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高效会议
会议室里挺热闹,个个嗓门都挺大,却说的都是闲话。梅妩竟然有一种恍惚的错觉,进了一个与她格格不入的地方。 这里是这么的喧嚣,每个人都是最普通不过的烟火气息,可是这里才是人间,为什么,她竟然会觉得走错了地方呢? 是她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也或者是她没能适应这里的企业文化。在这里,是一个煮着温吞水的大锅,只要把你最初身上的尖利褪下去,就会过得很舒服。 既不冷,也不热,饿不死,撑不着,仿佛可以一直这样安逸下去,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后。 梅妩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刺,那是人之所以区别于别人的典型特征。如果大家清一色的都是同一个模样,也就只能是一锅粘糊糊的,分不出颜色和味道的粥了。 她的刺还在,只是被磨得又细又小了。怕是即使也了这口大锅,经受外界的风雨时,已经没有了自保的能力,更没有开拓自己空间的能力了。 不过,幸好还在。 大家都有自己的圈子,没人关注梅妩。人声绞和在一块,乍听是嗡嗡嗡的,细听还是嗡嗡的,听不出有价值的东西来。 没人讨论谁的去留,是很正常的。因为事不关己,还因为,大家都明白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陆辉和小文挨着座位离得挺近,却还是在交头接耳,这让他们成为整个会议室里最扎眼最醒目的一对。 梅妩静静的,有点像看客。 于群很快就融入了集体,与本部门的小王坐在了一块,两人轻声说笑打着招呼,与这满是人声却听不准到底在说着什么的会议室如此和谐。 秀秀姐在和工会的李姐说着话,眉飞色舞,谈兴正浓。林风丽在和巩小林说着什么,语气不急不缓,一板一眼,和她平时播音差不多。巩小林前倾着身子,不断的点头,应着“是,好”之类的词。 工会的人也是按照熟悉原则,跟自己就近的人说着什么,只有纪委的两个,正襟危坐。他们都是不擅言谈的人。 这是工会的会议室,中间是一个U形的长桌。先到先得,零零落落却已经坐满了。梅妩不愿意坐在谈话的人中间,大家都不舒服,难道还要隔着一个人说体己话? 梅妩的眼睛就落在了会议桌后面的空位上,迈步朝那走过去。 她的步伐有些生硬和呆板,虽然没人关注她,她却总是觉得不自在。终于挤过去,腿碰到了椅子沿,疼的很。慌忙坐下去,低头假装看着自己笔记本里潦草的字迹,只当自己已经隐身匿迹。 一室的人声伴随着工会苗主席的进门渐渐停止。所有人都看着她拉开椅子坐下,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在等待郑重的宣判。 苗主席是个五十左右的中年女人,保养的很好。头发梳得很光滑,皮肤很细腻,平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这让她多了一份威严,以至于梅妩见到她总觉得她有点忌惮。 但这都只是表面现象而已。梅妩曾经偶然经过她的办公室的时候听见她发出的爽朗的笑声,和司马明月有一拼。看来只是不熟悉而已。 很多人都是,远观高高在上,走近了,不过耳耳。有些人看上去神圣不可侵犯,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因为他所处的位置赋予了他光环而已。 所以人们都千方百计的想要往上爬。只有站得高,才会有更多的优势更多的资源更多的利益。而人下人,注定是被踩踏的命运。 苗主席清清嗓子,说:“开个小会,两三分钟。大家把问卷填一下。” 工会的小伙子麻利的把问卷发了下来,梅妩扫了一眼,只有两个问题:第一个,大家对陆辉和司马明月分别给个评价,你更希望谁当政工部部长。 梅妩犹豫了一下。虽然答案是命定的,可是,还是一个两难的选择。算了,她选择谁,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她纠结个什么劲? 无论留下来的是谁,了不起辞职,老娘不干了还不成? 梅妩提起笔,简单的打了勾,写下了陆辉两个字,就把这张薄薄的纸背了过去,放在桌子上,看着别人。
所有的人都轻松的笑着,只当这是一次平常的会议。 工会的小伙子把纸张收了起来,苗主席便说:“行了,散会。”如此的简洁,与以往的会议大相径庭。还挺让人不适应。 梅妩经常去参加和种各样的部分会议,哪次坐进去不是乌烟瘴气?无论大小领导,人手一个茶杯,不停的喝着水,抽着烟,不断的推卸着责任指责着责任。 磨磨叨叨,到最后笔记本上也都是会议最初提出的问题,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没有最终的解决方案。不是谁没有能力,只是没人肯承担责任而已。 不出事,天下太平,大家你好我好都好,稳稳当当的拿着二十几万的年薪。既然如此,谁还会承担设备事故是自己的失误?谁还会力排众议,以显自己英雄本色出面担当疑难问题? 梅妩每次都觉得头疼。她看着老总发黑的却隐忍的脸,就只剩下了叹气。因此当老总拍桌子骂人的时候她大呼痛快。底下的人都闭了嘴不敢说话,老总便一一责令下去,分派任务,会议宣告解散。 但是不可能每次会议老总都发脾气。于是就常常是过了下班的时间,大家坐得也累了,主持人一声散会,所有的问题留待下一次会议。 今天的会议可称得上高效率啊。 众人就站起来相继往外走。梅妩走在人群最后一个,回头看了看这间会议室,总觉得人生之事太过不寻常,又太过寻常。也许只不过是一个平淡至极的地方,却曾经发生过,或者将来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 什么是惊天动地?也许不是血溅千里,万野白骨,只是,改变了某一个人的命运。无论他是谁,是英雄,或者,只是一个凡人。 不一定或生或死,不一定或青云或落魄,不一定或天堂或地狱。人生本来就是由无数机会组成的,也许,仅仅命运的改变,就是一个小小的机会。 这个会议室不知道举行过多少次例行会议,可今天,不到三分钟的会议,决定了陆辉或司马明月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