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甘拜下风
宋馆主道：“从此处向西，经长沙、张家界，重庆，到蜀地青城山。青城山群峰环绕起伏、林木葱茏幽翠，享有“青城天下幽”的美誊。古称“洞天福地”、“神仙都会”。青城山被誉为“天下第五名山”。 主峰高霄顶，海拔三千余尺。那山形势险恶，你爷爷的手脚又厉害无比，两个娃娃若是害怕，那乘早向你爷爷赔个不是，也就别来啦。” 叶菲儿听到“青城天下幽”五字，心中更喜，道：“好，一言为定，七日之内，我们必来拜山。” 宋馆主点点头，忽然愁眉苦脸，连叫：“啊哟，啊哟！”提着裤腰向西疾趋。 花月儿道：“菲儿，有一件事我实在推详不透，你说给我听。”叶菲儿道：“甚么事？”花月儿道：“这位老前辈的武功本来厉害之极，我们决非他敌手，怎么老是爱玩弄骗人伎俩？有时又假装武功低微？那日林云庄上他在我胸口击了一掌，若是他使出真力，我今日哪里还有命在？他装疯乔癫，到底是甚么用意？” 叶菲儿轻轻咬着手指，沉思半晌，道：“我也真个不懂。刚才我用八极飞剑接连绊了他几交，这老儿毫无还手之力，只好撒赖使泼。莫非昨晚他拗曲钢杖，又是甚么诈术！” 花月儿摇头道：“他捏碎陆大通双手，用掌力接我内劲，那都是真实本领，决计假装不来。” 叶菲儿俯下身来，拿着头上珠钗在地下画来画去，又过半晌，叹口气道：“我可想不出这老儿在闹甚么玄虚啦。咱们到了青城山，终究会有个水落石出。” 花月儿道：“到青城山山干么？此间大事已了，咱们快找伯父去。这糟老头儿就爱捣鬼，岂能拿他作真？” 叶菲儿道：“月儿，我问你。李巨道长给你那幅画给雨淋湿了，透了些甚么字出来？”花月儿搔了搔头道：“那些字残缺不全，早瞧不出甚么意思啦。”叶菲儿笑道：“那你不会想么？”花月儿明知自己想不出，就算想出甚么，也决不如叶菲儿想得明白，忙道：“好菲儿，你一定想出了，快说给我听。” 叶菲儿用钗儿将那四行字划在地下，说道：“第一行少了的，必是个‘甲’字，凑起来就是‘奇门遁甲’四字。第二行我本来猜想不出，给那老儿一说，那就容易不过，不是‘山’字，就是个‘峰’字。”叶菲儿念了一遍：“奇门遁甲，在青城山。” 花月儿双掌一拍，大声叫道：“好啊，咱们快去！鹤阳帮与金人勾结，定会将这部宝书献给金兀术。下面两句是甚么呢？” 叶菲儿笑道：“你自己不用心思，偏爱催人家。那老儿说这青城山与赵公山相连，东越天响山，西南与六水峄、天洞山接壤，与青城山一脉相承，深藏不露，极具神秘色彩，那第三句只怕是‘响水洞’三字。” 花月儿拍手叫道：“对对，菲儿你真聪明。第四句，第四句！” 叶菲儿沉吟道：“我就是想不出这句啊。第二……节，第二……节。”头一侧，秀发微扬，道：“想不出，我们去了再说。” 两人纵马引翼龙，径自西行，过长沙，经常德，不一日已到张家界，俗话说，张家界看山,九寨沟看水。唐代诗人王维曾有诗云：“居人共住武陵源，还从物外起田园。”张家界素有‘三千峰林八百水’之说，二人流连忘返尽兴玩了数日。 过重庆，经遂宁，询问青城山的所在，人人指点那里。两人好生欢喜，只得寻一家小客店宿了。晚间叶菲儿问起当地名胜古迹，店小二滔滔不绝的说了许多。 叶菲儿详细问了入山途径，把银子给了他，店小二欢天喜地的去了。 叶菲儿站起身来，道：“月儿，走罢。”花月儿道：“此去不过五十余里，小红马片刻即至，咱们白日上去拜山为是。” 叶菲儿笑道：“拜甚么山？去盗书。”花月儿叫道：“是啊！我真傻，想不到这节。”两人不欲惊动店中诸人，越窗而出，悄悄牵了红马，依着店小二指点的途径，向西北方驰去。 山路崎岖，道旁长草过腰，极是难行，行得四十余里，已远远望见数十座山峰耸天入云。 小红马神骏无俦，不多时便已驰到山脚。此时近看，山峰峭兀突起，其一峰尤见挺拔。 花月儿喜道：“这座山峰和那画中的当真一般无异，你瞧，峰顶不都是松树？” 叶菲儿笑道：“就只少个舞剑的将军。月儿，你上去舞一会剑罢。”花月儿笑道：“就可惜我不是将军。”叶菲儿道：“要做将军还不容易？……”说到这里，便即住口。花月儿明白她本来要说甚么话，转过了头，不敢望她的脸。 两人将红马与双翼龙留在山脚之下，绕到主峰背后，眼见四下无人，施展轻功，扑上山去，行了数里，山路转了个大弯，斜向西行。 两人顺路奔去，那道路东弯西曲，盘旋往复，好不怪异，走了一顿饭时分，前面密密麻麻的尽是松树。 两人停步商议是径行上峰，还是入林看个究竟，刚说得几句，忽见前面林中隐隐透出灯光。两人打个招呼，放轻脚步，向灯火处悄悄走近。 行不数步，突然呼的一声，路旁大树后跃出两名黑衣汉子，各执兵刃，一声不响的拦在当路。叶菲儿心想：“若是交手惊动了人，盗书就不易了。” 灵机一动，从怀中取出宋馆主的那金字令牌，托在手中，走上前去，也是一言不发。两名汉子向金令牌一看，脸上各现惊异之色，躬身行礼，闪在道旁。 叶菲儿出手如电，长剑突伸，轻轻两颤，已点中二人xue道，抬腿将二人踢入长草丛中，直奔灯火之处。 走到临近，见是一座五开间的石屋，灯火从东西两厢透出，两人掩到西厢，只见室内一只大炉中燃了洪炭，煮着热气腾腾的一镬东西，镬旁两个黑衣小童，一个使劲推拉风箱，另一个用铁铲翻炒镬中之物，听这沙沙之声，所炒的似是铁沙。 一个老头闭目盘膝坐在锅前，对着锅中腾上来的热气缓吐深吸。这老头身披黄葛短衫，正是天一书阁宋馆主。 只见他呼吸了一阵，头上冒出腾腾热气，随即高举双手，十根手指上也微有热气袅袅而上，忽地站起身来，双手*入镬。 那拉风箱的小童本已满头大汗，此时更是全力拉扯。宋馆主忍热让双手在铁沙中熬炼，隔了好一刻，这才拔出，回手拍的一声，击向悬在半空的一只小布袋。 这一拳打得声音甚响，可是那布袋竟然纹丝不动，殊无半点摇晃。 花月儿暗暗吃惊，心想：“看这布袋，所盛铁沙不过一升之量，又用细索凭空悬着，他竟然一拳打得布袋毫不摇动。此人武功深厚，委实非同小可。”叶菲儿却认定他装模作样，又是在捣鬼欺人，若非要先去盗书，早已出言讥嘲了。 两人见他双拳在布袋上拍一会，在镬中熬一会，熬一会又击打一会，再无别般花样，叶菲儿想看出宋馆主铁镬中、手指上的热气到底是怎生弄将出来，看了半天，不知他古怪窍门的所在，心想：“倘若伯父到来，定能一出手便戳穿这老骗子的把戏，我可是甘拜下风。” 于是掩到东厢窗下，向里窥探，这一看又是一惊。原来房中坐着一男一女，却是高亮与段青敏。 花月儿与叶菲儿都大为诧异：“怎的阿敏竟会也在这里？”但听高亮正花言巧语，要骗她早日成亲。段青敏却坚说要他先杀金兀术，方能叙儿女之情。 高亮道：“好妹子，你怎地如此不识大体？”段青敏奇道：“我不识大体？”高亮道：“是啊！想那金兀术防护甚周，以我一人之力，岂能轻易下手？你做了我媳妇，那时两人联手，自然大功可成。” 段青敏见他说得有理，低首沉吟，灯光下双颊晕红。高亮见她已有允意，握住她的左手，轻轻抚摸，左手伸过去搂住了她的纤腰。 叶菲儿再也忍耐不住，正待出言揭破他的阴谋，只听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是谁擅自上我山来？” 花叶一齐回首，月光下看得明白，不是宋馆主是谁？以往见到宋馆主，见他虽然装模作样，眼神中的油腔滑调却总是掩饰不住，此刻却见他神色俨然，威严难挡。 叶菲儿不由得一怔，心想：“这老儿到了自己山上，架子更是摆得十足。是了，他定是早就发觉我们到了山上，他在铁镬中搞那玩意，不是做给我们看的吗？” 于是笑道：“宋老爷子，我跟你请安来啦。七日之约没误期么？”宋馆主怒道：“七日之约？又怎么了。” 叶菲儿笑道：“呀，怎么转眼就忘了？你闹肚子的病根儿好了罢？要是还没好，不如去请大夫治好了再跟我动手，免得……嘻嘻！” 宋馆主更不答话，一声长啸，双拳猛往叶菲儿左右双肩击去。叶菲儿笑嘻嘻的并不理会，不闪不避，有心要叫金丝软甲上的尖刺在他掌上刺下十多个窟窿，只听得花月儿惊叫：“菲儿闪开。” 耳旁一股劲风过去，知道花月儿出手侧击敌人，只觉肩上两股巨力同时撞到，欲待趋避，已自不及，身不由主的往后摔去，人未着地，气息已闭。 宋馆主拳头与她金丝甲尖刺一触，也已受伤不轻，双掌流血，心下惊怒交集，眼见花月儿掌到，急忙回拳横打。 两人劲力相交，砰砰两声，各自退出三步。只不过宋馆主稳稳站住，花月儿却身子连晃了两下，这一力道既交，双方可说高下已判，几日前在龙吼山借着芙蓉帮弟子的身子较劲，两人似乎打成了平手，然而那是由于花月儿出手中带着南斗六星阵阵的巧劲，此刻硬碰硬的比拚，毕竟还是输了一筹。 花月儿关切叶菲儿，哪肯恋战，忙俯身抱她起来，却听背后风声飒然，敌人又攻了过来。 花月儿左手抱住叶菲儿，更不回身，右手一招“不如我生”向后挥去，这是胡茄十八拍中的救命绝招，他在情急之下使将出来，更是威力倍增。 宋馆主与他掌力一交，不由得身子也是微微一晃，又见掌心刺破处着实疼痛，只怕叶菲儿身上所藏尖刺中喂有毒药，忙举手在月光下察看，见血色鲜红，略觉放心。 花月儿乘他迟疑之际，抱起叶菲儿，拔步向峰顶飞跑，只奔出数十步，猛听得身后喊声大作，回头下望，但见无数黑衣汉子高举火把大呼追来。 花月儿后无退路，只得向峰顶攀援而上，忙乱中一探叶菲儿鼻息，却无呼吸，急叫：“菲儿，菲儿！”始终未闻回答。 只这么稍有稽迟，宋馆主与帮中十余高手已追得相距不远。花月儿心想：“若凭我一人，硬要闯下山去，原亦不难，只是菲儿身受重伤，却难犯此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