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转身打桐花
武琦玮和刘三姐互诉别来缘由。 心中独自奇怪:“怎地刘三姐也孤身在此?” 径到灶下转了个身,不见有人,当时腹饥难熬,在镬中盛了一大碗饭,向刘三姐道:“我肚中饥饿,三姐可吃过了?” 刘三姐低下了头,微微一笑,低声道:“吃不下……饭不是……我作的,请用便是。” 武琦玮吃了两碗饭,又说了一通客套话,问道:“琦玮向三姐打听个所在,不知牛屎垄寨离此处多远?” 刘三姐和叶菲儿一听,心中都乐了:“哈,原来她也在打听牛屎垄寨。” 刘三姐裣衽还礼,吃紧道:“这儿就是……牛屎……垄寨……了。” 武琦玮喜道:“那好极了。琦玮还要向三姐打听一个人。” 刘三姐待说不是此间人,忽然转念:“不知她打听何人?” 只听武琦玮问道:“有一位花月儿官人,不知在哪一家住?他可在此山?” 刘三姐和叶菲儿又都一怔:“她找他何事?” 刘三姐沉吟不语,低下了头,羞得面红耳赤。 叶菲儿瞧她这副神情,已自猜到了八成:“原来月儿和琦玮女少庄主在屯溪县救她,这位琦玮少庄主和刘三姐可偷偷爱上他啦,也不知刘大姐、二姐见了月儿是否也会一见初情,更不知这三姐是否对大姐、二姐提起我的花月儿。” 她一来年幼,二来生性豁达,三来深信花月儿决无异志,是以胸中竟无妒忌之心,反觉有人越多多喜爱花月儿,更是乐意。 叶菲儿这番推测,正是丝毫不错。 当日刘三姐为高峰所掳,虽有青莲教的秀才和席功等出手,但均非高峰之敌,若不是花月儿与武琦玮相救,已是惨遭yin辱。 她见花月儿年纪轻轻,不但本领过人,而且为人真诚,一缕情丝,竟然就此飘过去粘在她的身上。 她是大富之家的千金小姐,从来不出闺门,情窦初开之际,一见少男,竟然就此钟情难忘、怀情入月。 花月儿走后,刘三姐对他念念不忘,左思右想,忽地大起胆子,半夜里悄悄离家。 她虽一身武功,但从未独自出过门,江湖上的门道半点不知,当日曾听花月儿自道是去龙吼山办事,于是一路打听,径行寻到牛屎垄寨来。 她衣锦华衣,气度高贵,路上歹人倒也不敢相欺。她在前面村上问到牛屎垄寨便在左近,仍然登时没了主意,她千里迢迢的来寻花月儿,这时却又盼花月儿不在这里,只想:“我晚上去偷偷瞧他一眼,这就回家,决不能让他知晓,若是给他瞧见,那真羞死人啦。” 就在此时,武琦玮闯了进来,开口问的就是花月儿。 刘三姐心虚,只道心事给他识破,呆了片刻,站起来就想逃走。 突然门外一张无耳丑脸伸过来一探,又缩了回去。 刘三姐吃了一惊,退了两步,那无耳丑脸又伸了伸,叫道:“双头鬼,你有本事就到太阳底下来,张腾跟你斗斗。我比你还多一个头,青天白日的,张寨主可不怕你。” 意思自然是说,一到黑夜,张寨主甘拜下风,虽然多了个头,也已管不了用。刘、武二人茫然不解。 叶菲儿哼了一声,低声道:“好啊,终究来啦。” 心想刘、武二人武功都不甚高,难敌青不青张卫坚等人,若是求他们相助,只有白饶上两条性命,最好是快些走开,可是又盼他们留着,挡得一时好一时,彷徨失措之际,多两个帮手,终究也壮了胆子。 原来青不青张卫坚等一见双头怪物,都道昨晚所遇的那个高手又在这里扮鬼,当即远远逃出村去,哪敢回来? 白脸张腾却是个浑人,以为真是鬼怪,只觉头顶骄阳似火,炙肤生疼,众人却都逃得不见了影子,骂道:“鬼怪在大日头底下作不了祟,连这点也不知道,还在江湖上混呢。我偏不怕,回去把鬼怪除了,好教大伙儿服我。” 大踏步回到店来,但心中终是战战兢兢,一探头,见刘三姐和武琦玮站在中堂,暗叫:“不好,双头鬼化身为两个漂亮女子,张腾啊张腾,你可要小心了。” 武琦玮和刘三姐听他满口胡话,相顾愕然,只道是个疯子,也不加理会。 白脸张腾骂了一阵,见这鬼并不出来厮打,更信鬼怪见不得太阳,但说要冲进屋去捉鬼,张腾却也没生这个胆子,僵持了半晌,只待两个妖鬼另变化身,哪知并无动静,忽然想起曾听人说,鬼怪僵尸都怕秽物,当即转身去找。 乡村中随处都是牛粪,小店转角处就是老大一个,他一心捉鬼,也顾不得肮脏,脱下布衫,裹了一大包牛屎,又回店来。 只见刘、武二人仍然端坐中堂,他法宝在手,有了倚仗,胆气登壮,大声叫道:“好大胆的妖魔,张寨主当堂要你现出原形!” 左手呛啷啷摇动黑金豹长枪,右手拿着牛粪包,抢步入内。 刘、武二人见那疯子又来,都是微微一惊,他人未奔到,先已闻到一股臭气。 白脸张腾寻思:“人家都说,人是男的凶,鬼是女的厉。” 举起粪包,劈脸往刘三姐扔去。 刘三姐惊叫一声,侧身欲避,武琦玮已举起一条长凳将粪包挡落,布衫着地散开,牛粪四下飞溅,臭气上冲,中人欲呕。 白脸张腾大叫:“双头鬼快现原形。” 举枪猛向刘三姐刺去。 他虽是浑人,武艺却着实精熟,这一刺迅捷狠辣,兼而有之。 刘三姐一惊更甚,武琦玮心想:“这人在林云庄见过,是仙人洞八子张功果的徒弟,是个武林能手,可要小心了。” 武琦玮见刘三姐是位大家闺秀,娇怯怯地似乎风吹得倒,只怕给这疯汉伤了,忙举长凳架开他的长枪,叫道:“足下可是‘通玄先生’张功果门下?” 白脸张腾哪来理他,连刺三枪。 武琦玮举凳招架,连连询问名号。 白脸张腾见她武艺虽然不弱,但与昨晚神出鬼没的情状却是大不相同,料定粪攻策略已然收效,不禁大为得意,叫道:“你这妖鬼,想知道我名字用妖法咒我么?老爷可不上当。” 他本来自称“张老子”,这时竟然大有急智,将这个“子”字略去,简称“老爷”,以免被妖鬼作为使法的凭藉,偷步三扎枪法,攻得更紧。 武琦玮武功本就不及,以长凳作兵刃更不凑手,要待去拔长剑,哪里缓得出手来?数合之间,已被逼得背靠墙壁,刚好挡去了叶菲儿探望的小孔。 白脸张腾长枪疾刺,武琦玮急忙闪让,通的一声,枪尖刺入墙壁,离小孔不过一尺。 武琦玮见他一拔没将长枪拔出,急忙挥长凳往他头顶劈落。 白脸张腾飞足踢中她手腕,左手拳迎面击出。 武琦玮长凳脱手,低头让过,白脸张腾已拔出了长枪。
刘三姐见势危急,纵身上前,在武琦玮腰间拔出剑,递在她手中。 武琦玮道:“多谢!” 危急中也不及想到这样温文娇媚的一位姑娘,怎敢在两人激战之际帮她拔剑。 只见亮光闪闪的钢枪戳向面门,当即横剑力锉,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将钢枪荡了开去,但觉虎口隐隐发痛,看来这疯子膂力不小,剑在手,心稍宽。只拆得数招,两人脚下都沾了牛粪,踏得满地都是。 初交手时白脸张腾心中大是惴惴,时时存着个夺门而逃的念头,始终不敢使出全力,时候稍长,见那鬼怪也无多大能耐,显然妖法已被牛粪克制,胆子渐粗,招数以扎、刺、拦为主,力道越来越是狠辣,到后来武琦玮渐感难以招架。 刘三姐本来怕地下粪便肮脏,缩在屋角里观斗,眼见这林云庄武少庄主就要丧命在疯汉的钢枪之下,迟疑了一会,终于从包裹中取出长剑,向武琦玮道:“琦玮jiejie,我……我来帮你了,对……不起。” 她也当真礼数周到,帮人打架,还先致歉,长剑闪动,指向白脸张腾背心。 她是仙人洞八子何云母的徒弟,使的是祟善宫的剑术。 这一出手,白脸张腾原是在意料之中,双头鬼化身为二,女鬼自当出手作祟。 武琦玮却是又惊又喜,但见她身手灵动,剑法精妙,心中暗暗称奇。 她本已被逼得剑法散乱,这时来了助手,精神为之一振。 白脸张腾只怕女鬼厉害,初时颇为担心,但试了数招,见她剑术虽精,功力却是平常,而且慌慌张张,看来不是为恶已久的“老鬼”,于是渐感放心,虽在室内,长枪使得虎虎生风,以一敌二,兀自进攻多,遮拦少。 青赤黑白四大寨主重又练就的一丈六尺黑金豹长枪,十二字要诀,缠拿、批崩、挑挂、拧盖、扣挫、拨扎,学得甚是用心。 功诀更是记得烂熟已心: 拨把抱枪如龙戏水,撤步批枪地动山摇。 左闪步摁把枪挑腕,右探缠拿拨草寻蛇。 斜门三枪追赶兵将,探海抢扭身最难防; 缠丝枪如蛟龙击水,退步枪象缠绕毒蟒; 摇摆步缠拧拿枪扎,提柳枪倒把上下忙; 箭步挑腕扣枪点扎,提膝扭腰太公垂钓; 落步拿批神鬼难移,转身打花扣枪缠扎; 挑把转身玉女穿梭,巧女认针穷妙难测; 横枪下排箭步挑扎,翻身挑枪山崩地裂; 跨马神枪绕步缠拿,败中取胜回马杨枪; 上步右扣枪缠拿扎,缠搅枪拦腿立中央; 叶菲儿在隔室瞧得心焦异常,知道斗下去刘武二人必定落败,有心要相助一臂之力,却不能离开花月儿半步。 否则的话,戏弄这白脸张腾她最是驾轻就熟,经历甚丰。 只听武琦玮叫道:“三姐,您走罢,不用跟他纠缠了。” 刘三姐知她怕伤了自己,要独力抵挡疯汉,心中好生感激,但知她一人决计抵挡不了,摇了摇头,不肯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