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孟夏
花月儿“啊”了一声。周同道：“李巨道长为人虽然古怪，但他骄傲自负，决不会如地诛煞那么不要脸，会来强抢经书，那一次坏在他的六个徒弟正好与他同在一起。” 花月儿心想：“那是吕药宾吕师叔他们几人了。他们与这件事不知又有甚么干连？” 只听周同道：“我见他满面春风，说是重建祟善宫。我想李巨道长聪明一世，胡涂一时，他的六个徒弟虽然有两个已是江湖武功数一数二的人物，但你李道长让他们窝在青莲教，有甚么好，像我的徒弟，个个都是好汉，那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河北三绝的卢俊义，便取笑他几句。 李巨道长倒不生气，反而请我喝酒庆贺。我说起师哥假死复活、击中高虎的情由。李巨道长的一个刚收的女徒儿听了，求我借经书一观。她说她不懂半点武艺，只是心中好奇，想见见这部害死了无数武林高手的书到底是甚么样子。我自然不肯。 李巨道长对这新收的女徒宠爱有加，甚么事都不肯拂她之意，就道：‘云母当真全然不会武功。她年纪轻，爱新鲜玩意儿。你就给她瞧瞧，又有甚么干系？我李巨道长只要向你的经书瞟了一眼，我就挖出这对眼珠子给你。’ 李巨道长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当然言出如山，但这部经书实在干系太大，我只是摇头。李巨道长不高兴了，说道：‘我岂不知你有为难之处？你肯借给云母一观，李某人总有报答你崇善宫之日。若是一定不肯，那也只得由你，谁教我跟你有交情呢？我跟你崇善宫的弟子们可不相识。’ 我懂得他的意思，这人说得出做得到，他不好意思跟我动手，却会借故去和我的徒弟为难。这人武功太高，惹恼了他可真不好办。” 花月儿道：“是啊，卢俊义、武松他们是打不过他的。” 周同道：“那时我就说道：‘李巨道长，你要出气，尽管找我红拳王，找我的徒弟们干么？这却不是以大欺小么？’ 他女徒听到我‘红拳王’这个诨号，格格一笑，说道：‘周师叔，你爱胡闹顽皮，大家可别说拧了淘气，咱们一起玩玩罢。你那宝贝经书我不瞧也罢。’ 她转头对李巨道长道：‘看来《道德经》是给那姓高的抢去了，周师叔拿不出来，你又何必苦苦逼他，让他失了面子？’ 李巨道长笑道：‘是啊，红拳王，还是我帮你去找地诛煞算帐罢。他武功了得，你独个儿是打他不过的。’” 花月儿心想：“花晴儿的师父也挺精灵古怪。”插口道：“他们是在激你啊！” 周同道：“我当然知道，但这口气不肯输。我说：‘经书是在我这里，借给云母看一看原也无妨。但你瞧不起红拳王守不住经书，你我先比划比划。’ 李巨道长笑道：‘比武伤了和气，你是红拳王，咱们就比比孩子们的玩意儿。’我还没答应，他女徒云母已拍手叫了起来：“好好，你们两人比赛弹弓打石弹儿。’” 花月儿微微一笑。周同道：“打石弹儿我最拿手，接口就道：‘比就比，难道我还能怕他？’ 何云母笑道：‘周师叔，要是你输了，就把经书借给我瞧瞧。但若是你赢了，你要甚么？’ 李巨道长道：‘寂寞死人洞有宝，难道崇善宫就没有？’ 他从包裹取出一件短兵器在桌上一放。你猜是甚么？” 花月儿道：“鱼肠剑。” 周同道：“是啊，原来你也知道。 李巨道长道：‘红拳王，你武功卓绝，用不着这鱼肠剑护身，但他日你娶了心爱的女人，生下小红拳王，小孩儿配上这鱼肠剑可是妙用无穷，谁也欺他不得。你打石弹儿只要胜了我，崇善宫这件镇山之宝就是你的。’ 我道：‘女人是要娶的，小拳王更加要生，不过你这鱼肠剑武林中大大有名，我赢到手来，藏在衣服里面，在江湖上出出风头，倒也不错，好让天下人知道崇善宫主栽在红拳王手里。’ 何云母接口道：‘您先别说嘴，哥儿俩比了再说。’三人说好，每人十二粒石弹，共是二十四个小洞，谁的十二粒石弹先打进洞就是谁胜。” 花月儿听到这里，想起当年与叶青兄长等人玩石弹的情景，不禁微笑。 周同道：“石弹子我随身带着有的是，三人就同到屋外空地上去比试。我留心瞧何云母的身形步法，果然没学过武功。我在地上挖掘小孔，让李巨道长先挑石弹，他随手拿了十二颗，拿起弹弓我们就比了起来。只道他取准的本事远胜过我，打起石弹来必能占到上风。他却不知这种小孩儿的玩意与暗器虽然大同，却有小异，中间另有窍门。 我挖的小洞又很特别，洞里转弯，石弹子打了进去会再跳出来。打弹时不但劲力必须用得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而且劲力的结尾尚须一收，把反弹的力道消了，石弹儿才能留在洞内。” 花月儿想不到打石弹还有这许多讲究，只听周同得意洋洋的接着说道：“李巨道长连打四颗石弹，都是不错厘毫的进了洞，但一进去却又跳了出来。待得他悟到其中道理，我已有三颗弹子进了洞。他暗器的功夫果然厉害，一面把我余下的弹子撞在最不易使力的地位，一面也打了三颗进洞。 但我既占了先，岂能让他赶上？你来我往的争了一阵，我又进了一颗。我暗暗得意，知道这次他输定了，就神仙下凡也已帮他不了。唉，谁知道李巨道长忽使诡计。你猜是甚么？” 花月儿道：“他点了你手上的xue道吗？” 周同道：“不是，不是。李巨道长坏得很，决不用这种笨法子。打了一阵，他知道决计胜我不了，忽然手指上暗运潜力，三颗弹子出去，把我余下的八颗弹子打得粉碎，他自己的弹子却是完好无缺。”花月儿叫道：“啊，那你没弹子用啦！” 周同道：“是啊，我只好眼睁睁的瞧着他把余下的弹子一一打进了洞。这样，我就算输啦！” 花月儿道：“那不算数。” 周同道：“我也是这么说。但李巨道长道：‘红拳王，咱们可说得明明白白，谁的十二颗弹子先进了洞，谁就算赢。你混赖那可不成！别说我用弹子打碎了你的弹子，就算是我硬抢了你的，只要你少了一颗弹子入洞，终究是你输了。’我想他虽然使jian，但总是怪我自己事先没料到这一步。再说，要我打碎他的弹子而自己弹子不损，那时候我的确还办不到，也不禁对他的功夫很是佩服，便道：‘云母，我就把经书借给你瞧瞧，今日天黑之前可得还我。’ 我补上了这句，那是怕他们一借不还，胡赖道：‘我们又没说借多久，这会儿可还没瞧完，你管得着么？’这样一来，经书到了他们手里，十年是借，一百年也是借。” 花月儿点头道：“对，幸亏大哥聪明，料到了这着，倘若是我，定会上了他们的大当。” 周同摇头道：“说到聪明伶俐，天下又有谁及得上李巨道长的？只不知他用甚么法子，居然找到了一个跟他一般聪明的女徒弟。不过让他女徒拜他为师，这件事可蠢得到家啦！ 那时候何云母微微一笑，道：‘周师叔，你号称红拳王，人可不胡涂啊，你怕我刘备借荆州是不是？我就在这里坐着瞧瞧，看完了马上还你，也不用到天黑，你不放心，在旁边守着我就是。’ “我听她这么说，就从怀里取出经书，递了给她。何云母接了，走到一株树下，坐在石上翻了起来。李巨道长见我神色之间总是提心吊胆，问道：‘红拳王，当世之间，有几个人的武功胜得过你我两人？’我道：‘胜得过你的未必有。胜过我的，连你在内，总有四五人罢！’ 李巨道长笑道：‘那你太捧我啦。紫圣王、地诛煞二人，我青莲教就占三人，武功各有所长，谁也胜不了谁。高虎既给你师哥损伤了“蝎子功”，那么十年之内，他比兄弟是要略逊一筹了。 还有个杭州天一阁宋馆主，武功内功诡异莫测，听说也很了得，那次神女翠颜峰书山论剑他却没来，但他功夫时好时坏，这一辈子未必再能练到出神入化之境。 红拳王，你的武功兄弟决计不敢小看了，除了这几个，武林中要算你第一。咱二人联手，当世没人能敌。’我道：‘那自然！’李巨道长道：‘所以啊，你何必心神不定？有咱哥儿俩守在这崇善宫，天下还有谁能抢得了我们的宝贝经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