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零一夜

    船行着，推出层层水波，荡漾到岸边又反漾。天生在看着水波，想从水波中领悟武学。赵大认为这个小伙子两眼发直，发呆已经到了呆傻的境界了。

    天生很想有“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觉，但可惜他不是在长江。两岸尽是人声，有猿声也是耍猴的。轻舟缓缓地驶过的山不多，更多的是镇子和码头。因为那些镇子和码头的存在，他们更快不得，除了观察运河里的船，还要观察靠岸的船。至于隋炀帝的遗迹和那运河的风光，却是无心观赏了。

    天生已经掌握了流云袖和高立枪法的基本功和要诀，但仅仅是基本功和要诀而已。老刘说，光懂这些，顶个屁用，没有无数次的修炼和实战，都是虚的。

    天生道：“那我现在就是虚的，已经越过了还虚境界的阶段了。”

    高立已经学会淡定对待天生莫名其妙的话语，他站在船边——打渔，确切的说是扎鱼。出枪极稳而准，一枪扎一只，例无虚发，高立于微微波涛起伏之中，正是心得意满。

    只见赵大在一旁喃喃说：“运河里的鱼就那么点大，一枪扎个大洞，还有啥吃头？”

    高立恶狠狠地瞪了赵大一眼，赵大差点掉下水去。

    天生说也有道理。不如改扎为砸。高立说怎么砸。

    天生接过铁枪，挥舞了一下，划了两个圈，猛然砸了水面。只听见咚的一声，有水柱涌起，待水花稍却，看见两只不大不小的鱼已经晕死浮在水面上。

    高立说道：“这是棍法，不是枪法。”

    天生说：“不管是枪法还是棍法，能打鱼就是好法。”

    高立竖了大拇指，“说得好！……打得差。”

    天生有些恼羞，说：那你来打一下看看。

    高立拿起枪，摇晃了几下，突然一下将枪头扎到水里，却仅仅是水，没扎到鱼。

    天生本想说怎么越打越差了。忽然枪头猛的一挑，水花四溅，水花之中竟有鱼儿被带出水面，在空中还摆动着头尾，落下时恰好落到了船上。鱼是活的，生猛地活着。

    高立眨了眨眼睛，有些得意。尽管他显得老成，却毕竟还未逾而立之年，还有些未泯的童心。

    前方不远处，有条船，船上有个人，那人见到了刚才的情形，拍手称赞，说这实在是好办法，这样挑出来的鱼，才能完整又鲜活。

    话音未落，竟见那人欲踏出船来，其他人还未还得及惊呼，却见他突然间速度加快了许多，快得可以让他似乎能飞了起来，登时平平离开了他的船，飞跃出数丈来。但人终究不能飞，眼看就要落水了。

    只见他一踏水面，竟能借力再腾身跃起，如同打水漂一般。天生看着目瞪口呆，心想这轻功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老刘看得仔细，说道：“他踏到了一小块漂浮的木板上。”

    天生闻言，说：“还好……”却立即回过味来，“即使是踏漂浮木板借力，一样也是惊世骇俗吧？！”

    还没等天生从惊讶中醒过神来，却见那人如同一只飞鹰一般，飞到了他们的船上，落下两步，刚好到适才高立挑起的鱼旁边站住了。

    不顾旁人诧异的眼光，捻起那只鱼，掂了掂，看了一下鱼鳃，满意地自言自语说道：“嗯，确实新鲜。正好适合拿来清蒸。”

    说完，拿着鱼又要跃回他的船上去。

    老刘皱了皱眉，叫了一声——石为天？！

    只见那人收回来正欲跃出的脚步，扭头回来看了一下，说道：“你们认得我？”

    天生醒悟过来，这就是青龙十二煞排行第十的煞星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惊起一滩鸥鹭。

    老刘说道：“烦请阁下将贵船上的小厨娘还予我等。”

    石为天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手里还在挣扎的鱼，说：“李家的人？看在这条鱼的份上，饶你们不死。”说罢就要走。

    正是石为天独自一人“飞”到他们的船上，左右并无帮手，三对一。高立喝道：“此时不留人，更待何时？”赫然出枪，枪出一抖漫撒枪花。天生见到，心里念道：“这就是‘银瓶乍破水浆迸’”

    石为天身子一转，竟在船上极有限的空间里，避让过高立的第一枪，第一枪刚闪过，第二枪又至，铁骑突出刀枪鸣！”此枪铮铮，如昔时大汉铁骑马踏贺兰山缺，将军挥枪，千军震鸣。

    天生正欲喝彩，却见铁枪即将刺中石为天之时，石为天一挥掌，掌中鼓荡如罡气，拍中枪头，枪身一下子被拍弯，高立强抓住不放却终难抗巨大冲击，铁枪脱手，飞向天生。

    危急之中，老刘飞袖，裹住飞来铁枪，却见铁枪已弯，力未稍减，流云袖收不住这欲夺人命的兵器，枪头穿透老刘右臂，鲜血四溅。

    石为天竟再出手，他很生气，嘴里说着：“没人敢耽误我品尝美食，鱼都快不新鲜了，不新鲜了！”越说越狂暴。他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闪过高立再刺来的枪，飞起一脚要踢老刘的头部。

    天生来不及拿武器，顺手拿起船桨，砸向石为天的那只脚，急切之下，没有发现，自己这一劈砸，竟有了高立枪法的势，其势凌人，让人不可无视。自然，石为天也无法忽视，他空中变招，收腿，挺膝。砰的一声，天生的船桨戳中了他的膝盖，不对，是他的膝盖正正地顶到了天生的船桨，船桨应声破碎。

    飞舞的木块木屑之中，老刘已拔出右臂的枪来，一手抓住了石为天的小腿，石为天摔向船板。

    摔倒在地，是武者搏斗之中的大忌，石为天自然不能犯此错误，他已经极度恼怒。双掌一拍船板，整只船都随之剧烈摇摆，高立枪招变形，失了准头，老刘也随船摇摆，下盘不稳。此时，只见石为天另一只腿一记黑龙出潭，正中老刘的胸中。

    老刘被巨力击中，无法再抓住石为天的腿，噔噔噔连退几步，撞碎了船篷，跌坐在船舱之中，大口吐血。

    石为天已不耐烦，高抬起一只脚，猛然击踏船板，刚才已经被拍裂的船板，此时被击穿了，河水从破口处不断涌上来。只见石为天飞身一跃，又跃回来他那已离近的船上。

    天生望向石为天，竟见jiejie紧紧抓着船篷，身边有人拽住了她，挣脱不开。天生目疵欲裂，几欲跃入水中游去。此时听见jiejie快要被扯回船舱里，喊了一声：“一千零一夜！”

    “一千零一夜？”

    很多年前，天生给jiejie讲过“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那便成了jiejie最爱听的故事之一。jiejie说，如果是她遇到故事中的国王，她可讲不来一千零一个故事，但她可以做菜，一千零一个，不重样。她很得意。

    天生回首看着已经重伤的老刘，和轻伤却是个旱鸭子的高立。潸然泪下。

    “等我一千零一夜，姐你千万别掉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