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四 本源
霓裳冲着孙谈嫣然一笑，这一笑如同百花盛开，让人如沐春风，可孙谈却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似乎他已对这个他曾经苦苦追求数千年的绝世天妖美女，早就失去了爱慕之心。 见状，霓裳的心越发沉重起来。 ‘寂灭’真言神通被破的瞬间，她就隐约意识到，孙谈绝不简单，那个奇异的音节，绝不是空xue来风，而是孙谈所发。 她心中剧震，“原来，他之所以敢当着天下妖族的面，声称要接我三招，原来他不单修成了法相神通，还领悟了一个真言神通。可惜，当时我居然未能听全那真言，也不知到底是几字真言，我的寂灭真言神通，之所以被破，乃是我太过轻敌所致，他早有准备，我却是随意施为。” 一念及此，再看到孙谈对她冷淡如斯的态度，霓裳越发觉得，眼前的孙谈再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孙谈了，他就像一座深不可测的大湖，让人根本看不透其真正的底蕴。 可，此时的霓裳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作为天下妖族的领袖，作为天妖中的最强者，她这一仗绝不能输。 绝不可以输！ 要战便战！ 刹那间，霓裳宫主的心境重归圆润安宁，波澜不惊。 她发现，虽然孙谈并未用眼睛看着她，但孙谈的神魂却似乎无所不在，紧紧锁定在她的唇齿部位，这一个发现，让霓裳宫主越发笃定：“这厮果真领悟了真言神通！他紧盯着我的唇齿，乃是预判我施展下一次真言神通的时间，可惜，哪怕你是妖族史上最具天赋的普通血脉妖族修士，你终归未能脱去本源物性，这第二招，将是最后一招，因为，它一出，你就会被克得死死的，哪怕你领悟了什么真言神通，也是无用！孙谈啊孙谈，你，死，定，了！” 霓裳嘴角微微弯出一个弧度，面上再度出现那抹胜利的笑容，这抹笑容，又带着对孙谈的奚落与不屑，她的眼神更是充满怜悯与惋惜，不过瞬间又被冷漠取代。 然后，她唇齿微动，一个奇异的音节再度在天地间响彻！ “枯！” 当‘枯’字神通的音韵，在天地间回荡的刹那，白金等四大山君，迷魂山千万对圣木山君孙谈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妖族精怪，尽皆惊恐万状，如末日来临。 天下妖族，稍有一些阅历见闻者，对迷魂山五大山君的出身来历了如指掌。 圣木山君孙谈，其本体原是一棵在迷魂山生长了数万年的老檀树。 哪怕孙谈已经修炼到散仙境界，他本源物性依旧存在，便脱不开草木最大的天道桎梏：枯荣轮转！ 枯，则草木生机丧失，荣，则草木生机旺盛。 枯荣交替，无可避免，然而草木成精的修士，总是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枯荣的平衡。 凡有生气之地，他们都能存活，可一旦枯荣轮转的平衡被打破，他们就只有死亡一途！ 哪怕孙谈已是散仙中最为厉害的存在，可是枯荣法则，依然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稍有不慎，就会夺去他的修为，甚或是性命。 谁能想到，这场惊世大战中，霓裳宫主第一招向世人展露了一个‘二字’真言神通，第二招，居然使出了一个‘一字’真言神通，而且还是‘枯’字神通！ 这‘枯’字神通，根本就是圣木山君孙谈最大的克星，哪怕他法力和神通超越了霓裳宫主，面对这一神通的攻击，他完全没有任何机会逃生！ 圣木山君孙谈，死定了！ 原来，霓裳宫主早就存了夺走他性命的打算。 原来，霓裳宫主不但修成了二字真言，连天下草木妖修最大的克星神通都修成了。 这还是个‘一字’真言神通，威能远在之前那个‘寂灭’神通之上！ 霓裳宫主，发出了必将孙谈置于死地的‘枯’字神通！ 没人能想到这个结果。 没人能想到，刚才还被迷魂山万千妖族齐声颂扬威武万岁的孙谈，转瞬间就将生机尽失，先是人类形体无以为继，显出本相，随即定然是修为、法力、神魂、生机齐齐丧失，最后，将会在整个妖界万千妖族的面前，化作飞灰烟消云散。 迷魂山五大山君，均为普通妖族，他们能与未央宫分庭抗礼，持续万年之久，他们本身个个都是传奇！ 无数普通妖族，暗地里一直视他们五人为自己的偶像。 尤其是孙谈。 刚才孙谈神乎其神的表现，更是让他在万千普通妖族心目中的想象，瞬间高大了千万倍，挥之不去了。人们对他的崇敬，简直到达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甚至有人已经暗暗把他视为了神，妖王那样的神，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 然而，这一切，仅仅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当霓裳宫主发出‘枯’字神通的一刹那，这一切，就轰然坍塌，不复存在了。 这一刻，万千妖族的心思极其复杂。 惋惜，庆幸，悲哀，伤感，失落，高兴，惊骇，无所不有。 没有任何一个妖族，觉得还会有第二次奇迹诞生。 没有人。 然而，今天的老天爷，似乎存了心要跟天下妖族把玩笑开到底。 就在大家以为孙谈就要灰飞烟灭在‘枯’字神通之下的时候，孙谈忽然诡异的睁开眼睛笑了。 某些借助特殊神通，将迷魂山大战详情呈现于镜像法阵中的散仙们，均被孙谈这充满诡异的一笑惊吓到了。 “难道，孙谈这一笑，是在对天道的嘲讽，是普通妖族最为集中体现的一种极致的无奈，是对妖族现状最大的不满？” “他，这一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人理解。 近在咫尺的霓裳也不明白。 实际上，如果孙谈没有让她在天下群妖面前下不来台，没有接下她第一个‘寂灭’神通，她并不想要了孙谈的命。孙谈可是个极其难得的人才，如果能将迷魂山五大山君，收为己用，将来她再修出几门真言神通，必定会率领妖族走出妖界，去争取妖族应得的一切，那时，这些强有力的帮手，就大大派上了用场。 可惜事与愿违。 所以，霓裳宫主这一刻的心情也有些复杂，惋惜和无奈兼而有之，不过，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用‘枯’字神通，将孙谈抹杀当场，当着全天下妖族的面，立威！ 天妖之威，绝不容任何人侵犯！触怒天妖，这就是下场！ 霓裳宫主，只差对天下妖族，高声喊出这一句话了。 看到孙谈诡异的一笑，霓裳宫主一愣，然后，她就听到孙谈微微翕动的唇齿间，当真发出了真言之音节。 这一次，一直留神关注着孙谈每一个细微动作的她，听得十分清楚。 “摄！” 霓裳宫主的笑容完全僵在脸上，她心中的惊愕简直无以复加，瞬间，她甚至感觉神魂有些昏黑，如被五雷轰顶了一样难受。 一字真言！这是一字真言神通无疑！与她的‘枯’字神通品级相若的一字真言神通！ “我的个天神姥姥啊，这是我的错觉吗？他一个普通血脉的妖族，居然能自行领悟一字真言神通？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更让霓裳宫主惊骇的是，孙谈这个‘摄’字真言神通，若不是她近在咫尺，若不是她凝神关注着，她根本会将其忽略，甚至感知不到，因为它的音韵太轻忽了，完全就像是只在孙谈唇齿间微微荡漾一般。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轻忽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音节，却绽放出夺天摄地之威能！ 她清晰地看到，孙谈的嘴微微翕开一道缝隙，就像长鲸吸水一样，将她维系‘枯’字神通的本源力量给瞬息间吞噬得干干净净，点滴不存！ 这一幕，完全打破了霓裳宫主的认知。 任何一个妖修，哪怕是孪生兄弟姐妹，彼此间的本源也是不能共用的。 本源，就是物性本源，每一个妖族修行途中最大的天道桎梏，不管它们是淬炼rou身也好，还是不断提升境界，修习各种神通，最终的目的，都是渴望能入金仙大境，得以挣脱本源物性的桎梏，踏上真正的问道之路。 但现在，孙谈居然直接将她用来施展一字真言神通的本源力量给吞噬了！ 偏偏霓裳宫主还看不到孙谈有任何的不适应，看不出他有任何的不舒服。反倒是从其闪烁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丝惬意。 最让霓裳宫主惊骇万分的是，她果决地开始召唤这些被吞噬掉的本源，她丹田的内丹如同地心一样，爆发出无以伦比的吸引力，这一刻，她尽情地将自己初入金仙境的实力展露出来，她必需拿回这些被孙谈吞下肚去的本源，而且，那些本源，就像释放出去的神魂力量一样，只要内丹微微一动就能收回，遑论她此刻已经是全力以赴？ 意料中，本源听话地重返内丹的一幕，并没有发生。 霓裳宫主的内丹，只感知到一片虚无和飘渺，那些本源就像是突然间从这方世界消失了一样，再也寻找不到。 霓裳宫主目眦欲裂地瞪着孙谈，她并不认为孙谈能够拥有逆天的炼化他人本源的能力，她只认为是孙谈用哪个诡异的从未听说过的‘摄’字真言神通，把她的本源给生生毁灭了！ 毁人本源，等若是断人根基。尤其是刚晋入金仙大境，还未完全稳固下来的霓裳宫主，根本禁不起这样程度的伤害！ 似乎知道霓裳宫主的心思，孙谈忽然俏皮地冲她吐吐舌头，耸耸肩，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霓裳宫主只感到神魂中似乎嗡地发出一声巨响，像是炸了一样！ 这还没完，孙谈蔫蔫的声音，第三次响彻在妖界万千妖族的耳边。 “公主，还剩一招，麻烦你干脆一点，我今日起得早，现在有些乏了！” 此话一出，整个妖界顿时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