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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剑首聂风云

    季家府上,食客三千。

    这句话不仅流传在十二诸司部落中,更是流传在大草原之上,然而事实却是,这句话颇有夸张之嫌。

    东季城的小老百姓都知道,季家所谓的养食客三千,并不是把三千奇人异士尽皆束缚在城府中,而是任其来去,散淡随意者,流连青楼花巷,亦不是未曾有之。

    但季家府上,仍有一半的食客常驻于此,多是缺少一门谋生手艺的武夫士子,反倒是那些常被武夫士子所瞧不起的百官之匠,难得入季府一次,只是在此挂个名,依旧老老实实,该杀猪的杀猪,该喂牛的喂牛。

    如此而已。

    巫医乐师百宫之人,岂不是君子乎?

    季云峰养食客三千,手下招揽了不少颇有清誉名声的读书人,比如广漠赵氏走出来的赵新秀,独秀于林,文坛气象不俗。江湖武人呢,更是如此,粗莽豪放,被季云峰引进不少,当然,这其中到底有多少人是有真才实学,还得两说。

    唯独,在这三千食客中独占鳌头的一名剑客,却是得到所有武人的一致认可。

    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尚武嗜血的西厥人眼中,打打杀杀,不就是一刀砍人的事儿嘛。谁要是没长眼冒出头来,还不是群起而攻之,一通乱刀落下,还不是得剁成rou泥。

    这位被称为剑首的剑客姓聂,双字风云,字号平山老人,自吹自擂其当年登入势境之时,曾一剑平山岗,气势无敌,故而自号聂平山。

    当然,老辈的江湖人,总喜欢在年轻人面前吹嘘自己当年如何威风,如何在三千剑道上独树一帜。正常而已,可是呢,这位平山老人,吹嘘吹得可就过火了。

    当日季云峰几番邀请,才把亦正亦邪的龙窟剑老请到府上来,算是给季无伤某些警惕,结果呢,这位心胸狭隘的剑首老人,不知死活跑去找龙窟剑老斗剑,若不是最后关头被季云峰和季子月两兄妹喝至住,聂风云早就成了龙窟剑老的剑下亡魂了。

    今日啊,平常喜欢临湖悟剑的平山老人,竟然没有坐在自己宅院中那座水池假山上装模作样悟剑,而是坐在水池边,愣愣看着幽碧池水中漫游的艳红锦鲤。

    山水大美,诞起涟漪。

    颇是惆怅的聂风云捻着下巴上寥寥几根花白胡须,沧桑脸庞皱起纹路。

    可以说,自打季家大小姐带回那个手中无剑的年轻剑客开始,平山老人就时时刻刻关注那年轻剑客的动向,谁知呢,年轻剑客倒是没有什么异常,倒是府上众多的仆人侍女、武人文人倒是传开了。

    听说,这年轻剑客是天人下凡,可扛天雷而不死。

    听说,这年轻人曾救过大小姐的性命!

    听说,这是大小姐找回来帮助公子的!

    无数人在谣传,无数人在猜测,身为当事人的年轻剑客,却是任你千磨万击还坚劲,我自醒醉在人间。

    可是呢,聂风云却淡定不下来了,自己在季家负伤担任这个剑首好些年了,你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也敢和老夫扳手腕吗?

    “唉……少年岂知江湖水深,还是让我这个过来人,教教你江湖上的道理吧。”平山老人悠悠叹了一声,从房中墙壁上取下挂着的佩剑。

    飒然而去!

    ***

    小院落之中,在季子月的几番嫌弃之后,陈乾元终于把那身陪自己走过大江南北的披风给换了下来,换了一身干净爽朗的行头。

    不持剑的年轻剑客手中正拿着短锄,散淡闲漫地整治着院角处的小块菜地。

    听过往的食客说,这座小院上一任住户是一个清议名士,隐居山中,被季云峰三拜草庐之后,深感其诚意,才追随下山。只是呢,在山中隐居读书小半辈子的老人,无所事事,除了读书清议,没事就整治整治小菜地。

    日子久了,年岁渐高的老人也安详去世,这座被老人题为“结庐”的小宅院,也就空置了下来。

    直到,某位不懂风雅的年轻剑客住进来。

    当然,陈乾元也不懂“结庐”二字的含义,只是在季子月引领而来的时候,看着这俩字,连连点头,说“好字!好字!”

    当时就不知道挨了季子月多少白眼。

    后来,季家美人解释道:“‘结庐’二字,出自于中原隐士陶元亮‘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两句诗中。老人是当年西迁而来的中原文人之一,生不入仕,偏好隐居,才取这两字做题。”

    年轻剑客,当真是长了见识。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诶,后面是啥呢?”

    正在给菜地锄草的陈乾元摸了摸脑袋,着实想不起这首诗后面的句子。

    “欲辨已忘言。”有人不请自来,推门而入。

    那人身姿修长,青衣布鞋,左手提着长剑,迎风而立,颇有几分洒然姿态。

    “诶!对对对!欲辨已忘言!”陈乾元看着来人,咧嘴一笑。

    这几日呆在季府小院里,陈乾元也接触到了不少食客,有开口便是盛世繁华的文人,有当过镖头,闯荡江湖的武夫,当然,佩剑悬刀的江湖人,也不曾少见。

    在老剑客的身后,一大帮子文武食客鱼贯而入,不一会儿便挤满了小院半座空地。

    陈乾元搓了搓手,笑道:“哎呀,对不住各位呀,这么多人光临寒舍,实在没那么多凳子给你们坐啊。”

    为首的老剑客嗤然冷笑,这算哪门子的剑客,不说一柄长剑都没有,还这般俗气,和老农无疑,哪有传说中的那么神气,可斩天人,力扛天雷。

    “老夫聂风云,曾一剑平山岗,得闻府上来了一名年轻剑客,天资不俗,特来一剑。”白眼朝天,平山老人趾高气扬。

    手中依旧提溜着短锄的陈乾元笑了笑,说道:“前辈,你找的就是我了。”

    聂风云垂眸看了一眼陈乾元手中的短锄,语气不爽,轻喝道:“连剑都没有,算什么剑客?!”

    “手中无剑,可是我心中有剑千千万呀。”陈乾元依旧笑着。

    剑首老人怒气勃发,竖眉喝道:“小子狂妄!”

    “狂妄也好,谦谨也罢,年轻儿郎都有年轻儿郎的剑气剑意,前辈,你说是不是?”陈乾元缓声说道,见老剑客不答话,接着说道:“前辈,吾辈修剑,算是在天道之下走得终南捷径,一剑接一剑,便是一步又一步在天道征途上前行。”

    聂风云眸光暴涨,左手的长剑悄然出鞘两寸,光芒流溢。

    在一旁,专门赶来看热闹的食客,俱是长大眼睛,细细盯着那一抹璀璨剑光。

    未出鞘,却是剑光闪溢。

    怎般神奇?无愧剑首之称!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那些读书士人,草莽武夫,岂识真正的剑道神通。

    看到出鞘两寸的长剑,陈乾元淡然一笑,想起那日季子月曾提醒自己,说这些食客多有轻狂傲世之辈,尤其是文人中的顾焉之,以及眼前这位剑首聂风云。

    此二类人皆算是成名数载的名士,看脸面看得比性命都重,在季府里,也是出了名的难伺候。

    当年季云峰邀请聂风云之时,尚且不是势境的平山老人,都能直接拔剑斩掉季云峰身旁的几名扈从,如今境界攀升,更是狂放不羁,好几位后续入府的食客都被其拾掇赶走。

    以武乱禁呀。

    当时,季子月感叹了这么一句,对此颇是无奈。

    “小子,可敢接老夫一剑?”聂风云寒声说道。

    殊不知,此时在小院外,季云峰和季子月两兄妹早已来到。

    “先进去制止他们吧。”季云峰忧声说道,打心底而言,对于愈加张狂放肆的聂风云,他也怨气不消,只是奈何如今正处于内斗的焦灼阶段,逐出聂风云,不疑是自削一臂,得不偿失。

    季子月拉住自己兄长的衣袖,笑道:“且看着,我们正好借陈无机之手,好好磨磨聂风云的嚣张气焰。”

    季云峰皱着眉沉思,看到季子月沉定的神色,也就释然了。

    小院内,聂风云几度咄咄逼人,剑拔弩张!

    “唉……”陈乾元长长一叹,很是无奈呀,想及季子月无意中说的一句:必要时候,可以斩杀聂风云立威。陈乾元当时对这位季家美人的心狠感到悚然,杀人以立威,这无疑是最快的办法,但是,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可见其威武霸气!

    陈乾元将手中的短锄放到菜地里面,拱手说道:“既然如此,还请赐教。”

    平山老人重重哼了一声,手中的长剑倏然殷风出鞘,剑光一涨再涨,唰啦啦便是一剑当头劈落。

    屈指如扣弦,弹指有余声。

    迎着那气势不凡的一剑,陈乾元岿然不动,伸手一指弹出,落至光芒璀璨的剑身之上。

    滚滚气机从手中长剑之上涌来,聂风云只觉一股天风海雨般的巨力盖涌而至,体内充沛气机登时紊乱。

    “请。”陈乾元一手负后,一手前伸,大有宗师气度。

    聂风云气怒交加,强行压制住疯乱的气息,游身而进,手中的长剑捣出万千华美剑花,一朵罩一朵,一剑接一剑,博得周围一众外行人阵阵拍手喝彩。

    游刃有余的陈乾元只出一手,任凭这位势境修为不深的老剑客如何出剑,依旧弹指落指,倏然而至,倏然离开,却是让老剑客连连震退。

    “竖子当死!”怒发冲冠,平山老人一剑斩出,剑光闪耀,竟是直接在地面上斩出深邃沟壑。

    凛冽剑光带着茫茫剑气直奔陈乾元。

    “哈哈……人间满剑,我也自当一剑破之!”一脚踏出,陈乾元右手袅绕着苍青之色。

    吼!

    斩地剑光奔袭而来,一尾青龙杀出,怒吼啸天!

    “居然是龙!”有人惊喝。

    “这人到底是谁?这般强大?”有人疑惑。

    “季家当兴!”有忠于季家的老人热泪滚滚。

    青龙剑气过路,气机茫茫,狂猛撕裂聂风云那道剑光,近乎蛮横地将这位剑首轰撞在石墙之上。

    在小院外瞧得这神异一幕的季云峰惊骇无比,倒是季子月心思电转,看来时机已到,才走出来,朗声喝道:“全部住手!”

    陈乾元收敛起沸腾的气机,在屋前门槛上坐下。既然自己帮季子月磨了聂风云的气焰,后面的事儿,就交给她了。

    可以说,季子月兄妹要想在这场家主之争中胜出,就必须以强势甚至是铁血的手腕将三千食客彻底收服,才能和季无伤争斗。否则的话,两个根基本就比季无伤薄弱的后生,怎么和老一辈的季无伤斗?

    季子月瞥了一眼昏死在碎石堆中的聂风云,嘴角冷笑,说道:“各位,聂风云仗着武功高深,多次陷害驱走府上贵宾,为人张狂至极。今日,被陈大侠击败,实属无理取闹,恶果自尝。”

    季子月回首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大哥,两兄妹眼光交流一番,待看到季云峰苦涩点头,季子月深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今日,我季子月,便杀聂风云,以儆效尤,烦请各位,若是有聂风云之流的,早早退出季府,免遭祸端!”

    说罢,季家美人看了一眼陈乾元,只见年轻剑客神色淡漠坐在门槛上,似乎不想参与进这场大家族的内斗。

    季子月抿着嘴,也不敢露出怯弱之色,夺过一个武人的佩刀,手起刀落,将重伤昏死的聂风云割下了人头。

    无数人尽皆失色。

    连陈乾元看季子月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敬佩。

    季家内斗非常,整个西厥又处于乱世,如果真没有一个手腕强硬的人坐镇,家族再大,迟早也会崩溃。

    结交豪雄,善养士的季云峰显然不是这类的人。

    但是季子月,铁血手腕震慑众人,难道真会应了当年季子月出生时,一位游方道士所说的那句箴语“季家有女,可保平安”。

    “大公子,大小姐,季无伤带人闯进府里来了!”有小仆风风火火赶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