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寻踪
常德府西郊有一块长百丈宽百丈的空地,累着数十块巨大岩石。 隋朝时期,隋炀帝曾想在此造一座巨大神殿,以讨好神仙庇佑自己,然才运来几块大石便爆发了起义害自己送了性命,死前他说,朕以为诚心向神祈祷便可换来皇位安稳,谁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 随后隋朝灭亡,大唐盛世将隋炀帝掩盖地稳稳当当。 只是这几块巨大岩石却被人遗忘,孤伶伶在这里等候了千年。 陆离背倚着岩石,身前生了一堆篝火,架起支架烤着猎来的野味。 他已想到对策,盗墓是为珠宝,珠宝可换钱财,至于去哪里换,自然是当铺。他准备在戍时左右入城,一可避免引起慌乱,二,晚上仍亮着灯火的当铺多半会做些黑心生意,而这些黑心当铺正是他所要找的。 野兔外皮已烤得焦黄,他忍不住吞下一口涎水,取下木棒,手刚触到野兔,指尖传来剧痛,他一哆嗦,木棒便落到地上,烤兔沾了不少尘土。 他叹了口气,从地上将木棒拾起,朝焦黄脆皮吹了几口气,小心翼翼地撕去粘了尘土的外皮,咬下一小口嫩rou,虽仍有些烫却是十分美味,忍不住大快朵颐,将整两只野兔啃得干干净净,打了一个饱嗝。 离戍时约莫还有两三个时辰,他望了几眼巨石,脚底踏过数块石顶,自低到高,最后跃上十丈高的石顶,闭眼休憩。 夜色渐浓,晚露渐渐凝在陆离脸上,他坐起,抹下一手湿滑,当作洗脸了,也好。纵身跃下,踩在地面行去。 城内已是灯火通明,晚市开张,售卖玩具的摊位已摆起,商贩戴着面具手摇拨浪鼓不断吆喝。两位年轻姑娘驻足铺着红布的手推车前,手里捏着胭脂小盒相互嬉笑摸脸。 陆离脚踏繁华,于屋顶奔过,鹰眼扫视,目光落在街尾的“黄记当铺”,便落地进门,替掌柜关门歇业。 掌柜是个已过天命之年的男子,两眼昏花,吃饭时一筷三抖,记账却是斩钉截铁,毫尖抚过纸面,未有一丁分叉弯斜。 虽掌柜有些耳背,关门声倒是听得清楚,依旧埋首于账簿,嘴里说道:“小何,才戍时,你关门做什么?” 陆离笑道:“老人家实在抱歉,我不叫小何。” 听见陌生人声,掌柜抬起头,却见一张令他惊恐的脸,吓得玉管脱手,落到纸面画了一条一指粗的小龙。 他当然知道陆折柳,身在金银中自然是希望更进银,何况陆折柳值两万两黄金,抵得上一件稀世珍宝。 他不敢动弹,望着陆离在柜台前的木椅上坐下,断刀八斤放在显眼位置。 久久不语,掌柜难以忍受,颤颤巍巍道:“你想要多少钱直接告诉我,我给你便是。” 陆离笑着摇头,却更使得掌柜惊恐万分,“你,你不会想要我的人头吧?” 陆离从椅上站起,吓得他瘫倒在地上,手扶着地惊慌失措。 陆离笑道:“别紧张,掌柜,我不会杀你的。来,坐回来。” 他咽下一口苦水,扶着桌腿颤抖站起,坐回椅子,面对着账本,余光时不时瞥向陆离,怕他一个不高兴便抽刀砍来。 陆离倒是对他的反应有些兴趣,问道:“为什么这么怕我?” 他赔笑道:“没,没怕,是敬畏,是敬畏。” 陆离道:“敬畏?” 他连连点头:“对,敬畏,老朽虽不在江湖,但有不少江湖客来店中典当,因此略有耳闻。” 陆离趴上柜台,下巴枕着半尘刀柄,笑道:“他们是怎么说我的?” 他瞟了一眼露在外的刀柄,却是更为惶恐,在桌下的双腿颤抖不已:“他们说,一刀大侠武功盖世,劫富济贫,嫉恶如仇...” “行了行了。”陆离不耐烦地摆手打断他的话,“最贪这种阿谀奉承的,我自己怎么样我还不知道。也不跟你浪费时间了,我问你,有没有金门的人来过这里?” 掌柜瞪大了眼,“金门?”试着去回想,却怎么样也想不起个大概,“来这里的人大多是平民百姓,而且不会说自己是哪里的,大侠,我真不知道什么金门...”却见陆离目露凶光,抽出半尘在他面前晃了晃,他带着哭腔道,“大侠饶命,我真不知道金门,他们,他们从不自报姓名。” 见他如此,陆离也是相信他不会说谎,毕竟一只脚已迈进棺材,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正打算离去,余光瞥见柜后桌面摆着一只凤头琉璃簪,心生一计,佯装恼怒,指着凤头琉璃簪低声道:“还说不认识,那是什么!” 他循着陆离所指望去,正是方才东街酒鬼胡建典当的凤头琉璃簪,下意识欲抬手遮掩,只是微微一动便不敢胡来,只是颤抖道:“这是东街胡建抵押的簪子,是他爱妻的嫁妆...” 陆离勃然大怒,喝到:“胡说,这分明是那金门狗贼的东西,你还说不知道金门!” 掌柜吓得双手抱头伴着哭腔道:“大侠饶命,我所言的确属实,这簪子是东街胡建抵押在这的。” “他家在哪!” “出了小店往东走,过两个路口第一家便是。” 陆离点头,绕过柜台抓起簪子放入口袋,望着抱头的掌柜冷笑道:“谅你也不敢胡说。”说完正要离去,却只是迈了一步,回首道:“我身上已无多少银两,不如你给我点?” 掌柜虽爱财,头悬铡刀之时什么金银财宝皆若浮云,他拉开抽屉,掏出一叠银票捏在手中举过头顶道:“大侠,这些都用来孝敬你。” 陆离一扫而过,顿生惊叹,掌柜手中所拥远不止万两银票,怎么这小小的当铺竟如此堆金?惊叹归惊叹,他随意抽出一张放于怀中,笑道:“掌柜的,谢了,其实我只想讨个十两纹银而已,不过你这样客气,我只能勉强接受了。” 便开门而去。 虽说失了宝物,好歹保了性命,掌柜长舒了一口气,望着桌面心想,胡建爱酒如命,换的十两银子多半已经拿去买酒了吧,应该不会来赎,这簪子丢了倒是丢了,只是,哎,还以为白捡了百两黄金呢。 陆离按着掌柜所说,欲去往东街寻找胡建,刚过两个路过,却见一队荷甲士卒神情严肃地从一民宅走出,他不得不躲进人群,眼见一套着枷锁的粗壮大汉跟在他们身后,有一纤弱女子哭得梨花带雨瘫倒在门口。
群众围在四周指指点点。 “听说胡建啊偷了柳大人一件宝物,这不,不消一天便招来了灾祸。” “是啊,胡建过于嗜酒,家里钱财都被败尽,也只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了。” 陆离望着那哭泣女子,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微微心疼,叹气道,拥有却不知道珍惜,随即跃上屋顶,跟着士卒而去。 士卒队伍行到柳府门口停下,柳府门口早已有四位荷刀护卫等候,见胡建被押来,下了台阶接过锁链,牵着他进门。 柳大人正于书房舞墨,书桌上铺着白鹿纸,手中兼毫蒙笔掠过纸面,写下“正大光明”四个大字。 管家敲门,待到柳大人喊了声“请进”才推门而入,望着白鹿纸赞叹道:“好字,好字,大人,您若早生千年,怕是没张旭什么事了。” 柳大人埋首于墨间,却是一笑,眼珠上翻瞥了他一眼,说道:“管家,你这嘴是越来越伶俐了,说吧,什么事。” 管家鞠躬道:“启禀大人,胡建带到,已在大堂。” 柳大人将蒙笔搁在笔搁,轻甩衣袖道:“在大堂做什么,将他带到小厅。来人,将我的官袍取来。” 小厅,胡建跪在地上,已是鼻青脸肿,不敢反抗。柳大人衣袖撩起,气喘吁吁,手指沾了点鲜血,毫不在乎,垫了两步,抬脚踹在胡建面门,胡建不敢出声,只是倒在地上面露痛苦。 柳大人大约是打累了,朝管家招了招手,管家懂事地递过毛巾让他擦手。 擦去手上血迹,他坐于椅上,望着躺在地上的胡建,冷笑道:“怎么,要我扶你起来?” 胡建一个机灵立刻扭身从地上爬起,重新跪好。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端起茶杯饮了几口茶水,喘过几口粗气,瞪着胡建道:“胡建,我待你如何?” 胡建埋首答道:“大人待我不薄。” 他却更是气愤,从椅上站起又是一脚踹在胡建面门,顿时血流如注。他咆哮道:“那你为何窃我宝物!”颈上青筋暴起,煞是吓人。 胡建不语,身体蜷缩强忍疼痛。 “我柳某自认对得起圣上恩典,不搜刮民脂,不胡作非为,我娘子跟了我大半辈子,好不容易可以有个像样点的发簪,却他娘的被你这个混蛋窃了!” 柳大人气不过,抬脚狠踹胡建小腹,落脚却是一甩衣袖,整理衣冠道:“真是,还害得我斯文扫地。” 胡建自始自终都未出声,自知有错不敢顶嘴。 柳大人不耐烦地甩了甩手,吩咐管家将他带下去。“带到牢房好好伺候,问不出簪子下落你别来见我。” 陆离在屋顶看得一清二楚,虽有些同情胡建却也觉得他自作孽。倒是这柳大人,也许从他口中能够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