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再见，这座城（下）
该是时候离开这个有着浓厚书香味， 有着三年与室友的各种回忆的寝室， 曾经认为它只是个能堆满书与衣物的工具 只是提供睡觉的一席 现如今整理着各自的东西，每个人都有意地放慢了速度，害怕这一别就是一生。 什么都是到了最后，才让人觉得可能再没有机会。 最后，要让这三年的偏执引起的误会烟消云散 要让所有的唏嘘感叹全部掩埋在岁月的蹉跎里 最后要给这个地方留下的是最灿烂的笑脸，纯真无邪。 高考结束，然而煎熬并没有结束，知晓分数的迫切心情让人如坐针毡。 它有着让人如此地期待的同时又带着惶恐的纠结的魔力。苏木与林微挨坐在回家的大巴。大巴上大都是一样地刚刚经历过高考的学生。望着逐渐远去的校园，街道。 旁人来来去去如行云流水。 模糊糊的视线虚实不分 总觉得在人海，随波逐流地感慨—浪漫情怀。这几天的天气有些阴沉，但是没有令人焦灼的燥热感 每个人都努力平静下内心， 看看正在远离的一方天地。 大巴缓缓停下，苏木拉着行李箱，背后跟着有些疲惫的林微，天边染上一层神秘的红色，远方的山上只能看见斑驳的树影。夜晚即将降临。 “再联系，话不多说”苏木认真地望着林微，露出笑意。让人难以发现她眼中淡淡的悲伤感。 “嘁，我说苏木，三年下来。 怎么，人也不矫情了，说话也不拖泥带水。我先说好啊 对别人可以这样，对我，不行…”望着嘴里吧啦吧啦说个不停的林微，她放下手中的行李箱，缓缓走向她 不由分说地抱住她瘦削的身子，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 “林微，不会的 我再是什么样，在你旁边 我还是我。相信我。”苏木只是轻柔地在在林微耳畔说道。 “但愿在未来，我们都能秉守初衷，不打乱自己的节奏。” 喜欢的事自然可以坚持，不喜欢的怎么也长久不了。 林微，我突然对未来有那么一丝期待呢。 只是现在，暂且别过吧。 总之岁月漫长，然而值得等待。 …… 拖拉着行李箱来到这个熟悉的小区，除了多了些花花草草，其余地仍旧一成不变。一切清晰的历历在昨，苏木深吸一口气，来到门前，就看见唐雅如已经站在门口，看上去有些焦急。时隔三年，似乎自己还真没回过几趟家，假期不是用来兼职就是上补习班。 不知道，唐雅如和爸爸都过的怎么样呢 唐雅如望见缓缓走过来的女儿，眼里是隐藏不住迫切的思念，她大步走过去，从苏木的手里自然的拿过行李，往家里走，边走边说道， 在学校住，你看你都多瘦了，快，让你爸好好看看你。你都不知道…苏木跟在身后，望着背影有些佝偻的唐雅如，喉咙里似乎有什么卡住，难受的紧。 家里的摆设依旧是简简单单，呼吸着熟悉的味道，不知道怎么地眼眶就湿润了，苏木低着头匆匆地走向卧室。 看着餐桌上唐雅如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苏木翻了翻白眼，有些埋怨地往对面的女人喊“唐雅如，你当我是饿了三年吗？还是当我是猪啊？”注意到唐雅如眼里闪过的失望，她有些无奈 三年了，她还是不能完全释怀啊。 只是，她不知道唐雅如的心思 苏木啊，相比于你许久的缄默不语，这样，或许我更能接受。 “你不是我孩子还没有这待遇呢？苏木，知足啊， 出去有没有想老爸啊？老爸可是一直盼着你回来…” 当然有，苏木在心里默默说道，看着对面面容有些苍老的男人，她咧开嘴一笑 “没有，我可是一心顾着学习的好青年。心无旁骛，胸怀大志。” “还贫嘴…” 这个夜晚，苏木沉默许久的心开始不平静起来。闭上眼睛，她可以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的变化，到最后，那是超越悲哀和孤独感的大起大伏，起伏经久不息。 每一个人的体内都有一个叫做记忆安置所的昏暗场所，所有的记忆都通通堆在那里。至于结果是化为一摊烂泥还是成为养料，无从得知。 时间的经过是一种无法挽回的事，人一开始就是一张白纸，为什么又要用五颜六色的颜料为它修修涂涂。想的越多，越无法逃离。 这些天和林微一直保持着不间断的联系，苦等分数的日子果然是很难熬。直至接到林微的电话， “喂。苏小木，你肯定还不知道分数吧 你，601，我589”感受到电话另一边声音有些激动的林微，苏木露出了笑意 “还好，没有发挥失常，很厉害哦，微” “苏小木，很感谢你和我一起。希望你记住我，只要有你记住我，其他人忘记我，都无所谓。真的。”听着林微逐渐变哑的声音， 苏木闭上眼睛，“微，这些年，我总是害怕深夜失眠，放下书本，总会陷入一种无助感。我惊讶于昨天与前天毫无差别，惊讶于自己被编排入这样的人生，惊讶于自己留下的足迹甚至还未被认清，就在转瞬间吹走，变得无影无踪。 你知道，我还是无法对过去做到真正去无法释怀的程度 世上存在着不能流泪的悲哀，这种悲哀无法向别人解释，它永远一成不变，如无风夜晚的雪花静静沉积在心底，谁也解救不了我，就像我也解救不了任何人一样 可是，我还是想说 没有谁能像你一样在风雨飘零的黄昏紧紧抱着我 这些年，我努力不去太过敏感，对失去的人也抱着淡然的态度，不让自己对别人太过依赖”， “苏小木…”林微带着哭腔。 “当我们回过头看自己走过来的路时，可能看到的只是依稀莫辩的“或许” 世上没有那么多或许 所以，现在，林微 我喜欢我的懦弱，痛苦和难堪也喜欢。喜欢夏天的光照，风的气息，蝉的鸣叫，喜欢这些，喜欢得不得了。 我想把我的喜欢，分享给你，连同我的心情。”苏木语气平稳的说完这些，睁开眼睛。 “苏小木，我知道。你也知道我都懂”林微鼻子酸涩，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波澜不惊。 那就让我成为只要你转过身我就能紧紧抱着你的林微，因为我一直都在。 这个电话，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仍然意义深刻，恍若昨天。 高考或许真的既是起点站，也是终点站。林微出国留学，苏木会在湖北的武汉大学，那个有着漂亮樱花的地方度过四年。 离开这座城之前，苏木她有一个需要去看看的地方。 仍旧是自行车，只是车上的人，只有苏木。她来到这个施南曾经带她来过的神秘交接点。巍峨山峰与柔美之景的交接点。盛开的五颜六色的小花依旧芳香四溢，绕过小路，平静的从缆车下来之后，呼吸着不是很陌生的气息，她静静地站在山顶。 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头顶的天空。去年的事恍若昨天的。无论什么真理，诚实，坚强，温柔都好，无法治愈失去的悲哀。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从这片悲哀中挣脱出来。 苏木想，我坐在夕阳里，看城市的衰弱， 我可以摘下一片叶子，让它代替我 观察离开后的变化。望着天空望着山腰望着树林， 晚风掠过草丛轻轻拂动脸前的发丝的时间里， 暮色渐渐变成淡淡的夜色，几颗银星开始闪闪眨眼。 此刻如此宁静美好。 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