蓄势待发,听到姜检的求救,立时发作,厉声责问:“这孩子有什么错,你们要抓他做什么?” 哪怕看袁正誉不顺眼,但裴明炎还是维持着一派公正作风,那就是做什么都要讲求证据,讲求占据道义。这一点经常被袁正誉嘲笑,很是看不惯裴明炎明明是武人,却总是一派迂腐的作风。 姜检听到问,升起希望的同时,也暗自翻白眼,我都被抓住了,好逮先放我下来再说其他吧!难道看不到他捏得我的骨头都要断掉了?
疼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姜检却硬是没哭,倔强地昂着头,等待救援。 “这小贼偷了袁大人的东西,我不过是想要抓他问一问。裴大人,难道禁卫军也管抓贼的事情吗?若是管的话,就太好了,不如裴大人帮我们审一审,只要知道东西的下落,我们也不会为难这小贼。” 瘦弱男子不笑的时候目光阴冷,口舌却是毫不留情,牢牢地占据了所谓的道义,又暗指裴明炎越权,让裴明炎一时哑言。 裴明炎没想到是抓贼闹出的事情,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插手,看那孩子衣着干净,目光倔强委屈,又有些不太相信,问:“他们说的是真的?” “不是!”姜检知道机会来了,立刻反驳:“我根本就没有偷东西,什么袁大人的东西,我见都没见过,我发誓,要是我偷了袁大人的东西,让我立刻烂了双手!他们冤枉我!袁大人是什么人,他的东西我怎么偷得到,难道跑到他家里去偷吗?他家也不会让我进去!” 裴明炎听闻,有了些底气,看着那瘦弱男子,大有逼迫他放人的意思。 “小兔崽子,还真是看不出来啊,口齿挺伶俐的嘛!”瘦弱男子实在不愿意跟裴明炎在这里拖延时间,这些偷儿都有手段,早点儿问出来早点儿完事,不然的话谁知道他们会把东西转移到哪里去。 手上不觉用了些劲儿,姜检立刻惨叫不已,还不忘喊冤泼污水:“我看是你弄丢了你家大人的东西,故意找我抵罪吧!我告诉你,我没有干的事情我是绝不会承认的!男子汉大丈夫,做过的就是做过,没做过的,打死也不能承认,你想要诬赖我,呸,别妄想了!” 反正不是我做的,我顶多是接了一回手,偷东西嘛,真的不是我偷的。姜检一边赌咒发誓,一边在心里这般给自己开脱,面上却是斩钉截铁,坚定异常。 落在裴明炎眼里,这般表现便成了宁死不屈,那一句“男子汉大丈夫”的话,虽然在姜检这般孩子说来显得小大人一样可笑,却因为那样的倔强和眼下的情况,更让人欣赏。 “放了这孩子!”裴明炎也不再问了,率先动起了手,以一敌五,又没有趁手的东西,到底是稍逊一筹,瘦弱男子害怕迟则生变,抓着姜检就走,还不忘丢下话来让那四个汉子拦住裴明炎。 姜检拼命挣扎,奈何实力悬殊,被瘦弱男子扣住双手,如同绑了翅膀的小鸡一般被提着走了。 这般境地,姜检却突然醒悟了两件事,自己还是跑得太慢,而那幅画,也许才是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