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手下留情三分
武琦玮奋力招架，向白脸张腾大声道：“男子汉大丈夫，为难人家姑娘不算英雄。你找我姓武的一人便是，快让这位姑娘退出。” 白脸张腾虽浑，此时也已瞧出二人多半不是鬼怪，但见刘、武二人不敌他，自己又稳占上风，岂肯放她，哈哈笑道：“男鬼若遇见要捉，女鬼碰见更要拿。” 钢枪直刺横拦，极是凶悍，总算对刘三姐手下留情三分，否则已然将她刺伤。 武琦玮急道：“三姐，你快冲出去，琦玮已极感盛情。” 刘三姐低声道：“有命……自天，死且同死。” 武琦玮道：“正是，三姐练的是什么剑法？” 刘三姐道：“我……师父何云母，。我……我……练的……‘芙蓉闲情……剑法’。” 她又想说什么，忽感羞涩，说到嘴边却又住口。 武琦玮道：“三姐，我缠住他，你快跑。只要琦玮留得命在，必来找你，相谢今日援手之助。” 刘三姐脸上一红，说道：“我……我不……琦玮姐……” 转头对白脸张腾道：“喂，疯汉子，你不可……伤了这位jiejie。我师父……是崇善宫的……何真人，她老人家……就要到啦。” 仙人洞八子名满天下，白脸张腾听刘三姐如此说，倒果真有点儿忌惮，微微一怔，随即骂道：“就是崇善宫的众道士齐来，老子也是一个个都宰了！” 忽听得门外一人朗声说道：“谁活得不耐烦了，在这儿胡说八道？” 三人本在激斗，听到声音，各自向后跃开。 武琦玮怕白脸张腾暴下毒手，拉着刘三姐的手向后一引，横剑挡在她身前，这才举目外望。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道姑，灰羽衣，眉清目秀，手中拿着一柄拂尘，冷笑道：“谁在说要把崇善宫的道士全宰了？” 白脸张腾右手挺叉，左手插腰，横眉怒目，大声道：“是老子说的，怎么样？” 那道人道：“好啊，你倒宰宰看。” 晃身欺近，挥拂尘往他脸上扫去。 这时花月儿练功已毕，听得堂上喧哗斗殴之声大作，凑眼圆孔去看。 叶菲儿道：“难道这女道姑也是崇善宫来的？” 花月儿却认得这人是凝阳子李玄纲的徒弟尹素婉，她两年前奉师命赴青林庄向正阳子钟离权传书，夜中较武，自己曾败在她手下，于是悄声对叶菲儿说了。 叶菲儿看她与白脸张腾拆了数招，摇头道：“她也打不赢张腾。” 尹素婉稍落下风，武琦玮立时抽剑上前助战。 尹素婉比之当年武较花月儿，武功已有长进，与武琦玮双战白脸张腾，堪堪打成平手。 刘三姐见旁边三人斗得紧急，武琦玮却抚摸着自己的手，呆呆出神，忽听呛啷一响，武琦玮叫道：“三姐，留神！”这才惊觉。 原来白脸张腾在百忙中向她刺了一枪，武琦玮挥剑架开，出声示警。 刘三姐脸上又是一红，凝神片刻，仗剑加入战团。刘三姐武艺虽不甚高，但三个打一个，白脸张腾终究难以抵挡。 他抡长枪急攻，想要冲出门去招集帮手，但尹素婉的拂尘在眼前挥来舞去，只扫得他眼花撩乱，微一疏神，腿上被武琦玮砍了一剑。 白脸张腾骂道：“cao你老子！” 再战数合，下盘越来越是呆滞，长枪刺出，忽被尹素婉拂尘卷住。 两人各自使劲，白脸张腾力大，一挣之下，尹素婉拂尘脱手，但刘三姐一剑“俯钓长流”，刺中了他右肩。 白脸张腾钢枪拿捏不住，抛落在地。 尹素婉乘势而上，一腿横扫过去。 白脸张腾翻身跌倒。 武琦玮忙扑上按牢，解下他腰里革带，反手缚住。 尹素婉笑道：“你连崇善宫六子的弟子都打不过，还说要宰了他们？” 白脸张腾破口大骂，说三个打一个，不是英雄好汉。尹素婉撕下他一块衣襟，塞在他嘴里。 白脸张腾满脸怒容，却已叫骂不得。 尹素婉躬身向刘三姐行礼，说道：“师姐是何师叔门下的罢？尹素婉参见师姐。” 刘三姐急忙还礼，道：“不敢……当。不知师姐……是哪一位师伯……门下？小妹拜见……尹师姐。” 尹素婉道：“小妹是正阳子门下”。 刘三姐从没离过家门，除了师父之外，崇善宫六子中倒有五位未曾见过，但曾听师父说起，众师伯中以纯阳子吕师伯人最豪侠，武攻也是最高，听尹素婉说是李玄纲门人，心中好生相敬，低声道：“尹师姐……应是师姐，小妹姓……刘，你该叫……我师妹。” 尹素婉跟随师父久了，也学得性格豪迈，见这位师妹扭扭捏捏的，哪里像个侠义道，不禁暗暗好笑，和她叙了师门之谊，随即与武琦玮厮见。 武琦玮说了自己姓名，却不提父亲名号。 尹素婉道：“这疯汉武艺高强，不知是什么来历，倒是放他不得。” 武琦玮道：“待小妹提出去一剑杀了。” 她是林云庄群盗的首领，杀个把人浑不当一回事。刘三姐心肠软，忙道：“啊，别……杀人。” 尹素婉笑道：“不杀也好。刘师妹，你到这里有多久了？” 刘三姐脸一红，道：“小妹……刚到。” 尹素婉向两人望了一眼，心想：“看来这两人是作伴游山玩水，我说几句话就赶紧办事。” 说道：“我奉师父之命，到龙吼山来寻一个人，要向他报个急讯。小妹这就告辞，后会有期。” 说着一拱手，转身欲行。 刘三姐脸上羞红未褪，听他如此说，却又罩上了一层薄晕，低声道：“尹师……姐，你寻谁……啊？” 尹素婉微一迟疑，心想：“刘三姐是本门中人，这姓武的既与她同行，也不是外人，说亦无妨。” 便道：“我寻一位姓花的朋友。” 此言一出，一堵墙的两面倒有四个人同感讶异。 武琦玮道：“此人可是月儿？” 尹素婉道：“是啊，武jiejie也认得这位花朋友吗？”武琦玮道：“小妹也正是来寻访花师哥。” 尹素婉与刘三姐齐道：“你叫他师哥？” 武琦玮道：“家严与他义父正阳子同辈，是以小妹称他师哥。” 刘三姐不语，心中却大是关切。 尹素婉忙问：“你见到他了么？他在哪里？” 武琦玮道：“小妹也是刚到，正要打听，却撞上这个疯汉，平白无端的动起手来。” 尹素婉道：“好！那么咱们同去找罢。” 三人相偕出门。 叶菲儿与花月儿面面相觑，只是苦笑。 花月儿道：“他们必定又会回来，菲儿，你打开橱门招呼。” 叶菲儿叹道：“那怎使得？这两人来找你，必有要紧之事。你在养伤，一分心那还了得？” 花月儿道：“是啊，必是十分要紧之事。你快想个法子。” 叶菲儿道：“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不开门。” 果然过不多时，尹素婉等三人又回到店中。 武琦玮道：“在龙吼山各堂庄上竟也问不到半点眉目，这便如何是好？” 尹素婉道：“不知武jiejie寻这位朋友有何要紧之事，可能说么？” 武琦玮本不想说，却见刘三姐脸上一副盼望的神色，不知怎地，竟尔难以拒却，便道：“此事一言难尽，待小妹扫了地下的脏物，再与两位细谈。”这店中也无扫帚簸箕，尹武两人只得拿些柴草，将满地秽物略加擦扫。 三人在桌旁坐下。 武琦玮正要开言，刘三姐道：“且……慢！” 走到白脸张腾身旁，用剑割下他衣上两块衣襟，要塞住他的双耳，低声道：“不让他……听。” 武琦玮赞道：“三姐好细心。咱们的话可不能让这白脸听了去。” 叶菲儿在隔室暗暗发笑：“我们两人在此偷听，原是难防，但内堂还躺着个高峰，你们三人竟也懵然不知，还说细心呢。” 须知刘三姐从未在江湖上行走；尹素婉专学师父，以豪迈粗犷为美；武琦玮在林云庄发号施令惯了，向来不留神细务，是以三人谈论要事，竟未先行在四周查察一遍。 刘三姐俯身见白脸张腾耳朵已被割去，怔了一怔，将布片塞入他耳孔之中，微微含笑，向武琦玮道：“现下……可以……说啦。” 武琦玮迟疑道：“唉！这事不知该从何说起。我是来找花师哥，按理说，那是万万不该来找他的，可是又不得不找。” 尹素婉道：“这倒奇了。” 武琦玮道：“是啊，我找花师哥，原本也不是为了他的事，是为了他的义父正阳子钟离权。” 尹素婉一拍桌子，大声道：“义父—正阳子—钟离权？” 武琦玮道：“正是。” 尹素婉道：“啊哈，武jiejie此来所为何事，只怕与meimei不谋而合。咱俩各在地下书写一个人的名字，请武师妹瞧瞧是否相同。” 武琦玮尚未回答，刘三姐笑道：“好啊，你们两人……背向背的……书写。” 尹素婉和武琦玮各执一根柴梗，相互背着在地下划了几划。 尹素婉笑道：“武师妹，我们写的字是否相同？” 刘三姐看了两人在地下所划的痕迹，低声道：“尹师姐，你猜……错啦，你们……划的不同。” 尹素婉“咦”了一声，站起身来。 刘三姐笑道：“你写的是……‘李巨道长’……三字，他却是画了……一座石……像。” 叶菲儿心头一震：“他二人来找月儿，怎么都和李巨道长相关？” 只听武琦玮道：“尹师姐写的，是祖师爷的名讳，小妹不敢直书。” 尹素婉一怔，道：“是祖师爷？嗯，咱们写的其实相同。李巨道长真是青莲教主？” 刘三姐道：“噢，原来……如此。” 尹素婉道：“武jiejie既是崇善宫门人，那么找钟离权是要不利于他了。” 武琦玮道：“那倒不是。” 尹素婉见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心中甚是不喜，说道：“武jiejie既不当小妹是朋友，咱们多谈无益，就此告辞。” 站起身来，转身便走。 武琦玮忙道：“尹师姐留步，小妹有下情相告，还要请师姐援手。” 尹素婉最爱别人有求于她，喜道：“好罢，你说便是。” 武琦玮道：“尹师姐，你是崇善宫门人，传讯示警，叫人见机提防，原是侠义道份所当为。但若贵派师长要去加害无辜，你得知讯息，却该不该去叫那无辜之人避开呢？” 尹素婉一拍大腿，道：“是了，你我都是崇善宫门人，其中果然大有为难之处，你倒说说看。” 武琦玮道：“此事小妹若是袖手不管，那是不义；若是管了，却又是有辱师门。小妹虽有事相求师姐，却又是不能开口。” 尹素婉已大致猜中了她的心事，可是她既不肯明言，不知如何相助，伸手搔头，神色颇感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