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温柔的心
陆峰极为果断，手起刀落，干净麻利。而且，那眼神，犀利决然。这真是一个几十岁的小武者能做到的？这样的魄力，在低阶武者中绝对是古来罕有。这一幕甚至让那神秘之人都露出惊讶，直到陆峰那冷冷的话语荡出，他才回过神来。 “这一剑，斩下了无尽因果啊……” 他轻声呢喃，很淡然，无喜无悲。 陆峰大口喘息着，豆大的汗滴遍布额间，表情也极为扭曲难看。不光是至断臂处传来的剧烈苦痛，还有那分割灵魂的空虚，彷徨。这分苦处深深地刺激着陆峰，让他摇摇欲坠，几乎倒下。 他单膝跪地，盯着静躺在地上的右臂，忍着剧痛，强笑着说道：“魂涯，你一定是还活着吧。” 可是没有半分回应，右臂依旧是静静地躺着，与陆峰彻底失去了联系。而那融入右手手心的摄魂珠亦是没有悬浮而出，似乎已经成为了右臂的一部分。可陆峰不死心，依旧是艰难地叫喊着魂涯。一直到声音彻底嘶哑，咳出血来，他才颓然地倒在地面，不知何时，眼中又多出了一分水雾。 魂涯真的死了？右手脱离己身之后，那个强大灵魂还会庇护他吗？陆峰不信！而且，就算魂涯依旧活着，陆峰亦不想一个亦师亦友之人与那令人作呕的灵魂交融。可是，魂涯在这之前就已经彻底沉睡了，他无法再度回到自己身边了…… “其实，我可以帮你的。” “哼，比起你，我更愿意相信他！” 那时候的魂涯是那样果决，拒绝了风一笑的好意，而是选择了自己，这么一个弱小的武者。那是一种信任啊，魂涯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再生机会，而跟随着自己。而今，自己切断右手的同时，亦连同魂涯，一起切断了联系…… 陆峰总归是没能忍住那滴眼泪，顺着脸颊，轻轻滴淌在地面，抨击着陆峰那已经脆弱不堪的心。 陆峰断臂处已然疯狂喷涌着殷红血液，在地面成股流动，勾勒着触目的脉络。陆峰已经心力交瘁，彻底的疲惫了。他真的好想睡觉，或许会一睡不醒，但也好过这锤心般的折磨。 “做不到的，轮回海岸与罪恶平原存在着裂隙，规则已经交融。在这里，死亡并非解脱，而是开端……” 他看出了陆峰眼中的死意，这样说道。 “可惜，我帮不了你。即使你这一剑彻底斩断与我的联系，我亦不愿看着你死去。轮回之法，果然存在着太多的瑕疵。上一时代的大战，彻底改变了命运的轨迹。你已经是一个独立的存在，我有心，亦无力。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克服。” “前一刻，你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创造一片苍茫，一个宇宙给我看的。现在，竟已经失去了生存的勇气，你少了一颗坚强的心啊……” 他有些失落，说着，竟显得有一分激动。似乎，他对现在的陆峰，很不满意。 他轻叹着，眼前的的换面便是彻底的崩溃，陆峰回到了海岸边上，而那个神秘的人影已经彻底地消失了，感知不到其存在。陆峰躺在地面，这里已然鲜红一片。这样的流血量，或许对于高阶武者还无妨，可对于陆峰，太过致命。陆峰若还有一分求生意志，便是现在将血止住，或许还有着一丝可能。但，他依旧是不为所动。他侧着头，依稀能看到那扇大门内所浮动着的一干气泡。那里，拥有无限世界，拥有着多姿多彩的文明。可惜……那亦是被禁锢着的世界。玄天，总归是个牢笼。或许，无尽苍茫也仅仅是一个更大一点的牢笼而已…… “结束了吗？为什么我会这样的淡然？好多的牵绊就这样彻底的切断了吗？父母，大哥，老师，师兄，小花，还有……思思。呵呵，感觉叶思思的存在也模糊了。是啊，她追寻的一开始就不是名为陆峰之人。而是那位不知多少岁月前的强者吧。宁飞，帝云，亦是如此。我至斩断这一切之后，我什么也不是了……可是，为什么连月儿的身影都显得那样的迷离？越发清晰的却是那个害羞的女孩子……感觉好疲惫啊，是因为失血过多吗？也罢，虽说心头还有太多的不甘，可也无济于事了。这样静静地睡下吧，直到我变成怨灵，挣扎徘徊在这昏暗的海岸边上。直到，我彻底失去意识，直到化作湮粉，永远消失……” “果然，我只是一个小武者。从一开始踏出陆府，踏出大黎，就已经注定了这一切。我什么也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陆峰意识趋于模糊，视线也渐渐昏暗。隐隐间，他听到了阴惨惨的嚎叫声。那是挣扎徘徊的灵魂体寻到了这里。 “是我的血液吸引了他们吗？失去灵智之后，却还是如此的嗜血。这样的世界，根本就不该存在啊！” 他隐隐看到，森白的身影遍布天地，疯狂地涌向自己。冲着那一滩殷红血液涌去。不少鬼魂更是张着狰狞的爪牙，划破自己的身体，更多的血液从体内渗出，将陆峰彻底的染成了血人。 “没有疼痛之感啊……我已经走到尽头了。不久之后，我也会加入你们的行列吧，成为一个不死不灭的灵魂体，挣扎苦痛，无休无止。” 这念头在陆峰心头升起，可他没有半分反抗，或者说也已经没有力量与抵抗了。可是，神奇的一幕却是发生了。那些沾染到陆峰鲜血的鬼魂体竟露出了一分清明，甚至嘴角还有一分释然的笑意。很感激地盯着自己。然后，氤氲光雾升腾，那些沾染鲜血的灵魂体渐渐消散隐去，化作虚无。 “血液？你们这样嗜血的原因便是血液能超脱你们？可是……我的全部血液也不够解脱你们。” 陆峰看到，鬼魂依旧是铺天盖地，越来越多，没有半分消散的迹象。即使不少鬼魂体触摸到血液，可以解脱，但比之鬼魂的数量，真的是九牛一毛。这鬼魂体的数量根本无法计量。这全是那个人的杰作！ “来吧，都向我这里来。将我的最后一分血液榨干，或许不能拯救你们全部，但至少能让我在最后一刻，做一件舒心之事。你们苦痛了太久太久……若有可能，我愿意以我之身躯，承受这一切一切的苦痛与折磨。” 陆峰闭上了眼，静等着死亡的降临。可这一刻，他的嘴角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臭小子，不要这样！你的存在不能就此消失！” “魂涯？真的是魂涯……你还活着？” 这的确是魂涯的声音，他大吼着，极为焦虑。本该沉睡在右手中的魂涯竟至陆峰体内传出了呐喊之音。 “站起来！怎么可能为这样的事情放弃掉生命？若你真想超脱他们，那就变强，不断变强！直到你可以更改规则，直到你可以逆转这一切之时。我……我还等着你啊！你即使是失去了前世因果，可你还有现在啊！你有一位了不起的父亲，一位强大的老师。还有，你得到上时代最强两人的传承。没有了前世，你依旧是一个了不起的武者。有朝一日，你已然能够立于大陆顶端，挣脱一切束缚！我的……朋友！” 魂涯的话语很急切，像是一道惊雷，刺激着一个沉沉欲睡的灵魂。陆峰睁开了眼，目光中依旧是柔和，他笑了笑。 “可是，我真的好累……朋友。” 依稀还能听到魂涯拼命叫喊着什么。可是陆峰已经听不清楚了，就这样陷入了沉睡，或者说是……死亡！ 汹涌的鬼潮依旧是拼命地涌向陆峰的躯体。那里，有着让他们极为渴望的血液。惨白的手臂不断挥动，在陆峰身体上抓出血rou，可血液已经不多了。他们不管不顾，要将陆峰撕成碎片，榨干最后一丝血液。 就在这时，异变出现了。陆峰那已经被殷红血液覆盖的眉心处闪动着幽幽光华。隐隐间，有海水翻腾的声音响动，清脆而悦耳。比之那轮回海岸，阴沉而恐怖的大海，真的要美丽太多。 那是一抹强大到让整个世界颤栗的力量。滚滚海涛翻腾喷涌，瞬间淹没掉整个海岸。那癫狂的幽灵被瞬间粉碎。而陆峰散落的血rou竟全都是闪耀光华，回到陆峰的身体。甚至，陆峰那只断臂，亦是如此，回到陆峰的躯体，疯狂愈合着。 一声叹息荡漾不止，像是大海的惆怅。 “大哥，你的做法或许是错了……无论如何，这个少年不能殒命于此。他除了是你的转世体之外，还有着另外一重伟大的身份。没有了他，未来的末世之战，玄天亦将以失败告终啊……” “帝云吗？原来我感觉到他体内那股隐秘的力量是源自于你。比起以前，你已经强大了很多。可是……还是不够。” 天地间回荡着轻语之音，那正是那神秘之人，或者说是另一个陆峰的声音。 “玄天本源，我是知道的。你能出现，来救下他，真的……太好了。我仅仅是一抹残存的意志，有心亦无力。这样的一个少年，真的不能陨落。他有一颗温柔的心，这分柔和，足以普照整个世界。多少年后，或许，他会与我并肩……” “走吧，帝云。这里，越强大的武者，受到的压制越大，甚至会影响到你的本尊。” 片刻的沉默之后，陆峰眉心流淌玄妙之力，再度传出帝云的声音。 “温柔的心吗？的确如此……那么，大哥。我会等你，末世之战不能没有你……” 此时，陆峰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身上再没有一丝血迹，就连右手也已经完好如初。只是，他面色还恨苍白，依旧处于昏迷之中。整个海岸也已经彻底的寂静了下来，只有海涛荡漾之音在天地间回旋。 魂涯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本来，他是处于沉睡之中的。而且，随着陆峰将右手斩落，魂涯本该与陆峰彻底失去联系的。只是，魂涯在陆峰体内存活了十几年，潜移默化下，本就是灵魂体的魂涯与陆峰本身灵魂也有着一丝交融，微弱到几乎可以不计。可是，魂涯那沉睡着的主灵魂却是意外得到了一股极大的灵魂之力。强大到足以影响到陆峰体内那残存的一抹灵魂。也因此，魂涯的声音可在陆峰体内响动。而现在，魂涯更是因祸得福，灵魂之力空前强大，甚至可以短时间离开陆峰右手，都不会出现湮灭的危险。 转而，魂涯将注意力落在了陆峰身上。那昏迷沉睡着的少年，嘴角还挂着一分温和的笑意。魂涯想到了刚才那两股强大意志的对话。 “陆峰，你的确拥有一颗温柔的心。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你的温柔会渲染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