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进击的贵妃(二)
出了镜心殿,夕阳已没入云层,冷风乍起。虽有宫人在前提着琉璃镜花灯照明,夜路仍旧是不好走,雪绫谨慎的扶着贵妃,生怕一个不小心崴到。 “娘娘,要奴婢说,今日天色已然是不早,您又何必参风漏夜的来这镜心殿?!没的被这夜深寒霄的秋风吹坏了身子!”雪绫言道。 “有些事,宜早不宜晚。”贵妃淡淡道,不禁回眸瞥了一眼镜心殿,“越是淡泊之人,到最后越是牵绊!即便是如仙人那般长有一双慧眼,亦看不穿七窍玲珑的人心!” “那娘娘又何需此行?”雪绫疑惑道。 “呵!”贵妃哼笑一声,便是没理会雪绫。此行包含了颇多含义,定是必不可少! 待回到叠韵阁,贵妃见穆霜朝自己点了下首,便知话已传到,随即退避左右,道:“穆霜,你算本宫身边最得力之人了,有些事,还是你去办最稳妥!” “娘娘过誉了,给娘娘办事是奴婢的荣幸!”穆霜颔首道。 贵妃浅浅一笑,“春落斋那位,还是要去会会,不过,不必你出面,你遣雪绫去便是。” 穆霜默然侍立于一旁,静待贵妃的下文。这便是穆霜的讨喜之处,知道贵妃的性子,不像雪绫那样粗脑筋。 “本宫有意帮她,也要让她知道不是!不要以为她那点计量可以瞒得过本宫!” “是啊,现在的淳贵人如蝼蚁一般,只要娘娘伸伸脚,轻轻一捻,便可取她性命,想必淳贵人已然知晓自己此时的处境,娘娘在这个时候网开一面,她必感激涕零。” 贵妃听罢,幽幽道:“淳贵人是把双刃剑。”顿了顿,又道:“可是谁人不是?!” 此时琉璃罩内的烛火“噼啪”两声,影柱光炫摇曳间,照得梳妆台上的五尾凤钗熠熠闪光,贵妃瞥了一眼,随即踱步至梳妆台前,将凤钗拾起,打理了一番,脉脉道:“九五至尊,当真是九在前五在后!” 贵妃的倩影,映在双鹿云松铜镜中,几分蛊媚,几分萧肃。 中夜子时,秋风呼啸,微黄的落叶,随风飞卷,淳贵人侍立于荒芜的春落斋内,夜不能寐,明日自己便是要放手一搏,以求重获圣心,只是不知后事如何?! 翌日待等至皇上下了早朝的时辰,淳贵人便欲身穿宫女服饰出得春落斋去,刚刚出得殿门,却是迎面撞上了神采奕奕的雪绫。 “淳贵人吉祥!”雪绫轻福了身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身穿艾绿色宫女服的淳贵人,心里却是笑出了声,没有华服的淳贵人,也不过如此,“贵人去往哪里?!怎的穿着下人们的衣服,这可是不合规矩啊!” 淳贵人并未接雪绫的话茬,只黯然道:“雪绫姑娘有什么事吗?” 雪绫见曾经华服傍身,胭抹脂涂,华彩熠熠的淳贵人,今日却是对自己有了几分忌惮,“贵妃娘娘听闻贵人身子大好了,便是差我来为贵人送两件体面衣裳。”说着跟在雪绫将身后的宫女呈给了贞茗。 “有劳娘娘记挂了。”淳贵人道。 “娘娘有几句话要交代,还望淳贵人记心上。”雪绫顿了顿,继续言道:“贵人想要出的这春落斋,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看贵人想着如何出得!当然见圣上是条捷径,可是圣上未必有贵人想着那么容易见,且贵人这身打扮,怕是见着圣上,也是失仪之罪。” 淳贵人怔怔地听着雪绫的话,是啊!圣上是不易见的,皇后娘娘不知在宫中安插了多少眼线,只要自己踏出这院落,不多时便会暴露! “娘娘可有何吩咐?”淳贵人恭敬问道,她心中并不对面前之人有任何敬意,只是她身后站着的人是贵妃,自己必须要暂时委身。 “贵人不必急于一时!虽说现下皇后已有呜咽之际,却仍是可以吐气的,还望贵人珍重!”雪绫耐人寻味的说着。 皇后还活着!淳贵人当然知晓这一点。 这拘禁自己的小小春落斋,是内廷中黯然遗落的一隅,即使自己今日被人谋害,死在这里,亦不会有人过来瞧一眼。 想到这里,淳贵人怎能不黯然?!原以为无人知晓,却是不想瞒不过贵妃!原以为会引致杀身之祸,却是不想贵妃轻抬贵手,放过了自己。 可是,今日雪绫毫不遮掩,大模大样的走进这春落斋来,便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的!皇后的眼线必然将今日之所见传于皇后,那么,自己的死期便是到了。 无论如何,皇后都不会放过自己,毕竟是借自己之手将皇后谋害三阿哥之事捅出来,也是自己装病来蒙骗皇后,以求自保! 皇后最不喜的便是有人玩弄她,玩弄贵为一国之母的她! “贵人好生歇着吧。”雪绫饶有深意的说完便旋身走了。 淳贵人目送雪绫远走,便是退坐在了圆木椅上,只觉今日漫长的很。 而一旁的贞茗却是不解的询问道:“日头高照,雪绫姑娘怎的叫小主歇着?” 淳贵人却是默然垂首,并未理会贞茗。脑海中只揣摸着贵妃为何遣雪绫而来?! “小主,既然贵妃娘娘有意帮您,为何不直接将您移出这春落斋啊?!白的费旁的功夫!”贞茗继续道。 听到贞茗这句,淳贵人不禁清嘲道:“我于贵妃而言,往日并无多少交情,她为何要帮我?即便现在仅仅只需贵妃举手之劳,我便可脱离苦海,可是贵妃仍旧不会如此抬举我!” “为何?!”贞茗不解道。 “定是要报以恩惠才可!”淳贵人想起刚刚雪绫耐人寻味的一句:贵人不必急于一时!虽说现下皇后已有呜咽之际,却仍是可以吐气的,还望贵人珍重! “贵人不必急于一时!”顿觉这句话饶有深意,以待深究!要知道,此事迫在眉睫才是!因天气越发寒积,皇上等人不日便是要回皇宫的! 淳贵人紧紧闭眸,沉思默想着贵妃究竟何意? 皇后?!是皇后!贵妃是指皇后! 虽说是想到这一层,可淳贵人仍旧是一头的雾水。 用过午膳,淳贵人便是换了身贵妃送来的华服,那是件月白色的蝶纹妆花缎织的宫服,而月白色却是嫣嫔最为常穿的宫服,淳贵人倒也没有多想。 令淳贵人出乎意料的是戌时之时,一直荒芜人烟的春落斋却是鱼贯而入一行宫女,簇拥着淳贵人进殿好好为她梳妆了一番,其中一位年长的便言道:“亥时将至,贵人随奴婢来吧!” 淳贵人并未言语,只默默跟在年长嬷嬷的身后。 而与此同时,贵妃却是早早将皇上请至自己殿中,且将三阿哥绵恺亦抱到了自己宫中,与皇上共赏天伦之乐!并有意无意的聊着后宫之事,不经意间便是提到久在春落斋养病的淳贵人身子已是大好,询问皇上该如何是好?
皇上听闻,便言道:“既然大好,那便无碍了,遣人将淳贵人接回来吧!” “是。”贵妃莞尔一笑,继续言道:“臣妾觉得淳贵人以前的住居不甚吉利,便给她新布置了新住居,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爱妃一向周到,朕觉甚好。”皇上挑逗着贵妃怀中的三阿哥绵恺。 贵妃听罢,随即扬了扬下颔,雪绫便出去了。 隔了没一会儿,雪绫便是急匆匆地来回禀,言说是淳贵人出的春落斋没多久,便是遭到刺客的追杀,现下不知去向! 皇上闻听便是大怒,“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公然刺杀朕的嫔妃!”随即清声道:“鄂罗哩,给朕搜,一定要将刺客拿下!” “喳!”鄂罗哩作揖退了下去。 一旁的贵妃脸色微微一诧,不禁瞥了一眼雪绫,雪绫只蹙眉摇摇头。 经过侍卫的紧密搜索,在一处废旧的厢房的草垛内寻得一身受重伤的蒙面人,那庭逸不假思索的摘下了蒙面人的遮面巾,却是吓了一跳,此人竟是曾经侍奉过皇后的掌事内监江吉海! 此时贵妃殿内已聚集了各宫嫔妃,待那庭逸将江吉海押至皇上面前时,众嫔妃无不惊愕,连皇上心里也“咯噔”一下,怎么又是与皇后有关?!只是淳贵人去了哪里?! “江吉海,是谁人指使你的?”皇上发问。 “无人指使,是奴才自己是主意。” “呵呵!”皇上嬉笑一声,“皇后已然一付垂老模样,心却仍旧是那般不堪,竟是三番几次搅的后宫不宁,是朕纵她过了。” “皇上不是的,此事真的不关皇后的事。”江吉海撕心裂肺道。 皇上却是不以为然道:“皇后身边皆是忠仆,可见是个好主子,却是不配一国之母,不配为朕的皇后!” “说!淳贵人哪里去了?还有那些同伙?”皇上呵斥道。 “奴才没有同伙,亦不知淳贵人下落。”江吉海黯然道。 皇上闻言,心里越发气愤,遂遣人将江吉海押了下去,并言道:“需好好严刑拷打,若如不言,便仗毙,不必禀报。” 江吉海嘴巴之严密,皇上早已见识过了! 众人皆以为淳贵人会就此消失,却是不想姗姗来迟。 “皇上,淳贵人找到了。”鄂罗哩扑扑而来,脸色露出喜色。 话音刚落,便见惊慌失措的淳贵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除了头发有些纷乱,别处并未有伤,且身后跟着一小太监。 侍立于皇上身侧的冬倪心不禁拧成了千千结,因那位小太监正是索尔庆! 而索尔庆似乎也觉察到了冬倪的神情,便是将头埋的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