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总算来了

    从山上看去，那广阔的天空，渐渐地被不知何处飘来的乌云挤压着，山雨欲来，风满楼。有人站在楼上，如此刻的天空一般，面带郁色。风猎猎而来，仿佛也吹不进那楼里凝滞的空气。

    这里，是孔雀山庄里最高的青雀楼。

    从李家返回的人已经将消息带到。

    李雨站在楼台，仍由略带寒气的山风吹拂着凌乱的头发。李梧此时发现，父亲飘散的头发里已经隐见白发。

    李雨对着风低声念道：“终究还是为了不让我的书稿见于世吗？”

    而此时，孔雀山庄的庄主，秋凤梧，还在询问更多的细节。而有一个细节，让他觉得有点担心了起来。“你是说李家被害之人中，有三人是被人拍碎了头盖骨而死？”

    “是的，庄主，我从断裂处能看出，对方使用的并非利器，应是钝器。或者是……”回答之人是孔雀山庄最为老练的高手之一，老邬。

    “或者是什么？”秋凤梧觉得奇怪，老邬的眼力一直都很犀利，很少有不肯定的时候。

    “或者是用手。”老邬答道，这个答复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却不说出手拍碎头盖骨有多困难。

    秋凤梧沉默了一阵子，说道：“你有没有空手杀过鱼？”

    老邬摇摇头。

    秋凤梧缓缓说道：“空手杀鱼，得用力甩拍到地上拍死。”

    但那是杀鱼。

    杀人，面对面，直接用手拍碎头盖骨，即便对于刀口舔血的江湖中人来说，终究还太过血腥，而且出手的人武功绝对是化神境界，江湖中有数的顶尖高手，绝对压倒优势，似乎没有必要，只能说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喜好。

    有这种喜好的人，不多。秋凤梧正好知道一个。他宁可老邬的眼力出了问题，因为高立他们去追那个人了。

    高立不认识那个人，他们当时在青龙会的位阶并不高，平时不会与青龙十二煞这样级别的人有接触，而秋凤梧自己，是参与一次特别任务时见过那个人。那次任务执行完后，年轻的秋凤梧，扶着旁边一棵树，第一次有一种想吐的感觉，随后他又看到那人的手，就真的吐了。

    秋凤梧现在的脸色就像当时刚吐完时一样的苍白。

    “赶紧安排山庄里现在能派出的人手，沿他们之前的方向去找，务必赶上告知高大哥他们对手已经超过他们的能力！”

    此时，运河之上，天生他们的船已经半沉了，只有一侧还露出水面，已无法立足。

    天生抱着老刘，赵大拽着高立，拼命蹬水，游向不太远的岸边。

    老刘的血不断地渗出来，身边的河边都能看见淡淡的血色。

    高立呛了口水，一时心慌挣扎了起来。赵大一急，大吼别乱动乱扯，不然我就撒手了。高立听了更慌。

    天生喊道：高大哥，放松！放松就不会有事的。

    高立终究是当过杀手的人，强制让自己平静下来，气守丹田，放松了全身。赵大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速度也快了起来。

    很快，便游到了岸边，高立跌坐在地上，仍在咳嗽。天生将老刘平躺在地下，检查他的伤势，他和李先生学了些医术，当时就尤其注意学习内外伤的治疗之法。他先将手臂外伤处清洗包扎起来，而老刘胸口的伤，眼下无法治疗。

    高立忍着咳嗽，也过来看了看。“怎么样？”

    天生摇了摇头，心情沉重。手边没有更多的工具，他继续以手指掐按代替银针给老刘施针灸之法。

    过了半晌，老刘呻吟了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醒来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再看看自己。笑了一下，把自己笑咳嗽了。“呵呵，好多年没伤过那么重了。”

    天生着急骂道：悠着点，想死自己跳河去。

    老刘问了一下自己的伤情，然后对天生说：看来你可以早点去白云观了。只有白云观，才能救我。

    说完又晕厥过去了。

    高立看了赵大一眼，赵大想起来之前自己在水里吼他，一下子变得畏畏缩缩。

    高立说，你过来。

    赵大闻言还倒退了两步。

    高立气得笑了起来。“你过来，我不打你。”

    赵大耷拉着头磨蹭了过来。

    高立说道：“之前多谢你了。”

    赵大一听，像瞪大了眼睛，就像见了鬼一样。

    高立很无奈地苦笑。

    高立送怀中拿出银票，说道：“这一百两算是赔你的船。另外，给你二十两，帮我们搭把手，跟着我们到云雾山，你是否愿意？”

    赵大激灵一抖，火速接过银票，叹了口气：“好吧，反正家中也没有婆娘等着俺回去，看在你们人还算可以的份上，就再送你们一程。不过，千万别再乱惹些要命的煞星了。”

    高立苦笑，谁知道那个“石头”竟是那么重那么可怕，硬搬起来结果砸了自己的脚。

    赵大在附近的村庄寻来一辆马车，天生和高立将老刘小心翼翼地抱上车去。赵大坐在马夫的位置上，像模像样地赶起了马车。

    天生说道：“赵大你还真是个人才，能驾船竟然还能驾车。两栖动物，水陆两用啊。”

    赵大咧嘴笑了，“俺不晓得什么两栖动物，但水陆两用俺能懂，没错，水上岸上俺都能跑。干过的活多了，没本钱，靠的就是自己这身板和手艺呗。”正夸耀着，看见高立脸色不好。赶紧回头赶马，吁~驾！

    马车行了两日，老刘苏醒过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时间也越来越短。众人忧心忡忡。

    第三天的清晨，天生还在睡得昏沉，脑袋随着马车摇晃而摇晃。夜里还需照顾老刘，实在太累了。突然赵大拍了拍他的脸，唤他起来。

    赵大说道：“小哥你看看这里是不是就是云雾山了？”

    天生低头踏出了马车，一座被云雾萦绕的大山赫然出现在眼前，极目远眺，望不清山中是何景色，隐隐有楼阁露角于云雾之中，时隐时现。

    前方路难行，三人便下了马车，担着老刘，一步步向山前走去。只见山下路前一碑，碑上一行字：白云深处有人家。

    总算来了！天生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