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四章 清君侧引狼入室之京城动乱
聪明的徐纥有的是办法,连夜跑到西厩园,敲打饲牧御马官的房门。御马官本来就神经衰弱,刚刚入睡,突然被人喊醒,心里鬼火冒,睡眼惺松地起床下来,见是徐大老爷,有满腹牢sao也不敢开腔,轻声询问:“大老爷亲自驾到,有何事吩咐下官。” 徐纥故作镇定地说:“太后有诏,牵十匹骅骝御马去前殿。”这才怪了,这么件小事,深更半夜的,何必由侍郎大人亲自出面。尽管疑惑,御马官哪敢多话,只得打开西厩园的大门,任由黄门侍郎大人挑选宝马。徐纥也不客气,双手牵着十匹骅骝宝马的缰绳,溜马出宫。 徐纥有了运输工具,急忙回到家中,装载家资人口和平时搜刮的金银珠宝,连夜逃出洛阳。 郑俨看见洛阳城里人心浮动,待太后熟睡之后。一人悄悄溜出宫门,连夜去找徐纥商量,要他拿主意。半路上,远远的就看见徐纥的马队往东门疾驰而来,郑俨伸手拦住马车,想询问徐纥,哪晓得徐纥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一挥手,赶马人扬鞭催马,对郑俨视若路人,从其身边疾驰而过。 郑俨气得连吐了几口唾沫,叹息人情如纸薄,昨天朝堂的“文胆”,今天路途的“瘟蛋”。想想当年在迎贤店,若非本公将其救出寒微,这家伙早就饿死在“银钱店”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骂虽骂,郑俨只恨自己遇人不淑,也顾不得捶胸顿足,急急忙忙跑回家去,把老婆从床上拉起来,带上尽量装盛的一大包裹财宝,骑上后院拉磨的小毛驴,连夜潜逃。 郑府的门子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大老爷了,看见老爷独自一人深夜回家,连警卫员也没带一个,而后,两口子仓惶出走,还以为郑俨是犯了案,畏罪潜逃。若是这样,就应该向太后举报,说不定能弄到几枚赏银,太后一高兴,保不准还能像当年的花和尚敬梵那样,搞到一顶不大不小的官帽。 门子见郑俨夫妻二人远去,拔腿就往端门跑。此时,天已放晓,端门大开,正等待文武百官上朝,而端门前却空无一人,再没有往日的喧嚣。羽林军卫士听说一条看门狗居然有事要向太后禀报,反正此时清闲无事,也就抱着游戏的心态,把门子带到了宣光殿。 灵太后刚刚听说徐纥骗取十匹骅骝马潜逃,刘思逸又来汇报说:“今天百官尽都不知去向,无一人上朝。”太后正在气愤难平的时候,又听门子报告说郑俨夫妻骑毛驴远遁,顿时把一腔怒火发泄在了来讨赏的门子身上: “你一个当门子的,职责就是看好门、管好人,如今人都已经逃跑了,你才来报案,朕看你是存心放他逃跑的,你们就是一伙的,联手欺骗朕。可恶!来人,把这小子拖出去宰了!” 可怜门子存贪心妄想,一大早进宫,此时肚子里连汤都没喝一口,就冤枉丢掉了脑袋。 灵太后发了一通脾气,冷静下来之后才感觉到大势已去。望着亭台楼阁与往日依旧的后宫,喧嚣不再,冷冷清清的,如同置身瑶光寺。灵太后无比心酸,一个人带上贴身宫女去到往日的寝宫“养嗣堂”,想起当年为了生育儿子元诩,处心积虑,在养嗣堂里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的闹剧。而今儿子已成新鬼,情人们一个个离之而去,外有强兵压境,内无能臣御敌,灵太后的好日子也已走到了尽头,想到此,不禁悲从中来,扯着满头秀发泄愤,一咬牙,拿起梳妆台上的剪刀,咔嚓咔嚓,缕缕青丝跌落地上。 灵太后望着头上丘陵不平的发型,这时才觉得自己拿自己的身体发泄真正是傻瓜,就对站在门口的刘思逸说:“此时只有你还在朕的身边,你是忠臣。你派人把小皇帝送回家去,这宫里他再也不能呆了,你再把皇帝的嫔妃们都集合起来,朕要剃掉她们一个一个的头发,跟朕一起去瑶光寺出家为尼。” 不一会儿,后宫嫔妃们被带到灵太后面前,一个个听说要削发为尼,被赶往瑶光寺陪伴黄卷青灯,尽都哭哭啼啼,泪珠儿滚成一片,谁都舍不得丢掉头上这一束青丝。特别是早年的好朋友吉充华、徐充华等人,此时已是老宫女了,望着放在案桌上一把锃亮的剪刀,哪个愿意动手,希望太后能网开一面。特别是元诩的妃子尔朱英娥,本来心里就对丈夫的去逝心有不甘,此时又听说灵太后要众人削发为尼,就用充满仇恨的目光一扫灵太后,恨得咬牙切齿。 没想到这阴冷的目光偏偏被灵太后捕捉到了,灵太后忍不住大骂尔朱英娥:“都是你的父亲带兵攻打洛阳,弄得洛阳满目疮痍,你还愣着不动,想等你的父亲来解救你,你做梦吧。”灵太后发最后的雌威,吩咐刘思逸:“来人,首先把尔朱英娥的头发给我绞掉!” 刘思逸平时恨透了这些装腔作势的嫔妃,一挥手,两个羽林军卫士擒住尔朱英娥,就如抓一只小鸡,刘思逸拿起剪子,在尔朱英娥头上好一阵纵横驰骋;开始女人的头上是阡陌纵横,后来是金光大道。卫兵们收拾了第一个女人,把青青头皮的尔朱氏扔到一边,抓住其她的嫔妃们好一阵“顶上风光”。后宫一时哭啼声响成一片。 十几岁的青春少女,进宫没享一天福,却又要落发为尼,与父母佛俗永别,个中辛酸,唯有自知。经过好几个时辰的折腾,几百个嫔妃宫女都剪断了“三千烦恼丝”,内心却长出来不少于九千丝的烦恼。 灵太后像赶牲口似的,在后面督阵,在四月毒辣的阳光下,一群青青头皮泛着油光,两行盈盈泪滴似断线珍珠的姑娘,牵扯扶持,在羽林军卫士押送下,袅袅娜娜走进瑶光寺。灵太后喝命众羽林军卫士退回宫殿待命,自己首先穿上袈裟,举起经卷,求神拜佛,试图躲在佛光之下,暂避血光之灾。 灵太后领着嫔妃们刚一离开,尔朱荣的部将,贺六浑的好友孙腾即带领一千骠骑兵接管了内宫。此时,整个宫廷值守的只有直阁将军刘思逸和几名卫兵。 孙腾对刘思逸宣诏说:“新皇诏命,文武百官去河桥迎驾新皇。”宣诏完毕,命令刘思逸:“带上你的人去捧出玺绶印信,备法驾,捉拿胡氏延媚和伪主元钊去驾前听候发落。” 刘思逸是个惯于见缝插针的投机家,奉出早已准备好的皇帝玺绶,献谀地说:“末将早就等候这一天了。” 羽林禁军带领骠骑兵去元钊府中揪出了三岁的伪皇帝,又急匆匆赶往瑶光寺捉拿yin主胡延媚。灵太后自以为剪掉头发,躲进瑶光寺,躲在佛祖的佛光之下就可躲避兵灾,她哪想到,野燹之下岂有净土,嚣张猖狂的尔朱荣手中噬血的刀锋早已对准她粉嫩的颈项。卫兵们不由分说,拖出混在尼姑群里装模作样念经诵佛的胡延媚,绳索一套就拉走。
尔朱英娥一看见父亲的属下孙腾来到,就站起身大声吼叫起来:“孙将军,孙将军救我!” 孙腾看见尼姑群里冒出一个青青头皮的姑娘,仔细一看,居然是尔朱英娥贵妃,这可是主帅尔朱荣的女儿,怎么能年纪轻轻的就送进瑶光寺,这还了得,急忙命令刘思逸把尔朱氏送回后宫。 救了尔朱贵妃,孙腾押送两名主犯到尔朱荣设在河阴的“靖难指挥部”。三岁的娃娃皇帝连话都说不明白,见大帐正中尔朱荣阴森森的目光如同阎罗,两旁站列的尔朱兆、贺六浑、尉景、贺拔岳、孙腾,更是一个个如狼似虎,一枚枚利剑,闪耀寒光,早已吓得不知所以,不停地哇哇大哭。 尔朱荣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此时被不谙世事的三岁娃娃吵得心烦,大吼一声:“把这小狗*日的伪皇帝扔进黄河喂鱼!” 高欢谨慎地提醒说:“女犯还没有审问呢,总得给全国人民一个交代吧。”尔朱荣要的不是政治上的美名,要的是权势上的威名,很不耐烦地说:“还审问个屁,这娃娃吵得老子心烦。再说,胡延媚的犯罪事实一清二楚,不用再审了,来人,跟本王去处置这两名死囚。” 尔朱荣气势汹汹地走下王座,抓起在地上不停哭啼的元钊。 灵太后跪在尔朱荣面前,双手抱着尔朱荣的双腿,哭诉说:“大王饶命呀,我一个妇道人家,深居后宫,两耳蔽塞,都是郑俨、徐纥他们干的坏事,这一切都与我无关呐。” 尔朱荣暴怒地一抬腿,把胡延媚踢了一丈多远,大声吩咐高欢:“把这个无耻女人抓到船上去,看本王亲自处决主犯。” 尔朱荣右手提着长矛,左手提着三岁的娃娃皇帝,蹬上岸边早已准备好的大船。这是处决皇帝,不是处理囚犯,尔朱荣的行为要有多扯人眼球,就有多扯人眼球,夹黄河两岸站满了围观的士兵。三岁的娃娃皇帝被尔朱荣提在手中,吊在半空中不停地挣扎啼哭。大船划往江心,河风呼啸,旌旗飘飘。还有三岁娃娃的啼哭声,阵阵惊心。 尔朱荣提着儿皇帝,站立船头,身后跪着胡延媚,这些统治中国的“人主”,如今都匍匐在自己的脚下。由此,尔朱荣豪情满怀,不禁感慨:“本王遥想魏武当年横槊赋诗,也不过如此吧。”尔朱荣此时志得意满,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君临天下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