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指点江山乃天职
那一头的御花园也恢复了新春伊始的热闹,席间仍是方才的嬉闹与欢腾,载淳顺捋了捋西主子背后,宽慰她道,“额娘,朕的包饺子大赛尚未开始呐,额娘好歹看朕个面子不是?” “你个小东西,叫格格们包饺子,她们几个包得怪模怪样的,呆会儿你都吃了去,哀家这肚子可禁不住这折腾……”西主子敲了敲皇上的脑门。 载淳揉了揉挨敲的地方,自个儿小声嘀咕着,“今儿个怎么回事,怎老挨敲呐……” “叽叽咕咕念那国经呐,说给哀家听听……”西主子斜睨了载淳一眼。 “哪里有说什么!”载淳嘻哈哈地站起身子,“朕呐,今儿个加一条!比‘吃’饺子!你们这些没手艺的今儿个敞开肚皮吃,吃够十二个算及格!包了饽饽儿的额娘给你们打分!” “娘娘,胭脂的‘东珠饽饽’已经包好了,我自个儿平日就爱这么吃,将饽饽包得同鹌鹑蛋大小,稍微用开水氽一个氽,然后直接投入煮沸的鸭rou热锅中涮一涮,我方才挑的肥廋相间的的夹缝腿rou,待饽饽涮好后,滋味儿可齐全呐。” “呵呵…好…哀家就喜欢姑娘家能干细致又大方…胭脂今儿个领头赏!”胭脂领了一支琥珀雕制的牡丹花簪,不一会儿,刘哥儿从长春宫方向抬来一个大木箱,西主子朝那木箱方向指去,“哀家准备的赏可件件儿是真材实料,你们也要拿出真本事瞧瞧,谁本事大些,拿的赏子也多些呐。” “额娘!额娘,什么赏的?朕也瞒住?”载淳忙掀了那木箱盖儿,里头都是五光十色的首饰。西主子要皇上关了箱子,“猴急什么?都是姑娘家爱添置的玩意与花色儿新的料子,你个小子哀家与你说那作什么。” 不一会,胭脂从鸭rou锅子里捞出一只造型十分奇异的饽饽,左右粘合处如柳叶枝条,整只饽饽的形状又如同一片柳叶,胭脂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讲究,“这是谁包的?瞧着挺眼熟呐……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朕可想起来了!”载淳用筷指着那只饽饽,“这个…像翠拉的眉毛!” 西主子扯一扯载淳,小声与他耳语道,“今儿个翠拉没在,她眉毛哪有这么粗……” 饽饽的主人文瑞格格迫不及待地要为自个儿的手艺正名了,“你们别慌笑它,这饽饽的学名正是‘柳叶饽饽’,是我家刚请的江西厨师的拿手小点,可蒸可煮,蒸则浓香,煮则鲜嫩,我可是偷师学来的手艺呐!不巧今儿个皇兄正好作了这么个东道,正应了文瑞这刚学成的手艺呐。” “嘻嘻,文瑞,还是皇兄疼你罢,还不快快把你那手艺给朕尝尝!” “皇兄方才还说这饽饽像翠拉姑姑的眉毛呐,文瑞不刁难刁难皇兄岂不是掉了身价儿!”文瑞格格嘻嘻地笑着,“皇兄要尝柳叶饽饽,今儿个得对出文瑞的对联才好!” “哎呀,大过年的对什么对联呐,这一桌子好菜等朕对好对联都凉了呐!” 西主子掩面浅笑道,“皇儿对自个儿的学问这么没信心?人家文瑞只是个meimei,你成日有太傅跟着,怎也不多学着些,这会儿子应战也不敢,岂不失了男子汉威风?” “谁说朕不敢啦!朕是说对对联耽误的时间长嘛……” “那有什么,菜凉了让奴才们端下去热一热便好,皇儿今儿个可不能给额娘丢脸呐。” “皇兄,你别着急呐,文瑞一介女流,不会出什么高深对子的,皇兄听好上联,‘青龙腾秀隽之云龙尾拨之’。” 西主子拾起绢子笑了笑,“现在的孩子,马屁一个比一个拍得响亮。” 载淳想了半天,“文瑞?这不算高深?你至少给点提示好不?” 文瑞用眼神朝西主子那里递了递,“近在眼前呐。” 载淳心中有了下联却不愿贬低嫡母东太后,载淳想想,此时唯有把不好的往自己身上揽了,“朕对上了,‘白虎骑平阳之犬虎啸威短’。” “皇兄对得倒工整,却可知对联儿的寓意?”文瑞饶有趣儿地望着皇上,想看看载淳究竟是否如民间传闻那样是个草包皇帝。 “唉!唉!你方才只说对出来便好,怎对出来了又有问题,你是存心要刁难朕了不成?”载淳即便心中有数也不会轻易指名道姓说出来。 “那皇帝哥哥想的文瑞怎知对不对?” “你这丫头,上辈子与哥哥有仇不成,大过年的非逮着联考,朕把答案告诉你,你再不许逮着联考了啊,上联答案是,“花四君子甘谦居。”(梅兰竹菊之“兰”字,慈禧乳名兰儿) “对的对的,皇帝哥哥果然知道答案。”文瑞兴奋地鼓起了掌。“那下联呢?文瑞不知其中深意,反觉得牵强了。” 一旁听不出头绪的格格福晋却问文瑞了,“你与皇上打的什么哑谜,咱们当真不明白。” “等一会儿一起告诉你们。”文瑞也不知皇上所指何人。 载淳自个儿笑了起来,“下联呐,指点江山乃天职。” “恩?这个?”文瑞挠挠脑袋,“文瑞也糊涂了,皇帝哥哥明示可好?” “‘载淳’呐!”皇上却笑了文瑞,“朕可不是‘指点江山乃天职’么,载淳,就是承载百姓呐,淳为敦厚,质朴。《淮南子》齐俗有文,‘浇天下之淳,析天下之朴呐’,世间何物最淳朴?百姓呐,所以朕这个皇帝的天职就是承载江山社稷呐!” 格格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几位福晋不禁眼眶红红,心中暗忖着,皇帝小小年纪,却肩负如此重负,着实令人心疼。 “那皇帝哥哥对个横批才完整!” “文瑞哪文瑞,你是不是太傅派来给朕加课儿的呐,答了又有答了又有!” 西主子与各位福晋都掩着绢子笑了起来,皇上十五六的年纪,有时像个小大人儿,有时又说小孩儿的泼话儿。西主子乐得合不拢嘴,“这马屁拍的,本只想瞧瞧那个格格的手艺最好了,这会子桌子上的菜都快凉了。御花园不比殿里暖和,却胜在宽敞,开阔,与你们说说笑笑过得也快,哀家可要来检验丫头们的真本事了,快些把饽饽码整齐,然后你们都去桌子那头吃年夜饭去,哀家写个分数给你们,十分是满意,按纸条上的分数就可以在箱子里挑宝贝,你们若拿了高分儿,比如九分的格格,宝贝上的数字加起来是九便好,那些都能做奖品,六分也没有的格格明年可逃不掉冰床摔赏子啰。”西主子站起身子,刘总管忙上前挽住了娘娘。
“娘娘,您走这道儿。”刘总管小心翼翼地馋着西主子,西主子疏着精致亮实的两把头,“刘梳头”将若干青黑色的漳绒熟丝认打络子(织中国结)的手法挽在白玉嵌宝石扁方之上,与西主子的头发融成一体,为配合和美气氛,西主子特穿了一身紫红缎地彩绣仙鹤花朵马褂,圆领右衽大襟,三处均镶造蓝灰皮毛,两侧开裾饰如意头,西主子装着一条绛红色暗花纹丝缎地镶制棉裤,搭上彩凤展翅花盆底鞋,髻上还插入顶珠小簪。西主子总是精致的如同瓷美人一般,女人的美丽也许不一定取决于青春,可它却关乎于态度。那种偏执不一定任何时候派得上用场,但我们从来就没有解决万事万物的能力。经营一个美好的自己已经够女人们忙一阵子了,这个一阵子可能有一辈子那么长。 十几岁的丫头在娘娘经过身边时也得侧目,为她散发的女人气息而不自觉屏住呼吸,偶尔听丫头们抱怨西主子的讲究多么多么难伺候,据说娘娘一人沐浴便得四名大丫头伺候。娘娘洗浴用的毛巾全部叠成一般齐,每日用开水烫干净,再重新叠整齐收入柜中,毛巾柜旁边单有一个专门放置护肤之用的小格柜,里面分了六行八列,共四十八个屉柜。分别编有号码一至四十八号,里头常常放满各种新鲜的花瓣,面膜药粉,洗头用的药草,还有沐浴用的造型香味儿各异的药皂儿,开始洗时小丫头们便会赶快把娘娘泡浴要用的花瓣洒在热汤上,用小小的尖嘴壶灌几瓶艾草煮的汁水放在一旁备用,再看西主子想敷哪种面膜,便准备小碗与量器与调用的基础液体,秋冬干燥多用蜜蜂,夏日热腻便用露水或鸡蛋清,药粉都是御医配制的,小丫头们刚开始总叽叽喳喳地,一下好奇这个,一下好奇那个,后来李佳罚了几个丫头,小丫头们再不敢在西主子跟前到处摸了。 大丫头是有经验的丫头了,西主子一声令下,四个便站在自个儿常站的地儿。西方主给她们分别赐名为‘春’暖‘花’开’,站定之后春天,暖阳,花蜜儿,开心,立马儿把各自要负责的部位伺候周到,春天把艾草汁儿缓缓倒在西主子头皮上,用一个小木盆儿把西主子已拆散的秀发一齐放置进去,艾草汁儿便顺着软滑的秀发落到盆儿里,春天轻揉的抓了抓西主子的头皮,因每日如此清洗,娘娘的发质逐渐开始改善了起来,甚至抓得住一字义髻了;暖阳负责给娘娘搓洗前胸后背,娘娘用温热水泡软和了身子,暖阳再来搓洗,花蜜儿与开心一人洗胳膊与敷面,另一人擦洗双腿,格格们有时听说西主子讲究,尚有几分“嗤之认鼻”心态作崇,认为自个儿年轻,什么保养讲究离自个儿还远得很,今日远瞧着尚未有那攀她的想法,只等西主子走了过来,格格们有一种自渐形愧的感觉,娘娘的光采叫离前席坐的近的丫头看得动也不记得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