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舞街亭
第八章从回忆而来 第六回舞街亭 卡尔走在巴雷塔城的西市街，推开了一家酒吧的大门。那酒吧的大招牌以青金色的铜铁支架悬挂在门旁，由一整块黑檀木雕成，上面细刻着精美浮雕，以及店名的花体艺术字——“舞街亭”的字样。 酒吧里到处散坐着酒客那自不必说。他们三三两两聚着打纸牌，手边摆了酒杯和烟盒。还有些则凑在桌球台四周，关注着打球比赛的人如何发挥球技，打赌声时常传入耳中。 “嘿！这不是卡尔·弗格森吗？”吧台里一个胖男人见到卡尔进来，立刻就认出了他，朝他打招呼。片刻间，酒吧里倒有许多人向卡尔传递来表示友好的问候。 “舞街亭”和其他一切酒吧一样，有着烟味和酒味混合的空气。但比较起来，却整洁、干净而明亮许多。圆桌和方椅整齐排列在靠墙的地方以及专门的区域。桌球台也井然有序地摆放着，并且都很新，显然经常有人照料。酒吧里形形色色的酒客虽然相貌不善，脸上都分明展现着不好惹的精悍神情。彼此却没有打骂叫嚣，只有互相善意的嘲讽和调侃，气氛十分热闹。 “胖子德，你又横向肥了一圈呢！”卡尔大摇大摆地坐落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 被称为“胖子德”的男人为卡尔摇了一杯调和酒放在他面前，“都说你小子死在了黑木峡谷，叫当地的食人异族给宰来吃了！当时我就不信来着，你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生命力之顽强却和蟑螂有的一拼，哪有那么容易拍得两下就挂了呢？绝不会错的！” “你夸人的水准还真有长进，出息了？”卡尔撇嘴粗笑，喝了口酒。和酒一起吞进肚里的，还有一句夸奖——你个懒胖子调酒的本事确也长进不少。 “哎哟，最近可有人明察暗访，调查你的事哦，”胖子好意提醒，“你小子又惹到哪个大人物啦！” 卡尔心想，无非又是柯文斯家的那些杀手。于是也没太在意，他摆手道，“没事，一些毛贼而已。” 这个酒吧仍是不曾改变，不会在回忆中染上昏黄色调。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卡尔经常要来这个地方。卡尔的父亲在生前常来这里喝得烂醉如泥，被人抬回家中。卡尔来此，却并非为了美酒，而是为了生计。 吧台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块占用面积很大的告示板。张贴得满满的那些，全是赏金通告。有些通告没位置贴，纸张的大部分甚至超出了优美告示板的圆弧状外沿。 赏金猎人们的任务大致分四类。张贴在治安厅门前通告板的公开悬赏令，都是由官府发出的，击杀对象是重罪通辑犯等暴徒。这类任务又叫猎头任务，完成的难易度并不一致也没有等级的区分，赏金越高的通缉犯当然就越难搞定了。做悬赏令任务时，经常要面对治安厅官员和游击手们的竞争。对于赏金猎人来讲，除非手头缺钱，工会又暂时没有合适的任务可做，否则猎人头的差事并不吸引人。 工会的直属任务，要在工会本部由专门人员处接手，赏金由工会支付，一般待遇优厚，但相对的任务难度较高，个别的只能以苛刻来形容，猎杀一些极其强大的野外生物。此类任务并非一般赏金猎人可以完成，都交给工会里最优秀、级别最高的那些成员去挑战。 指令书任务，由委托人交给工会，经由工会审核批准后，再发放给赏金猎人。如果委托人有特别指定，那么就只能由被指定的猎人才可接受。这种任务自由度很高，赏金可以在和委托人碰面后自行商议。但这得有个前提，赏金猎人必须要有较高的声誉信用，本领当然也要高强，方能被委托人指定去做任务，一般刚入工会的新人可没有这种机会。 告示板任务，由私人委托，工会核准后会依据难易度排列出任务等级，并按顺序制成赏金通告，张贴到工会酒吧的告示板上。此类任务的悬赏金额与任务状况全写在赏金通告上一目了然，有意接受的赏金猎人只需揭下通告，到工会看板娘那儿登记一下就算是接了任务，完成后可到工会本部兑付赏金。 一般在工会本部也有一块告示板，张贴一些工会告示板任务，在那上面的任务只有四个等级，却是危险程度最高的，只有工会内的顶尖高手才敢去接。告示板任务是赏金猎人最通常的选择。顺便一提，赏金工会不是杀手组织，除了治安厅公布的悬赏通缉令以外，其余的三类任务通常都不针对人，而是击杀那些对人们有所危害的怪物或魔兽。 “舞街亭”酒吧就是一所典型的工会酒吧。卡尔刚成为赏金猎人时，是来这里领取赏金通告、接手告示板任务的常客。在告示板上，卡尔可以自由选择那些力所能及、赏金又合适的任务来完成，以赏金作为生活度日的经济来源。 由于频繁往来“舞街亭”，卡尔认识了酒吧老板的二儿子“胖子德”，并且和同工会的各路赏金猎人们混得热络熟悉。从很远地方完成任务归来的工会直属最强团队——“雷廷番众”的老大巴尼老爹很看好年少的卡尔，对他颇为照顾。在那段赏金猎人生涯一帆风顺的时期里，只有一件事像阴影一样令人放心不下。那就是他和她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总在酒吧和任务间往返，她去了贵族区也很少回家。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一年有余。 那一天，天气晴朗。卡尔又一次来“舞街亭”寻找合适的任务，却正巧遇上巴尼老爹。老爹的年幼女儿被胖子德惹得“哇！哇！”大哭，红仆仆的小脸蛋上沾满泪花儿。卡尔被老爹悄悄叫到了一边。卡尔开始有些紧张，巴尼老爹却说他的团队接了一个指令书任务，要去一趟西部边境荒凉的峡谷地带，捕杀一头上级食龙猿，急需一名帮手，问卡尔愿不愿意一同前去。 卡尔本想一口答应下来，因为指令书任务的赏金报酬很高，捕杀上级食龙猿的任务诚然危险，但完成后一定不会吃亏。但他毕竟是第一次离开巴雷塔城工会的势力范围，更何况是去生态险恶、环境苛刻的西部峡谷。卡尔想和她商量一下，于是他急忙跑回公寓去找她。但实际上她和他已经许久没联络了，而她家里也只有她母亲卧病在床，日常由邻居帮忙照看。 “伯母，”卡尔向一直被他视为亲人的憔悴妇人问好。 不等卡尔提及她女儿的下落，妇人却反而不安地抢先询问起卡尔，“卡尔，我女儿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呀！” “我听说在贵族区做帮佣，这不是您朋友介绍她去的吗？”卡尔心中忽然起疑。 “没有啊，”妇人咳了起来，“她隔很久才回家一次，带来的钱却有很多！” 卡尔立即扶她起来，用靠枕垫在她背后，让她坐在床上。只听妇人说，“她不会去干什么坏事吧！”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卡尔看着妇人担心不已的神色，自己心中的阴影也在不断扩大，却仍旧刻意替她圆谎，“听她讲，请她的人很有钱，对佣人也很好，在听她说了伯母的事情后，十分同情她，所以支付的报酬也多嘛。” “是这样吗？”妇女将信将疑。 “是的！”卡尔点头，假装很肯定的样子。其实他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心中的疑问越发深重。 “那我要当面去谢谢人家才好，”妇人虚弱地想要起身。 卡尔马上安慰道，“等您病好些，我陪您去。” “卡尔，你要帮我看着她呀！”妇人握住了卡尔的手，“她其实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坚强，真怕她走错路。” “您放心吧！”卡尔让妇人卧床休息，不必过于担心。 卡尔没有机会与她商量，但还是下定决心，加入巴尼老爹的队伍，参加击杀食龙猿的行动。这次任务结束后，他想劝她别再去工作了。他会想办法成为“雷廷番众”的正式队员，那样就有稳定的上级任务可做，挣到的钱一定足够养活她们母女俩。回到工会酒吧，少年刺客立即把决定告诉了巴尼老爹。 “喂！卡尔，”胖子德当时也才十八岁上下，生得又白又胖，为人好闲犯懒。他不愿意像他大哥那样去做赏金猎人，却肯花心思打理工会酒吧的生意。因为父亲的关系，这胖子总带着几分傲气。但他那天找上卡尔时却有些言辞闪烁，举棋不定。 “干嘛？找我喝酒我可奉陪，”卡尔明日要去西部峡谷，办正事前本想喝个痛快。 胖子犹豫道，“有些事呢，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卡尔笑道，“得啦！什么事啊！还弄得神秘兮兮。” 胖子德假装不在意地问，“你有个女朋友对吧！” 卡尔的神经一下子崩紧了，“是又怎样？你们才见过几次？别说你小子看上了她，敢打她的主意，小心我可会揍你。”他素来知晓这胖子有色心没色胆，是个多情大草包，于是半开玩笑着回答起来。 “哼！我才不会呢！”胖子德一下子露出有些气忿和厌恶的神色，“本来我也是好心，不想你再受骗。即然你那么在意她，那就算了！” “算什么算！”卡尔一把拉住他，“有话说清楚！”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胖子德说出的那一番话，却正是卡尔的平凡生活即将发生重大变故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