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八月节变(三)
月圆之夜,总该发生些什么新奇的事才算对得起这顶好的夜晚! 午夜时分,杨进忠歪坐在殿内,殿门敞开,右手拨弄着玉莹剔透的佛珠,闭眸良久,倏然一怔,乍然睁开了炯炯双眸。 只听长空中惊然一声尖叫,杨进忠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邃了。 “皇后娘娘,你的脸!”桐桦惊愕的瞧着此时皇后布满皱纹,苍老的脸颊。 “啊!啊!”皇后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不停的嘶吼着。 桐桦侍立于皇后身后,心急如焚,要知道皇上过会儿便会过来,这可如何是好啊!眼瞧着皇后的满头黑发渐渐晕染出斑斑银色,极其可怖!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桐桦见皇后疯一般的来回踱步,连跌几次,上前去扶却是被皇后狠狠甩开了。 耳听殿外击掌声渐渐近了,皇后疾速踱步至梳妆台前,慌乱的猛扑几下脂粉,却也无济于事。 一声“皇上驾到!”破空而来,皇后却是久久未出殿去迎接,身子颤抖的歪坐在梳妆台前,心绪纷乱。 皇上眼见皇后未前来迎接,便以为是皇后身子不适,因皇后身子向来不是很硬朗,也未多想便踱步至寝宫内,却见皇后头部围着纱巾,俯身垂首,躲避着自己的眼神。 “皇后,你怎么了?”皇上疑惑的询问道。 皇后不语,只哆哆嗦嗦的向后退着脚步。 皇上见此,便侧身向桐桦道:“皇后这是怎么了?” “皇后娘娘她...”桐桦吞吞吐吐,说一字瞥一眼皇后,还未讲明,皇后便如疯了般的向她扑来。 登时皇后头部围着的纱巾飘然落下,皇后满头银发赫然入目,皇上心上一惊,再一瞧皇后的脸颊已然衰老不堪。 “怎么会如此?!”皇上脱口而出。 “呜呜!”皇后摇摇头,撕心裂肺的痛哭着。 “鄂罗哩!”皇上下颔一扬,鄂罗哩便会意的退了下去。 不过一会儿,太医单之肴,还有膳品局的膳尝宫人朱未冉皆到场。 皇上细细打量着朱未冉,他是皇后宫中的膳尝宫人,容颜乌发却如往常没有何变化,那么皇后这般便不是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随即对单之肴道:“单太医,你且瞧瞧皇后,为何短短几个时辰便如此?!” “是。”单之肴款款踱步至皇后寝榻前,拿出纱巾铺在皇后皓腕,小心谨慎的摸着脉。 此时殿内气氛凝重,每个人都敛足屏气,静待着单之肴的诊断,却见单之肴神色凝重,过了半响方言道:“微臣无能,皇后娘娘脉象并无异常,只是比往日要弱一些,就如年过半百的老人家那般。”顿了顿又言道:“只是皇后娘娘尚在盛年,实不该如此,还望皇上另请高明为皇后娘娘诊脉!” 皇上抬手一挥,“退下吧!”随即瞧了鄂罗哩一眼。 经过太医院各太医会诊,还是诊断不出皇后娘娘为何这般,忙了一夜,皆都筋疲力尽,无功而返。 翌日一早,皇后娘娘一夜变老的消息便不胫而走,阖宫上下无不震惊。 最为不能接受的便是索尔庆,一早便来拜访殷普新,此时殷普新寝殿内,索尔庆却是愤然侍立,“怎么会是皇后?!” “杂家怎么晓得?!邸兄弟可见是你大意了,没有呈对汤羹才是。”殷普新悠悠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此次的目标本就是皇后,只有皇后出事,中宫空缺,后宫才会不宁,若只是贵妃,后宫仍旧由皇后把持掌管,必是不会如现在般焦灼。 如今各宫嫔妃皆对后位虎视眈眈,那便是后宫大乱之际。 “怎么会?!青花瓷的是给贵妃娘娘,明黄色凤瓷是呈给皇后娘娘,我记得很清楚。”索尔庆言道。 “那便是茉莉搞混了也不一定,待杂家问问清楚便知。”殷普新淡淡言道。 问?!不过是一句敷衍的话,只是安抚一下此时愤然的索尔庆罢了。 “事已至此,邸兄弟,还是想想后面的事吧!”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索尔庆低言道,随即黯然退出了殿内。 殷普新眉眼微挑,若有所思的瞧向了慢悠悠走着的索尔庆。 这次可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了这个局,使皇后自然而然的让人以为是怪病,而不是旁人做了手脚,可谓是险中求胜。 而皇后所中之毒实为白伤醉,为一种蛊,此蛊并非对所有人皆灵验,只在心有怨气,凝结成伤的人才有效,且要有此人的指甲来做药引子才行。 指甲的来源,得益于芬芳从旁协助。 是的,茉莉,芬芳皆为白莲教徒,当然现在被关押在冷宫的荣答应亦受白莲教控制,不过见她一直不得要领,又不得圣心,便是被茉莉等教中之人做局给拉下了水来助箬筠上位。而当时的芬芳是被埋在鼓里的,若不然,戏不会那么逼真,恐荣答应稍一留心,便会看出破绽。 当然荣答应并不知道箬筠以及茉莉等人的身份,她只知道芬芳的身份,除此以为便一无所知。 若不然,荣答应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谋害箬筠。 此时的荣答应,还在冷宫巴巴的等着白莲教中的教徒来救自己出得苦海。 其实皇后并非表面衰老那么简单,身体各项机能也在衰退,最明显的便是走路开始摇晃不稳,背部开始弯驼,牙齿松动,双手握不住东西,视线亦开始模糊,真真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甚至比八十六岁高龄的太上皇还要衰老迟钝,可是皇后娘娘的心却还是如盛年时那般较着强劲儿,也不过几日光景,却已是心力交瘁,不比从前。 皇后这般模样,就是想打起精神来在后宫立威已然是不可能,更别说旁的,本想为二阿哥铺路却也不再得心应手,现在她唯一的想法,便是自己恢复如常,即使曾经的自己并不十分貌美,却是现下最趋之若鹜的模样。 恍恍惚惚间不过一月的光阴,当皇后再次站在梳妆台前时,比一月之前还让她触目惊心,便是拿起粉妆盒,一个狠劲儿砸碎了龙凤双菱镜。
而此蛊最忌讳怨气,而皇后现在却是比之前的怨气更甚,皇后每加一注怨气,此蛊的破坏力便增强一倍,活活让皇后躺在寝宫床榻上直到再也动弹不得。 皇后躺至床榻上不过几日,宫中的形势已是大变,因皇后抱病,贵妃已掌管六宫事宜,诚妃从旁协助,皇后宫中可谓冷冷清清,只苏嫔与言贵人时常来瞧瞧以外,便再无旁人来瞧。 各宫嫔妃见皇后如此,皆知她命不久矣!只各怀心事,暗自做着打算,而春落斋的淳贵人心中却是最为窃喜的,因她知,如今的皇后娘娘已不能将自己怎么样,而自己这些时日来的装病充弱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重获荣华,只是不想,皇后如此早的成全自己。 恐怕现在的皇后还一直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满身红点脓包的将死之人,却是不想自己俨然还是一副倾城倾国的美人坯子! 想到这里,便是浑身的爽意,而现下最为要紧的,便是走出这荒芜的春落斋,要不然,等冬日里皇上摆驾回宫,自己便是要在这凄苦之地,过个寒冬了,到时候是生是死还未可知! 细细想下来,淳贵人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满心的惶恐不安,自己势必要抓紧了,留给自己的时日不多了,随即朝着一旁的贞茗言道:“贞茗,沐浴更衣。” 贞茗却是听不懂,要知道淳贵人的病是见不得水的,“小主,这...” “你不要问,只管去准备温水便是。”淳贵人喜言道。 听得贞茗是一愣一愣的,往常黯然的淳贵人,今日却是换了付面孔,让她受之不及,只道了声“是!”便出去了。 待淳贵人拭去有些变味的宫服,舒爽的泡进木浴盆中,周身红点散去时,贞茗才恍然大悟,原是这样,自家小主为了躲避皇后的谋害,便是使了这计策,来混肴视听,以保全自身。 不禁言道:“小主瞒的贞茗好苦。” “若是提前告知你,你岂会那般着急?又如何瞒得过众人的火眼金睛?在这宫中随便哪一个不是人精儿?!只怪我当初聪明反被聪明误!”顿了顿,又言道:“现下便是像重新活过一回般,心境如明了。” “小主。”贞茗喜极而泣,不仅仅是为淳贵人,也为自己。 沐浴完之后,淳贵人才知被挪出来时,旁的宫服皆被皇后派来的宫人烧毁了,现下却是没有什么体面的宫服来傍身,不过这点小事便是难不倒淳贵人,随即灵机一动,遣贞茗寻得一件宫女衣裳来穿,便是松快的言道:“这样才可不引人注目,才可有机可乘!” 一旁的贞茗迅速转动着大脑,琢磨着淳贵人的话,终是会意,跟了淳贵人这么久,终是会有长进。可是心中仍旧是有些疑惑,便询问道:“小主,既然您现在身子无碍,何不奏明皇上?!为何要动旁的心思?!” “回宫岂是如你想得那么容易?!”淳贵人怔怔言道,随即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