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悲催的婚姻

    那时候，阿痴身上，既没有手表，也没有手机，他只是这么硬生生地坐着，盼望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那个人，赶紧地发现他。

    盯着自己的破自行车，在机房门前，坐了很久很久，等到自己都觉得腰酸脚麻时，阿痴决定站起来再走走，再看看，如果，再没人来，他甚至决定跑回厂子里去找龙厂长。

    说来也巧得狠，就在阿痴站起身来，还没走了没朝西走出两步路的光景，离他十多米远的一间小屋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然后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瘦瘦小小的年轻女人来。

    女人看了一眼阿痴，

    阿痴也回望了一眼女人。

    然后，两个人的眼神便又分开了。

    这个陌生女人住的这间小屋子，面积只有三十多个平方，而且很是破败，外墙的泥灰早就在雨水的反复冲刷下斑驳脱落，小屋子窗户是用不透明的墙纸封死了，从外面无法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阿痴微微抬头，还发现小屋子的顶上，那些旧式的乌瓦片都碎了很多很多，试想这要是下大雨，住在里面的人，可是不会少遭罪的。

    再回望丰顺皮革公司，刚建成的钢筯水泥上面还盖有琉璃瓦的新房子，阿痴心里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女人，顿时生出了一丝怜悯之情。

    由于，是第一次见面，在十分生份的情况下，阿痴怕打扰这个新邻居的正常生活，更是怕自己的样子吓着她，所以并没有好意思继续向西面走过去，而是重新在机房门口坐了下来。

    很索性的是，这次，阿痴等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他等的那个他，很快就来了：

    他，戴着一双黑色的羊绒手套，开的是一辆发出“突突”声的一万多元的金黄色“太子车”，年纪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一个高高瘦瘦的林州本地清秀小伙子，其酷酷的动作中，还能看到不老男神“炅”哥的影子。

    “是你？”小伙子神情严肃地坐在“太子车”上盯着阿痴的双眼，首先开口问了阿痴一句。

    “昂？什么？”阿痴满脸疑问地回答了他一句，此时的他根本不知道，从他口中蹦出来的那个“是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胡乱地应了一声。

    “钥匙拿去，开门。”小伙子说着，依然坐在他那辆金黄色的“太子车”上，然后轻易地把手中的两个串在一起钥匙往阿痴跟前一抛。

    阿痴微笑着将其捡起，然后试着用颤抖的右手，打开了东边机房和西边实验室的门，见门打开了，他才不慌也不忙地从他的“太子车”上跨了下来。

    “你跟我进来。”小伙子镇定地对阿痴说道。

    “噢！”阿痴应了一声后，跟了进去。

    接下来，小伙子便跟阿痴讲了cao作流程：先按下配电箱上的第二个电钮，启动水泵给污水处理池进水，然后在进水到规定水位时，关掉水泵，再按下第三个按钮，启动鼓风机，给污水处理池增氧，增氧曝气24小时后，再把污水池中已经处理好的水，经过沉淀池排放到河里。

    而，阿痴被从又臭又脏又累的生皮车间里，调过来的主要任务便是让他管理两台水泵和两台鼓风机的开关和轮换时间，其中，很关键的是，污水池的增氧曝气工序是不能停的，所以两台鼓风机也是不能停的，只能24小时昼夜不停地开着。

    简简单单地讲完了教程，又跑到污水池上去溜了一圈后，小伙子便重新跨上他那辆很宝贝的金黄色“太子车”，在一阵“突突突”中走了。

    从其第一眼进入阿痴视线算起，他总共在丰顺皮革公司的污水处理站里，呆了不到20分钟，剩下的23小时40分钟，阿痴又要一个人孤独地度过了。

    小伙子走的时候，并没有拿走钥匙，对他来说，它们实在是太不重要了，或许当初在有人把它们交到他手中时，他就已经把它们当成了自己的累赘。

    往往得到地太容易的东西，

    往往都不懂得太珍惜。

    然而，对阿痴来说，却刚好相反，为了等这两把能够进入公家房子里权利凭证，只有20岁的他，无怨无悔地坐在门口足足等了差不多三个多小时。

    工作如此，工资也是如此，虽然调到污水处理站，虽然工作时间由原来的八小时，变成了二十四小时，但是丰顺皮革给阿痴开的工资却依然是铁打不动地420，而当时这个开着“太子车”，每天来丰顺公司污水池，视察那么半个多小时的小伙子，却能拿到2000多羊钱的薪水。

    人家十年前这2000多一个月，

    阿痴十多年后，都没有能够达到过。

    没有好工作，没有高工资，便不可能有人愿意给你介绍好姻缘，这十几年间，恐怕也是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就是从小就疼爱阿痴的姑妈，想啜合他和那个穿红衣服，整天嘻嘻哈哈的弱智女人。

    姑妈要作媒，阿痴的父母当然是知道的，记得当时双方父母在姑妈家还是见了面，双方都很高兴，弱智女人当然笑得就更高兴了，虽然她一生也不可能知道，爱情和婚姻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一片喜庆和欢乐，并且充满了未来希望的气氛下，虽然愁眉苦脸，作出怪异表情的也就是阿痴本人。他想逃，可惜一点没有勇气。

    后来的后来，阿痴说自己是一名彻彻底底的“现实主义”者，当然，他的现实也并不是后来才养成的，而是在面对这个别人强推给自己的“弱智妻子”时，便已经表现地淋漓尽致了。

    尽管，阿痴深深地知道两个残疾人组建家庭是十分艰难的，但是他并没有直接回绝掉这个“弱智妻子”，而是在众工友的大声嘲笑下，继续和她，不温不火地交往了两个多月。

    双方的父母，倒是真心希望俩个人能尽快有个孩子出来，然而，对于重感情阿痴来说，面对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这种便宜是绝对不会占的。

    两个月后，丰顺公司新招进了一个身强力壮弱智男人，这个男人到来后，那个在双方父母，一厢情愿下被按排给阿痴的“弱智妻子”，就再也不理会阿痴了。

    一年多后，

    他娶了大肚子的她。

    弱智的男人，虽然弱智，但是喜欢打牌，所以家里穷得叮当响，他和她的婚宴只摆了两桌，钱还是向谷维和阿痴等众工友借的。

    “嘿嘿嘿，你连250都不如。”谷维嘲笑阿痴道。

    阿痴，听完，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低下头来，默默地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