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火热的阳光照在裸露的皮肤上,不仅会将它晒黑,还会晒脱一层皮。 人在屋子里,虽然除了胸罩之外只穿一件衬衣,但那汗珠也热烘烘的要往外冒。额头上的汗珠用毛巾抹来抹去总是一粒粒的跑出来,后背湿糯糯的叫衬衫老给粘贴住…… 忽然有人敲起了门来,曾父、曾母从厨房里一起走出去,打开了门,见老王站在门外问:“你们家门前的树砍不砍?” 曾父回答:“你要砍就砍吧,没所谓。” 曾母反对:“不砍!砍了不好看!” 曾父说:“砍了比较亮。” 曾母又说:“砍了没树荫,热死人!” 老王又说:“不管砍不砍,我都要先来问过你们,把你们的想法搞清楚,不然砍了以后你们会怪我没告诉你们。” 然后他便离开了。 曾父曾母关上门,重新去了厨房。 没过多久之后,门外响起了砍树声,越来越聒噪。曾父曾母没再打开门,曾小丽却觉得老王很过分:自家还没一致同意他砍树哩,他就强行砍起来了! 因为树是公家的,老王又做得那么诡谲,先来“问”过了曾家,好像经过了他们的“同意“一样,曾小丽便不好去干涉,只得呆在闺房里不出去。 十分钟后,二哥曾学兵从外边回来了,走进卧房来对曾小丽说:“怎么搞的,把树全砍掉了!” “不会吧?谁把树全砍掉了?”曾小丽明知故问,“最多也就砍掉树枝啊,不会整棵树都给砍了吧?” “你自己出去看看,哪儿只砍到树枝啊,连树根都砍到了,打靶鬼,该死的东西!”曾学兵骂起来。 曾小丽觉得这更过分了,砍树容易种树难,要叫一棵树种成材,得花上十年八年时间才行。便坐不住了,于是走出去看,见老王两公婆这时带着他们的儿子正在曾家门前砍着树,已快砍倒了,果然是砍到了树根处(其他人家门前的树都只砍到两米五十以上),便禁不住生起气来,责问他们道:“你们怎么这样砍啊?是谁叫你们这样砍的?把整棵树都砍掉了!” 老王一家三口全已汗流浃背,只顾干活不应她,过了好一会儿之后,老王才抹抹脸上的汗珠子,向她回答说:“种这种树没用!你们该种果树!不然种再久都没什么意思!” “这种地方哪种得了果树?你们真是的,太不讲道理了!讲砍树就一下全砍掉了!”曾小丽想骂出些难听的气愤话来,但终于忍住了,转回厨房去告诉父母。 曾父没吭声,曾母只道:“算了,横竖都给他砍了,你要竖回去也竖不稳了。他要砍就由他砍吧,我们也拦不住人家!” 然后她便把女儿叫进了卧室去,从枕头底下摸出五张十元的纸币来递给她说:“小丽,天这么热,穿裙子凉快些,你去买条裙子穿吧!” “家里这下没什么钱,得省着用,我还是不买裙子了。”曾小丽望着陈设简单、透出清贫的屋子道。 曾母说:“不讲这些,看你热的,去买条裙子凉快凉快!不然老穿长裤,热死了!” 曾小丽早就想有条裙子了,在深圳厂里做工的时候,因为要穿工装,又不跟人交际,虽然她也有心想买裙子,但也从来没买过。现在听母亲这样说,她也不再多说什么话儿,接过了钱就骑上单车到河对面安都镇的街道上去。 先沿着朝北方向的公路骑上一段路途,大概也就是一公里左右的样儿,然后在桥头往西边的方向拐上桥去,骑过来,下坡,就到了安都镇的街道了。 热夏之时,在改革开放后的街头商铺卖的时装总是品种丰富的,特别是年轻女孩子穿的各种应季衣裙,更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有内地生产的,也有从香港、澳门等地贩过来的。 好衣裙虽然多,而且很吸引人,叫人眼睛闪亮,但曾小丽浏览时,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儿,一边走一边看,眼睛并不很专注在那些衣裙上,而是时不时瞟到其他东西、其他商品上去,像要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
来到一家叫做“满满租书屋”的小书店跟前时,曾小丽想也没想便走了进去,在里边仔细地浏览、翻阅起来。 一本叫做《英汉科技大辞典》的厚厚工具书,叫她的眼睛迅即闪出了特别的亮光,她看它的价目:45.50元一册。这使她由不得迟疑起来:母亲给她五十元钱是让她买衣裙的,不是买书的,如果她拿来买了书,母亲看见以后该多么失望、多么难受啊,父亲知道了以后又该会多么恼火,多么生气啊! 曾小丽踌躇着,忖度着,犹豫了一会儿,又再犹豫了一会儿,久久地没能拿定主意。终于,她在踌躇过后,感情还是战胜了理智,叫她一咬牙,最终不顾一切地买下了这本大辞典。 回到家之后,曾母对曾小丽笑脸相迎,等她锁好单车进了屋去,便笑眯眯地对她说道:“小丽,你快把你买的裙子拿出来吧,让我看看是怎么样的,好不好看,配不配你。” 曾小丽的塑料袋里提的是沉甸甸的工具书,听母亲这样说,她很为难,嗫嚅了一下,然后才有些困难地回答道:“妈,我没买裙子,我只买了一本英语辞典,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