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弹 在退路的尽头
毕竟这地方又莫名地安静啊。 贝瑞塔的完全拆解保养已经做完,腰带也早就修好了。 虽然我的个性不是个会痴痴等待女人回家的男人,但现在就是莫名想要有个人陪我说话。好想见到丽莎。即使没有特别想要她对我做些什么,但丽莎就是个会让我希望她待在身边的存在啊。 就在我疑惑着她究竟什么时候会回来,并且从窗帘的缝隙窥视屋外的时候—— 咦? 丽莎就在那里嘛。穿着水手女仆装,在公寓门前的路上。 不过她蹲在地上,用手遮着脸,在哭呢。 我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她好像正在被住在附近的小孩子们欺负的样子。当中有一名身材微胖,应该是孩子王的男孩子,甚至牵着一只大狗在吓唬丽莎。 而那只狗似乎也感到很有趣,跳起来对蹲在地上的丽莎踢了一脚。 大概四到五个臭小鬼们看起来完全瞧不起丽莎,围着她嘻嘻哈哈地起哄着。 (话说回来,丽莎她……明明连小孩子跟狗都赢不了,居然还担任了眷属的代表战士啊……) 像猴之前好像也敌不过狗,看来眷属当中有不少怕狗的家伙呢。将来我就提议让艾马基代替我出击作战好了。 是说,现在好像不是我可以袖手旁观的时候。那个得意忘形的孩子王用水桶装了水,在吓唬丽莎,打算对她泼水呢。在这寒冷的冬季。 「……」 我瞥眼看了一下挂在帽架上的黑色假发与风衣。 其实我真的很不想要用那玩意变装出门…… 而且眼前的状况应该不会发展到危及性命的程度。不过…… (……武侦宪章第二条:与委托人订下的契约,必须绝对遵守。) 保护丽莎,对我来说就是像契约一样的东西。 虽然我很不愿意……但我还是去一趟吧。顺便意思意思,带点武器。 就这样,我扮成黑梅德尔来到屋外—— 进入亢奋状态的狗,正打算扑到哭泣的丽莎身上咬她。 觉得状况有点不妙的我,赶紧冲了过去。就在这时…… (……?) 短短一瞬间,被丽莎瞥了一眼的狗——忽然往地面一踏,急转一百八十度冲回去了。 然后拖着那名微胖的少年,全力逃跑。 搞什么?那只狗受到惊吓的样子,感觉不太寻常。被逼到绝境的丽莎……究竟做了什么? 然而,被其他小孩子们继续吵吵闹闹地欺负着的丽莎,依然只是蹲在地上哭泣而已。 「……」 于是,我迈步走到那群小孩面前——唰! 把糖果……伟特糖撒向远方。 万国共通的道理,小孩子都喜欢吃糖果。见到我撒糖的臭小鬼们纷纷「哗——!」地高声欢呼,争先恐后地散开去捡糖了。 同时,砖瓦公寓的房东——那位巨人老婆婆也听到吵闹声,而拿着扫把走出来,用荷兰语大声斥责那群小孩,把他们赶跑。 我则是趁这机会搀扶起全身发抖的丽莎……平安无事地回到我们家了。 当我关上门之后…… 「呜、呜……主人,谢谢您。真是非常谢谢您。丽莎真是个没用的女仆,竟然这样麻烦主人……」 「别在意啦。你没受伤吧?」 「没有。可是……主人明明就不喜欢扮成那样走出家门的……都怪丽莎、都怪丽莎……」 丽莎的眼眶盈满泪水,打从心底感到愧疚地抬头看着我。 「没关系啦。虽然我确实不喜欢变装,不过……这样讲或许很那个,但之前不是有约定好,我要保护你吗?话说,你为什么会被欺负啦?」 拿下假发、脱掉风衣的我如此询问—— 「呃,那是因为我的衣服似乎被他们以为是海军……结果就被嘲笑说『这里明明没有海却有海军啊』这样。」 穿着水手女仆装的丽莎摸着自己的V字衣领,对我说明着。 (哦哦……) 虽然水手服在现代日本是被当成女生的制服,不过那本来其实是海军的军服啊。就好像男生的高领制服本来是陆军的军服一样。 「……如果不方便的话,你也可以不用穿没关系喔?」 「不,丽莎不会逃避的。主人说过『很适合丽莎』的这套衣服,是丽莎的荣誉。而且房东刚才也说过『绝不原谅嘲笑海军的小孩』,因此今后还是继续穿这套衣服反而会比较安全也不一定……」 丽莎用白皙的手指擦拭泪水,对我如此说着。 而对我来说……只是被人嘲笑,就要放弃同时象征武侦高中的红色水手服也很不是滋味。因此…… 「要是你以后又被那群家伙欺负,我一定会帮你赶走他们的。我会保护你,这是约定。」 为了让丽莎安心下来,而重新强调了一次。 结果这句话似乎让丽莎打从心底感到开心起来—— ——「啪!」地抱住了我的身体。 「喂、喂……!」 呃!好、好柔软…… 而且、味、味道好香。不管是头发,还是身体,都飘出像女人一样、甘甜的香气—— 这、这不太妙吧!无论是在暂时的主仆关系上,还是在爆发的意义上……! 「主人。丽莎的主人。就让丽莎老实承认,其实刚才丽莎被狗吠叫的时候——心中一直在呼唤『主人、主人』的。结果主人真的就现身拯救了丽莎……丽莎我、丽莎我、简直就像是在作梦一样呢。丽莎真的好高兴、好高兴。现在真的觉得好幸福呢……!」 大概是因为彻底感到安心的关系,丽莎紧紧抱着我不愿放开。 (话说,我只不过是把小孩子赶跑而已啊……) 没想到竟然会被感激到这种地步。或许对丽莎来说——即使没有到战斗的程度,但我履行了『拯救丽莎』这个契约还是让她感到非常开心吧? 「主人……主人……」 不知不觉间,丽莎开始像猫咪在留下自己的气味一样,用脸颊磨蹭着我的胸口。 这气氛用漫画来形容的话,就是周围都浮现出爱心图案的情景啊。感觉她彻底在对我撒娇了。 「抱、抱够了吧!你意外地很爱撒娇呢。」 我说着,稍微推了一下她的肩膀。结果…… 「……是的,丽莎……真的很爱撒娇。是个想撒娇的时候就会对主人撒娇的坏女仆。恳请您多多包涵呢,主人……」 她竟然将错就错了。 这种撒娇或许对一般男人来说,是值得开心,甚至以女仆来讲应该要加分的要素啦…… 但、但是对我来说很头痛啊。真伤脑筋。 ——就寝中。 我忽然听到「叽……」地一声,似乎有人爬到我床上的声音—— 怎么回事? 是什么人? 丽莎吗? 但不可思议的是,我的身体竟然动弹不得。 是被鬼压床了、吗? 「看来你就是真货啊,远山金次。」 透过斗篷传来的模糊声音……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是……! (——妖刕——夜袭吗!) 就在我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 ——唰—— 某种冰冷的触感毫无抵抗地滑入我胸口中央偏左的部分。 是被刀刺了。 透过完全没有防弹、防刀性能的睡衣。 一口气刺穿心脏。 我被杀了……! 「——呜哇!」 我赶紧坐起上半身。发现眼前是昏暗而寂静的卧室。 在雪白的床铺上,除了我以外没有别的人影。 是……梦、吗? 我摸了一下胸口,根本没有什么刀刺在上面。 (……该死!) 刚才的恶梦……是代表我在潜意识中对妖刕抱着恐惧的意思吧? 确实,那家伙强得不象话。感觉比我过去在师团、眷属中见过的任何敌人都强了一、两个等级。 ——但是,妖刕。 我可还没有完全输给你。 就好像你有那对双刀、红色的眼睛与那件风衣一样——我可是有爆发模式啊。 虽然之前在布鲁塞尔没有发威,不过要是我哪天又很不幸地进入的时候……咱们再来打一场吧。反正你一定也会很中意爆发模式下的我啦。我总有一天要把你那件中二病风衣剥下来,看是送给理子还是金三当礼物的。 就在我用手按着侧腹,脑袋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踏踏踏踏! 「——主人?打扰了!」 大概是听到我大叫的丽莎,冲进我的卧室了。 「呜……!」 因为丽莎身上穿着薄到内衣几乎都要透出来的白色连身睡衣——害我一瞬间紧张起来,以为自己真的不幸到这么快就要进入了。不过才刚被恶梦吓醒的心理状态似乎并没有让爆发模式发作。 丽莎看到我额头冒着冷汗、沉默不语的样子—— 「主人,您脸色发青呢……!请问是喘不过气吗?伤口在疼吗?丽莎马上去拿药——」 「——别在意。我只是……作了一点梦而已。」 我对丽莎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后,把手撑回床上…… 该死,太没出息了。我的手指竟然在发抖啊。 丽莎看见我的模样,立刻察觉到我被恶梦吓得很严重—— 「……恕我失礼了……主人。」 这次换成在现实中真的让床铺发出「叽……」的声音,爬到我的床上。 「看来主人梦到了很可怕的事情呢。」 她将双脚跪在我身边—— 用白皙细致的双手轻轻抱住了我的头。 「……」 一股像枫糖般甘甜的香气微微飘来。是丽莎的味道。不可思议地,那股温柔的气味让我的心镇定下来。双手也……不再发抖了。 「不过,请放心。主人有丽莎陪着。永远,永远……」 如果是平常的我,被女性贴到这么近的话—— 应该会为了避免进入爆发模式,而伸手推开对方才对。 然而,现在的我……却没有那么做。 我总觉得,丽莎这名女性拥有让人安心、感到被温柔包覆的……神奇力量。这跟爆发性的感觉不同,而是会让我的心沉静下来。 我不禁有种莫名怀念的感觉——对了—— 「……丽莎会永远跟在主人身边的……」 好像在遥远的过去,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感受—— 让我接着可以安心入眠的……那样温暖的感觉。 后来,我的伤势一天一天地复原了。 丽莎从外面买来,或是到野山中采来的材料做成的荷兰风汉方药似乎也很有效果的样子。 ——而就在某一天早上…… 「主人,今天在镇上会举办祭典……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问可以让丽莎休假一天吗?」 丽莎很难得地表现出兴奋的样子,对我如此说道。 而对于每天殷勤为我工作的丽莎感到很愧疚的我…… 「哦哦,好啊。你偶尔就去轻松一下吧。」 决定随她高兴了。 丽莎得到我的同意后,还是乖乖地先做好午餐——然后一个人高高兴兴地跑去准备参加祭典用的东西了。 不久后,从房间走出来的丽莎…… (……哦……) 从平常的那套水手女仆装,换成向房东借来的一套荷兰民俗服装了。 毕竟这里是北方国家,因此女性的传统服装是看起来很保暖的蓬蓬袖搭配长裙的洋装。黑色布料上装饰有白色的荷叶边,还有色彩鲜艳的刺绣图案。 因为这种服装我以前只有在动画《龙龙与忠狗》中看过而已,所以丽莎穿在身上让我感觉就像什么角色扮演一样。不过…… 很奇妙地,有种难以言喻的煽情感呢。明明就是布料那么多的衣服,为什么啊? 正当我感到疑惑的时候,立刻就发现了。是胸部啊。因为上衣的胸部下方,有一块像塑身衣一样紧紧贴着身体曲线的布料,所以胸部就会像装在袋子里一样被强调出来。 毕竟丽莎的身材明明整体来讲都很纤细,却唯独胸部特别大,因此这套衣服会把她身体最醒目的部分毫不保留地展现出来。让我很伤脑筋啊。 「主人,偶尔看看丽莎这样的打扮,是不是也很不错呢?」 变成一名完美的荷兰美少女的丽莎,笑咪咪地撩起裙子对我问道。 大概是因为要参加祭典的关系,她的情绪好像特别高涨呢。 「是、是啊,很可爱。」 我为了不要脱口说出跟「乳袋」有关的事情,而简短地响应她了。 「呵呵呵,房东太太真的是要什么有什么……她还借给我刚好符合我脚掌尺寸的这个呢。」 丽莎接着轻轻掀起长裙的正面,露出一双五颜六色的木鞋给我看。 「那么,我傍晚五点会回来的。」 「好。祝你玩得开心啦。」 「点心就放在厨房的柜子里喔……」 对着我微笑、往后退向门口的丽莎—— 在走出玄关大门之前,隐约露出了一点感到可惜的表情。 她大概……是很想跟我一起去参加祭典吧。 然而,她很清楚我不喜欢变装成黑梅德尔的打扮出门,因此也没有特别勉强我,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我走到窗边,低头看向窗外的道路…… 丽莎「喀啦喀啦」地踏着对日本人来说感觉不太好走路的木鞋,很轻松地走着。或许是有什么诀窍吧?就像日本的木屐一样。 就在这时,唰…… 是信鸽吗? 一只脖子上挂着十字架图案金项圈的白鸽飞过天空。丽莎的视线也跟着那只鸽子——转头看向我。 跟我对上视线的丽莎,因为发现我正目送她离开的事情,而露出开心的表情。 然后羞涩地轻轻对我摇摇手……消失在转角的另一侧了。 ……我接着坐到客厅沙发上—— 在寂静的家中,又转开体育专门频道,无聊地消磨着时间。 在这种时候……我就真的只是一个人了。 在欧亚大陆的西方尽头——也就是世界的尽头、荷兰的、更尽头。 遇不到师团的成员。因为不信任通讯网络,所以也不能联络东京或香港。因为语言不通,所以也没办法跟邻居交流。 这样的体验,如果在日本应该一辈子都遇不到吧? 感觉我好像陷入了与东池袋高中时期不同的、更深的孤独中啊。 (孤独……虽然我并不讨厌啦。) 然而,一个小时、二个小时、三个小时过去……一个人发着呆的我,不知道为什么…… 脑海中又浮现出在这里唯一可以陪我说话的对象——丽莎的身影了。 既漂亮又温柔,穿着可爱的女仆装,脑袋聪明,工作又勤奋的丽莎。 总是笑咪咪地侍奉着我,偶尔也会对我撒娇的丽莎。 (好想……见到丽莎啊。) 不经意涌上心头的想法,让我不禁露出苦笑。 想见到丽莎?我吗?对一个女人? 之前好像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你到底是在天真个什么劲啊,讨厌女人的远山金次同学? 太阳从云层间露出脸的下午两点半—— 扮成黑梅德尔状态的我,走在寒冷的屋外道路上。 我……我可不是因为想对丽莎撒娇啊。 我只是想说如果在校外教学Ⅴ的报告书中写一点荷兰祭典的事情,或许可以因为内容比较稀奇而在微粒子等级的可能性上多要到一点学分吧? (所以我只是稍微去看一下而已啦。) 我在心中如此呢喃着,走在冷飕飕的镇上…… 很快就找到了祭典的会场。 毕竟这座小镇并不大,而且可以听到愉快的音乐声。 镇上的居民们聚集在那座有风车小屋的高台上,温着加有香料的热红酒,拿着看起来像烤鸡rou串的料理,热闹地喧哗着。 在风车小屋前,可以看到穿着民俗服装的丽莎……以及同样打扮的荷兰女子们排成一列,正在跳着舞。 喀啦喀啦、咖咖咖!木鞋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虽然大家都穿着那套乳袋服装,让我有点难以接受。不过…… 像这样表现得普普通通、就像这个国家女孩的丽莎,还真是可爱啊。 大家开心跳舞的情景,让我不知不觉间忘却寒冷,自然地露出笑脸了。 在那群跳舞的女孩子旁……可以看到两个男人用厚纸箱做成身体、折断的扫把做成牙齿、贴上哈密瓜皮充当毛皮……扮成一只手工感强烈的怪物,像舞狮一样分别担 任前脚与后脚,迈步走了过去。 那大概是在表现一只身材巨大、像狼一样的怪物。 「loup-garou(秂狼)!loup-garou——!」 听到小孩子们不知道在叫什么的警告声,正在跳舞的少女们便演出惊慌的样子,躲到风车小屋后面去了。 当中有一名少女很做作地半路跌倒,结果那只荷兰舞狮就把身体伸过去……一口把少女装进身体里了。应该是在表现『被吃掉了』的意思吧? 躲到风车小屋后的丽莎与其他舞者们,纷纷露出『哎呀不好了』的表情,演出受到惊吓的样子。 话说,丽莎她……刻意的表现还真醒目啊。明明她演技那么好,演短剧的时候倒是很笨拙呢。 我原本以为这出短剧会以悲剧收场的,没想到有一名少女从风车小屋后面走出来—— 安抚着凶暴的荷兰舞狮,甚至演出一段手臂被吃掉的剧情……最后亲了一下怪物用厚纸箱做成的头。 结果,怪物便顿时安分下来了。 看来这是『靠爱的力量收伏了怪物』的结局呢。 就这样,舞会似乎结束了…… 不过对于身为外地人的我来说,还是有点搞不清楚详细内容啊。这样感觉也没办法写进报告中了。 哎呀,毕竟就像日本乡下地方的祭典一样,外地人看不懂也很正常啦。 就在我交抱手臂想着这样的事情时—— 「……咦!主人……!」 丽莎很快就发现我了。 于是我把手指放在嘴前,对她打了一个『别用日文讲话』的手势—— 然后跟丽莎两个人坐到风车小屋后面……婉拒了居民招待的热红酒,而是端着可乐,小声交谈。 「我、我没想到主人会过来,真是太大意了呢。」 丽莎虽然因为被我看到自己平时的样子而害臊地染红脸颊,不过她似乎对于我来参观祭典的事情感到更开心的样子。 「刚才的那段舞蹈——途中冒出了像怪物一样的东西。那是什么意思啊?」 我为了报告的内容而如此询问丽莎。 「那是……」 结果丽莎一瞬间露出难得严肃的表情,顿了一下后…… 「『热沃当之兽』——秂狼、狼人……在日文中有各种翻译,不过总之就是一种被当成吸血鬼劲敌的传说怪兽。它拥有让各式各样的动物服从于自己的能力,被称为百兽之王。据说十八世纪的时候出现在西欧,到处侵袭村庄与小镇……」 「说到吸血鬼,就是弗拉德吧?既然是那家伙的劲敌,那么也是那种感觉的怪物吗?」 「跟、跟弗拉德大人……有点不同。那是外表看起来更加美丽的金毛巨狼,当时在法国也有被人描绘下来喔。」 丽莎偏袒着自己国家本土的怪物——秂狼,对我解说着…… 也多亏她的说明,我的报告可以写得更详细了。搞不好真的可以多赚到一些学分也不一定呢。 「主人,请问您有听说了吗?传闻中有一名最近搬到布尔坦赫来、在这个格罗宁根省最漂亮的美女喔。」 我的伤势几乎痊愈的几天后,丽莎晚上忽然对我提出了这样的话题。 「……格罗宁根省最漂亮的、美女?」 对我个人来说,这话题就像连续杀人魔搬到附近来一样必须提高警戒啊。 「是搬到镇上的什么地方?」 「就是这栋屋子喔。」 丽莎说着,露出笑咪咪的表情,感觉这话题背后一定有什么内幕。 哦哦,我知道了。 「——原来你已经被大家评价为那么漂亮的美女啦?哎呀,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我喝着扁豆汤,若无其事地说着。 「不、不是那样的。丽莎说的是主人变装成的克罗梅德尔小姐啦。」 噗噗!我忍不住把汤喷出口了。 「那是什么啊!什么、克罗梅德尔……」 「之前主人变装去参观祭典的时候,好几位绅士都被主人的外貌迷倒了呢。后来有人跑来问丽莎主人的名字,丽莎就用主人之前取的化名回答对方了。Cromaetel——这个充满异国风情的美丽名字,让大家都很陶醉呢。」 原来丽莎把我在电车上随口说说的『黑梅德尔』直接当成化名了啊。(注:「黑」在日文中的发音为「Kuro」。) 话说,什么迷倒啦?各位绅士们,你们可是犯下了难以挽回的过错啊。 不,或许有错的人应该是我啦。 「……饶了我吧……」 看到我抱头苦恼的模样,丽莎倒是因为大家对自己的主人评价很好(不论是以怎么样的形式)的关系,而露出骄傲的表情。 「不只是当代第一的美貌而已,总是躲在深闺中不与人亲近的神秘感也是吸引大家的秘诀呢。相信这也是归功于主人罕见的魅力所赐。身为主人的女仆真是感到相当光荣,不过身为一名女性也有点嫉妒呢。呵呵呵。」 真不愧是大家公认最不幸的二年级远山同学。 即使到了欧亚大陆的西端尽头,还是可以毫不保留地发挥出不幸的能力啊。 (所作所为、全都适得其反……!) 明明是为了躲藏才又是变装又是窝在家里的,为什么反而变得有名起来了啦? 明明原本状态下的我,是个强袭科以外的人都觉得「远山?那是谁啊?」的人物啊。 极度感到沮丧的我—— 看来果然也拥有跟大哥一样的才能呢。虽然对我来说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才能啦。而且就是因为这样,害我变了装反而更引人注目了。 不过,我并没有因此进入爆发模式。这是我绝不能退让的最后一道防线。要是我因为看到镜子而爆发的话,这次真的要举枪自杀……在西玛哈里号上好像证明过无效的样子,那就切腹吧。最后的砍头工作就拜托白雪……现在不在身边,那就拜托妖刕算了。唉。 或许是因为克罗梅德尔事件而饱受打击,变得连饭都吃不下的我…… 似乎被病毒趁着体力虚弱的时候入侵,结果就感冒了。 (这就叫『病由心生』啊……) 丽莎对我说了一句「我去洗澡了」然后进入浴室,而我则是随口响应她后…… 自己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忍受着头痛的感觉。 虽然屋内有开中央暖气系统,但我却感到一股寒意。看来还是早点就寝会比较好吧?于是等丽莎出来之后,我也赶紧去冲了一下澡,然后在很浅的浴缸中装满热水——用之前在巴黎学会的棺材式泡澡法泡进浴缸中。 我原本想说泡完澡之后就立刻去睡觉的。可是…… 不妙,明明还在入浴中,意识就开始朦胧起来了。看来发烧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啊。 即使泡在热水中,我的身体还是不断在发抖。这下搞不好出了浴室就会当场倒下,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啦。 (感冒药……这里又没有特浓葛根汤……) 既然没有特效药,我也只能忍耐了。 我安静无声地泡了好长一段时间—— 「……主人?」 丽莎在浴室门外叫了我一声,但我却没办法回应她。 因为现在正是发烧的最高潮啊。大概有三十八点五……不,三十九度左右吧…… …… ……… 「…………?」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卧室中的大床铺上。 日光色的床头灯,左右两盏都点亮着。不过亮度调得很低,只有微亮的程度。 我坐起上半身。身体状况……已经恢复了。头不痛,体温也正常。 看来刚才那是发烧很快,治好得也很快的感冒类型。 话说……我现在身上根本没穿衣服啊。 (是丽莎把我从浴室搬过来的吗?) 太好了。要是在浴缸中昏倒的话,我早就死啦。毕竟一个人就算会空手夺白刃,会徒手抓子弹,溺了水还是会当场挂掉的啊。 谢谢你啦,丽莎。 我——对着睡脸看起来意外天真无邪的丽莎露出微笑。 哈哈!丽莎就算在睡觉的时候,也会戴着那顶有荷叶边的头饰呢。 (……喂……!) 丽、丽、丽莎!她在啊!丽莎在啊! 就在我的床上。而且是在我身边。还全身****!这是怎么回事啊! 「……丽、丽莎……!」 虽然她的下半身因为盖着羽绒棉被,还算Closed的状态。可、可、可是上半身、因为我坐起身子的关系,让棉被被掀开,Fullopen啊。 就像贞德一样,白人特有的雪白柔软肌肤—— 微微动了一下。 接着同样是金发、长睫毛的丽莎睁开眼睛…… 「嗯……太好了……」 呃!呃!什么?什么『太好了』? 难道说、难、难道说……!不,我并没有那样的记忆啊! 「——主人总算睁开眼睛了呢。您刚才在浴室失去意识,让丽莎、让丽莎吓得心脏都要停止了呀。不过……主人能恢复意识,真是太好了……」 「是、是那个『太好了』啊。太好了。」 「?」 「话说你!为、为什么……会在这里啦!」 听到我吞吞吐吐地说着,丽莎很快就理解了我的意思—— 「在荷兰,丈夫发烧的时候,妻子就是要这样帮忙退烧的。因为当身体发高烧的时候,贴在身上的东西不可以比人的体温还要烫或是冰呀。」 丽莎用手臂遮着自己的胸部、呃、因为太巨大的关系,没办法遮住全部,只遮住了一部分、或者说是前端——到这边都还好,可是…… 她、她接着坐起身体、半跪在我面前……! 棉被轻轻掀开,让她白皙的腰部以下也映入我的眼帘了。 然而,荷兰的神并没有弃我于不顾。丽莎的下半身有穿着白色的蕾丝内裤,以及之前让我看到的吊袜带。 这次我总算看清楚了,那个吊袜带的全貌—— 首先是肚脐下方围着一圈像白色裙子的轻飘飘布料。 不过那裙子是短到连名古屋武侦女子高中都会吓一跳的——胯上十公分。 裙襬只有三公分左右,从肚脐往下只有五公分而已。别说是让细长的内裤完全曝光,根本是连内裤上缘都遮不到的奇怪裙子。穿那种裙子到底有什么意义啊?而且布料又透明,让底下的肌肤都可以透出来了。 在那条裙子的腰带部分,正面有两处,恐怕背面也有两处,垂下装饰着荷叶边的袜带——一路延伸到大腿。 而本来应该是膝上袜上缘的大腿部分,有一圈装饰有细长荷叶边的橡皮带,连接着刚才的袜带。原来如此,就是利用那个像发圈一样的带子绑在大腿上,让袜带即使没有丝袜也不会难看地晃来晃去是吧? ……那不重要啦! 因为没有穿裙子而完全公开在我眼前的********——那些白色的布料甚至比只穿一条内裤或是完全没穿还要煽情啊。那不就是成人女性为了诱惑男人而穿的一种性感内衣吗!再说,那根本就没有发挥袜带本来应该用来固定丝袜的功能。荷兰的神究竟是我的敌人还是伙伴啊? (该死的丽莎……!原来她平常一脸清纯地侍奉着我,但实际上却穿着那样下流的东西啊……!) 跟我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你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在穿那种东西啦? 因为这件事让全身又guntang起来的我—— 「快、快睡啦!」 打开在卧房也有摆一台的老旧电视,企图把视线从丽莎身上转到欧洲体育频道。 「是、是的。」 丽莎说着,又准备躺回床上。难道你打算继续在我房间睡觉吗?丽莎小姐? 而且我打开的飞利浦映像管电视中…… 怎、怎么回事?传出的竟然不是体育赛事的欢呼声,而是妖艳的喘息声啊。 ……慢慢映出画面的电视上…… 「……呜……呜!」 看、看到啦!虽然只有一瞬间而已啦! 为什么、这个国家会允许让公共电视的电波播放这、这种一丝不挂的男女纠缠在一起的画面啦! 「主人也真是的……好色呢……竟然在这种时间打开电视……」 用棉被遮着下半部脸蛋的丽莎,才真的像个好色的孩子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然后莫名兴奋地染红脸颊,却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成人画面有什么奇怪。 果然,在荷兰有深夜播放成人画面的文化啊。 (这、这国家也太自由了吧……在那方面的事情上!) 饱受文化冲击的我,用颤抖的手打算把电视转到其他频道—— 啊!啊!竟然因为太慌张而按错按钮,把音量提高啦! 而且画面上的男女演员,好死不死竟然是在主人与女仆的设定下嬉戏啊。从打扮来判断的话。 太尴尬了!这实在太尴尬啦……! 「不过,丽莎好高兴呢。因为主人会有这样的心情,就证明主人已经恢复健康。而且烧好像也已经退了……」 虽然我好不容易把电视关掉了,但为时已晚。 丽莎已经染红着脸,用她滑嫩的手触摸着我的肩膀了。 宛如糖浆般甜腻的气息,也像个女人一样妖艳—— 女、女性看到像刚才那样的画面,也是会兴奋的吗! 「主人的伤,也已经痊愈了呢。」 丽莎的手轻轻抚摸我的皮肤……从肩膀到胸口、从胸口到侧腹。 接着,就这样从我的侧腹,伸进盖住我们下半身的棉被中—— 「——呃!喂!住手!你、你在摸哪里……!」 虽然俗话说旅行就是人与人的接触,但我可没有打算跟别人接触那种地方啊! 「稍微流点汗,相信可以让感冒好得更快的……因此……就趁这次的机会,让丽莎从今晚开始负责夜伽吧。虽然说,我因为只有从书本上学过侍奉的方法,或许会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您原谅。」 事到如今——我才总算理解那个神秘的日文,『夜伽』的意思……了……! 「……恕我失礼了。」 丽莎掀起棉被,打算把头钻进里面…… 「既、既然你觉得失礼,就给我住手啊!这种事情根本不是女仆的工作吧!」 「身为主人的情妇,也要陪主人睡觉——艾薇杜安克家的女仆就是这样的女仆。所谓陪主人睡觉,就是代表要献上自己的身体进行侍奉的意思。我的一族就是这样,一路继承勇者大人的血脉下来的……」 我拖着大病初愈的身体往后退下,丽莎却依然继续黏着我。
「为什么你平常都会乖乖听我的话,现在却不顾我的意思啦!你不是我的女仆吗!给我乖乖听话啊……!」 我为了把丽莎推开,结果跟刚才的电视画面一样而在不同的意义上变得纠缠在一起了。可是—— 「主人,我过去一直扮演着清纯的样子,欺骗了主人,还请您原谅。除了主人平常看到的女仆模样,我其实还带有别的特质。不只是想要侍奉我的勇者大人而已——」 「……我、我叫你……住手……!」 「——在我的脑海中,也总是期望着……可以为主人传宗接代。每天晚上、在隔壁的房间……我就是这样一个、下流的女仆呀……!」 ——扑通—— 「我每天对主人露出笑脸的同时……脑中总是想着这样的事情。好想快点、跟主人变成这样——每天每天、不断期待着这样的事情——很恐怖吧?很恶心吧?我能理解主人想要拒绝的心情,但是,恳请您实现丽莎的心愿吧。求求您……!」 滴答、滴答——guntang的水滴,滴落在床铺上。 不用说,当然就是丽莎的泪水了。 她明白自己被我拒绝的事情……而哭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了。 丽莎之所以会不断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对我殷勤侍奉,总是让我看到她漂亮而可爱的一面……想必就是为了这一刻。 丽莎的一族代代将强者的遗传基因融入自己的DNA中。利用与弗拉德不同的方法。借由追随强者、寻求宠爱的方式,一路继承对方的遗传基因。 「……主人……」 我的爆发模式——还在发动边缘,并没有彻底进入。 大概只进入了九成九,还来得及回头。回头,回头啊,金次。 ——因为,我已经察觉到了。 丽莎隐瞒着我的,不只是她的欲望与遗传系统而已。 她刚才的那段话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什么更重大而危险的秘密。 而我还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但是——如果我在这里被丽莎硬上成功的话,肯定会让事情变得难以挽回的。 这件事在之前五月担任白雪的保镳时,亚莉亚也有警告过我……不只是保镳工作而已,在任何任务中,武侦与委托人建立过深的关系都不是一件好事。 亲密的互动中会让警戒心变得松懈,遇上万一的时候就会失去冷静的判断……教科书上是这样写的。 不过,其实理由不只是这些。 在沉溺于男女之情的人当中,经常也会发生把感情优先于其他任何事情的状况。人为了自己心中抱有好感的异性,很轻易就会变成无法之徒的。 如果丽莎隐瞒着我的『某件事』——是带有恶意的话…… 原本就处在逃亡中的危险状况,会变得更加危险的。要是我在这里被丽莎硬上成功,会连带产生出行为本身以上的意义。 因此——我要自我克制。不管丽莎怎么用力踩踏油门,我都要努力踩住剎车。默默拒绝任何诱惑。我必须这么做才行。 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之后—— 丽莎「啪沙!」一声让金黄色的秀发散开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中…… 放声大哭了。 宛如我在罗浮宫美术馆看到的希腊雕刻作品一样雪白的背部,不断颤抖着。 这状况……或许有错的是美食送上前却不动手的我。但是…… 女人在男人的身边哭泣,也太狡猾了吧。 姑且不论理由如何,让丽莎饱受羞辱的我—— 「……丽莎。」 忍不住感到同情,而对她开口了。 丽莎泪眼汪汪地从枕头中稍微抬起头,看向我的模样——虽然让我的感情又动摇了一下——但是,我不能退让。我不能退让啊,丽莎,原谅我。 「我真的很感谢你。我能够活到现在,都是拜你所赐。然而……我因为有几个理由,没办法响应你的期待。当中有一项理由是体质上的问题,我自己也无可奈何啊。」 「……请问是、HSS吗?」 ——她知道……啊。 毕竟理子、弗拉德、佩特拉与夏洛克都知道这件事,或许爆发模式的事情早就已经透过大哥让伊U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了也不一定。 「……没错。我虽然经常遇到必须仰赖那个自己的状况,但我其实是很不愿意进入HSS的。尤其是——在女性面前。像现在,我就是努力在发动边缘忍耐着啊。」 丽莎听着我讲到最后的部分—— 哭丧的脸微微露出了一点开心的表情。 然后维持着稍微把脸从枕头中露出来的姿势,继续听我说下去了。 「『那个我』与『这个我』是有点像不同人格的东西。万一那个我做出什么事,让这个我无法承担责任的话……那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体质,而犯下什么罪过。所以说……抱歉,你就原谅我吧。」 我诚心诚意地对刚才的事情道歉后—— 「主人,谢谢您……愿意清楚向丽莎说明。丽莎总算感到安心了。」 「安心?」 「……丽莎其实是在担心另一件事。担心主人是不是对丽莎这个女人——没办法产生那样的感情。毕竟丽莎的肤色、眼睛颜色与主人都不同,原本又是炮火相交的眷属一员……而且,诚如主人所看到的,丽莎并不漂亮。」 「你在说什么啦?丽莎你——是个无可挑剔的美女啊。像现在,我就觉得很可惜哩。」 呜哇,我这语气。 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爆发啦。大概是因为慢火细炖的关系,让我大意了。 丽莎,虽然我想应该已经没问题了,不过还是拜托你就这样撤退吧。要是你现在掀开棉被,我就会当场破功啦。搞不好会发生比炮火相交还要严重的状况也不一定啊。 对不知不觉间进入了备战状态的我说着温柔话语的丽莎—— 将脸埋进枕头后,又稍微把她那对翠玉色的眼睛看向我…… 「丽莎我、丽莎我……变得比过去更加喜欢主人了呢……」 有点像在恶作剧似地留下这句话后,默默地站起身子。 接着对我行了一个礼,将折好放在她身后的连身睡衣穿到身上。 在床边的地板上端整地用日式礼仪跪坐下来……对我磕头了。 「——对于今晚这样不知检点的行为,丽莎深感抱歉。不过,还请您答应丽莎一个不情之请。请您让丽莎今后也能继续陪在主人的身边。丽莎是自古侍奉勇者大人的艾薇杜安克家的女人。丽莎希望能永远、永远担任主人的女仆呀。」 听到丽莎拚命的哀求,加上爆发模式下对女人比较天真的个性——我不禁催促丽莎抬起头后—— 「我虽然是个糟糕的男人,但还没有糟到会剥夺女人的容身之处。而女仆的容身之处……就是主人的身边。今后也是一样,对吧?」 说出了足以让刚才为止还因为绝望而哭泣的丽莎能够宛如升天般露出笑脸的—— ——不负责任的发言。而且还是用一脸灿烂的笑容。真是伤脑筋啊,爆发模式下的我。 睡意全消的我——想说之前被妖刕攻击的伤势已经几乎痊愈了,今晚就稍微勉强自己一下吧。反正都进入爆发模式了嘛。 (……语言,总不能一直都仰赖别人啊。) 可靠的师团伙伴现在都不在身边,我好歹也要增加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才行。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就使出一点禁忌手段吧。毕竟这事关我能否生存下去啊。 ——『猾经』。 这是一种利用连接爆发模式状态与平常状态的记忆定型术。 事实上,不管是谁,脑袋都会记住自己过去曾经听过或看过的任何事物。 然而,要回想起这些记忆的时候,就必须要有打开记忆抽屉的钥匙才行。 而那些钥匙,其实是可以借由人为方式创造出来的。「关键词(keyword)」这个词实在表现得很妙,像我在过去的经验中也有学过像「谐音记忆法」之类的东西。 而所谓的猾经就是—— 利用爆发模式下不需要钥匙就能完全回想起所有记忆的能力,针对当中的特定类别,大量创造出抽屉备用钥匙的技巧。利用这种方式,做好可以『较容易回想起事物』的准备工作。 而这些量产出来的钥匙——在非爆发模式的状态下,其实也能够使用。 『只要有钥匙,就能够回想起来』——根据大哥的说法,这与其说是爆发模式的能力,还不如说是人类的大脑本来就可以近乎无限地办到的事情。毕竟大脑就是一种潜藏着这些未知性能的超级计算机啊。 就像亚莉亚靠着她那颗经常忘记事情的遗憾脑袋,也能自由运用多达十七国的语言。可说是『大脑拥有无限可能性』的活生生的证据。 (包括日文在内……我也至少要学会两国语言啊。) 于是,在深夜的一片黑暗中……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闭起眼睛,用右手的食指与中指按住自己的额头——毕竟有可能会用脑过度而发烧,因此要一边测量自己的体温——不断地、不断地集中注意力……尝试人生第一次的『猾经』。 在这段期间中,我的身体会动也不动。 看在旁人眼里,或许会感觉像在冥想吧? 使用猾经并不会像平常念书那样增加知识的绝对量,而是一种将自己看过或听过的事物记忆定型的技巧。因此,我只是不断在回忆。回忆起大量的记忆,然后量产出钥匙。首先花上十分钟精通国中英文,接着再回想至今为止学到的高中英文,这也花了十分钟的时间。 然后进入可说是我唯一兴趣的电影—— 将西洋电影的台词连带日文字幕一起回想起来。 (幸好我喜欢看美国电影啊。) 虽然我以前是想说,或许在爆发模式的时候可以实践那些好莱坞电影中夸张的战斗动作,所以经常在看美国电影——不过现在看来,那些电影可以在不同于原本预定的形式上帮助我呢。 我逐字逐句地回想起电影中的所有台词,并全部记下。接着利用从中学到的知识……将背景人物们吵杂的对话也全部学起来。 针对我过去听过的几乎所有英文—— 一一创造完相对应的钥匙时,爆发模式也快要到结束前几分钟了。 剩下的几分钟时间,我就顺便从以前经常看的意大利黑手党电影中,学一学意大利文吧。虽然这样学起来应该会很僵硬就是了啦。 就这样,几乎彻底利用完爆发模式的我…… 「呼……」地深深叹了一口气,在长沙发上躺下来。 这实在是有够累人的啊。 虽然要到明天测试一下才能知道成果,不过这下我应该对英文的听跟说没什么问题了。 顺道一提,当初开发出这招『猾经』的老祖先,因为利用这招背诵佛经——结果被和尚骂了一顿,让这招在远山家中遭到封印了。 至于要问到我为什么会这招嘛,其实是因为我小学的时候跟大哥在玩投接球时,不小心敲破了庭院角落的地藏佛像——结果 从里面跑出来的书卷上写的就是『猾经』的内容。而当时我跟大哥两个人读完书卷上的说明后,就用瞬间胶修好那尊地藏,湮灭了证据。虽然书卷上有写说『永世禁止于日之本任何场所使用之』,不过毕竟这里不是日本,应该没问题吧,老祖先大人? 隔天早上——我心中感到极度尴尬,但丽莎却一如往常地穿着女仆装现身…… 「早安,主人。丽莎这就去准备美味的早餐喔。」 依旧对我露出笑咪咪的表情。 看来她是为了不要重提昨晚的事情让我不开心,所以发挥女仆的精神在体贴我吧?不过……我说你啊,刚才那笑容有点僵硬喔?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坐到餐桌旁,享用着荷兰式三明治(uitsmijter)…… 「今、今早的天气真是晴朗呢。」 「下、下午大概会变阴吧?」 接着,就没有对话了。我忍不住瞥眼看了一下丽莎,结果很不巧地,丽莎刚好也在瞥眼看我,害我们四目相交,又同时把视线别开了。 ……『男女之间失败之后的隔天早上』究竟该说什么才好啊? (话题……有什么、话题……) 看着窗外一只体色像猫熊一样的喜鹊在枝头上唱歌的样子,我忽然灵光一闪。对了,我不是有话可以聊吗? 「喂、喂,丽莎。」 「是、是的!」 「太、太大声了啦。你是在紧张什么?呃……你、会讲英文吗?」 「英文、吗?是。荷兰人九成以上都会讲英文的。」 「那还真是厉害的国家啊……既然这样,你就说些什么看看吧。」 「咦?呃……请问用普通的英文讲话没关系吗?」 「——Babe,absolutely。Fireaway。(是啊,那当然。就说说看吧。)」 哦!我的第一句英文,说得还颇自然的嘛。虽然是有点粗鲁的讲法啦,不过这是劳拉琳妮在《爱是您爱是我(LoveActually)》中说过的台词。 丽莎听到我这句跟那位得过艾美奖的演员用相同发音讲出来的英文,稍微愣了一下后…… 「Hey…MyLord!YouspeakEnglish!(噢……主人!您讲英文了呢!)」 「There’snothingtoit。(这不算什么啦。)」 「请、请问您为什么忽然会讲了呢?」 「WhydoesthesuncomeupOrarethestarsjustpinholesinthecurtainofnightWhoknows(就好像太阳为何会升起?星星为何会在夜空闪烁?那是不需要理由的……)」 好,说出来了。虽然这两句都是引用电影台词啦。 前面那一句是蜜拉乔娃薇琪在《恶灵古堡2:启示录(ResidentEvil:Apocalypse)》中的台词,后面那一句是史恩康纳莱在经典名作《时空英豪(Highlander)》中的台词。话说,后面这句我记得跟亚莉亚刚认识时,她也有讲过呢。原来她也有看过那部影片啊。 「真、真的会讲呢!虽然讲法有点做作,或者说有点像在演戏……」 「Youain’theardnothin’yet。(好戏还在后头)——我们以后暂时都用英文生活吧。毕竟我是临阵磨枪硬背起来的,还需要多练习啊。」 我接着从《爵士歌手(TheJazzSinger)》这部片中借用了电影史上第一句有声台词,象征我的第一次语言学习成果。而听完我这段表演的丽莎…… 「——是!主人!」 总算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样子,对我露出那张无可挑剔的可爱笑脸。 吃完早餐后,坐到沙发上的我…… 心不在焉地看着现在我已经完全可以听懂的ABC新闻节目。 同时,再度思考着…… 昨天,我在爆发模式的最后一刻推理出来的—— ——师团叛徒的真面目。 正确来说,百分之百完全的叛徒…… 并不存在。这就是爆发模式下的我得出的结论。 恐怕其实是百分之二十的叛徒,与百分之八十的叛徒……两者互相组合,完成了间谍一人份的工作。 我必须要调查出其中的诡计——并加以阻止才行。等伤势完全治好后,立刻行动。 启程的时刻也近了。 就是现在,既不属于师团,也不属于眷属的我们,要靠着只有两人组成第三势力,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