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年轻游骑,老瞎子
瞎子张,原是鬼哭关一个守城老卒,浑浑噩噩几十年了,这么多场大战下来,愣是没死在战场上,也罢,除了右眼曾被流失射中,眇了一目,也还是能吃能喝,就是很少见拔刀杀敌。 来来去去,守城的新卒犹如地里生长的麦子一般,收割了一茬,又长出来一茬。这些新卒也慢慢从敬畏这位“百战不死”的老卒,变成了随口就叫瞎子张,时常无聊,就那这位老不死的消遣消遣,阴阳怪气的让他说说战场保命的经验什么的,偶尔有些过火的,甚至让老瞎子说说自己看着同袍战死时的心情。 这可不得了了。其他的事,老瞎子还能笑笑,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就走开,但一说到这事儿,他可是cao刀打过人的。渐渐的,也没人敢去那战死同袍的事儿刺激瞎子张了。 可如今,原本在鬼哭关守城的老瞎子,此番却来鬼哭关外的烽燧做燧卒,也怪他娘的史将军带来二十万兵马,搞得偌大鬼哭关内硬是没多余的地方安排二十万兵马落脚,只能在鬼哭关外不远处的扎下十里连营,轰轰烈烈造起一处大寨。 这可苦了瞎子张,没有背景,没有战功的他,直直被调遣来做护卫大寨的烽燧的燧卒。原先自己在鬼哭关内,刮风下雪还能躲一躲,至少他娘的偶尔还能偷偷去城内吃顿荤的,喝两碗不贵的酒水。 但现在呢,除了烽燧内的十个燧卒,要啥啥没有。 瞎子张,着实有些郁闷呀。 “哟,瞎子张,又在想哪家的婆娘了呀?”一个身子壮实的燧卒走了过来,笑呵呵看着老瞎子,身后还跟随着烽燧内其余三个燧卒。 坐在墙角的瞎子张耷拉眼皮,看也不看,也知道是这座烽燧的头儿李蛮子。这李蛮子是出了名的粗鲁野蛮,也是雌雄不忌,听说这混账家伙,偶尔着实找不到女人泻火了,他娘的,居然敢找燧内比较瘦小肤白的同袍来干那么龌龊事。 瞎子张可不没见过什么面如白莲,身似弱柳的惨绿莲花郎,更不懂那些王公贵胄喜欢的娈童之癖,着实看不起李蛮子这嗜好,本来大家都是提刀杀人、跨马斩敌的汉子,你他娘的,这般一搞,非要把一个大好爷们折腾得第二日连床都起不来。 李蛮子走到瞎子张面前,拿脚踢了踢瞎子张的大腿,笑道:“咋了,想女人想得力气都没了呀。要不要我带你回城中,给你找个很福气的女人泻火?看你这小身板,胯下那条蚯蚓想来也提不起来了哟。” 其余三名燧卒亦是大笑。 老瞎子挪了挪屁股,换个地方坐着,还是不说话。 和畜生有啥好说的嘛! 李蛮子倒是一屁股坐在瞎子张刚坐的地方,伸手便搭在了老瞎子肩头,说道:“瞎子张,告诉我,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是不是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 老瞎子抖了抖肩膀,哪料李蛮子手头使劲,着实抖不开。 “诶,你们猜猜,瞎子张碰过女人没?”李蛮子朝其余三人哈哈大笑。 一个瘦小的燧卒站出来说道:“我听以前的老卒说,瞎子张曾在城中看到一个老寡妇,啧啧,这老家伙愣是连腿都挪不开了。那老卒却是看到那腰似水桶,满脸麻子的寡妇都作呕了。” 老瞎子瞥眼看那燧卒,沉默不语,拉低自己的头盔,想来是准备来一个两耳不问窗外事。 李蛮子和三个燧卒笑笑闹闹,折腾好一会儿,都没见这老瞎子有啥反应,吐了老瞎子一口浓痰,骂骂咧咧,说什么老不死的家伙,活在军中就是浪费粮食的混账话,纷纷走远。 日光洒落,有暖意。 老瞎子眯眼看着太阳,擦去脸上的浓痰,缓缓起身。 活在军中,自己杀的敌人,已经可以换来一场富贵了呀。 只是他不说。 有啥好说的嘛,当卒子是杀敌,难道当将军就不杀敌了吗? *** 平沙茫茫黄入天,狂风不住地漫卷。披轻甲,跨良驹的六骑静默行走在平野之中。 “伍长,北边的兄弟遭到西厥游骑兵,全部战死了。”一个年轻健儿策马追上当首的伍长,沉声说道。 马走不停,高坐马背的伍长身披便于轻骑突进的环锁铠,腰悬环首直刀,负劲弩,“这次一定要把西厥的烽燧布防摸索清楚!” 随着两国战事的升温,双方越来越多的兵力投入战场。西厥这边,使三刀的带回来二十万西征大军,鬼哭关内安扎不下,就放置在烽燧防线之内的城外。如今唐凌天重回辅国大将军之位,第一件事便是强调要探查出西厥的边防布局,不能只龟缩在大石城内,当睁眼瞎。 伍长余光瞟了一眼落在队伍最后的那黑甲男子,身形瘦削,低着头,乱发遮住面庞。 按照军制,五人为一伍,出一个伍长,而此时却多了一人。这种搭配乃是前不久连升两级的鹰扬将军孙济所提,在探马营队中,每一伍安插一位狼牙刺客。这样一来,负责打探军情的探马游骑便是多了一尊高手出来,每次死战活下来的机率也大了不少。 殊不知,安插在探马游骑中的狼牙暗刺,不仅有杀敌的任务,到了绝境,甚至有杀死自己人的秘密任务。 这也是没法儿的事儿,如果己方骑兵被俘虏,就怕出现那种怕死的软蛋,卖国求荣,愣是给西厥当密探,带着西厥敌军攻入城中。这种事,也发生过。 以往对这种事,很难控制,孙济这一手绵里藏针的计谋,除了那种军中老油条,极少有人看出来。这也恰恰说道了唐凌天心头,当机立断,照计行事。 只可惜,狼牙里出来的人,都是怪人。这一人也不例外。当日捆满铁索来到伍长王浩面前,乍看之下,还以为是军中犯了大错要受罚的,结果呢,乖乖的,就是他娘的一尊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探马游骑皆是军中翘楚人物选出来,挑选制度十分严苛,不仅要有娴熟的御马能力,还要是能马上挽弓三石,马下步战破敌的猛人!这只是初试,到最后,有两种选择,要么去城外剿灭那些游蹿不定的盗匪,要么自己一匹马,一张弓,一把刀,带足水粮,老老实实去西厥那边宰两个蛮子。 只有完成这些任务的人,才有资格成为探马游骑。 “凌绝心,继续任务,行不行?”王浩朗声问了一句那瘦削汉子,只见他点了点头,没做言语。 王浩策马再行,还没走几步,就见不远处小山头上一线黑甲出现。 “伍长,是西厥的游骑队伍!”健儿策马奔上,唰得一声抽出环首直刀。己方才堪堪六人,此时却有二三十号西厥游骑杀来,怎么也抵挡不住呀。 王浩骤然沉下了脸,脸色更迭,说道:“杀过去!”话音未落,已然拉下面罩的他提起环首直刀,盘空一舞,召集几人承三角冲锋阵型奔杀。 这种环首直刀乃是以百炼法锻制,要经过上万次捶打,近百次折叠锻打才成型,比之以往用灌钢法所铸刀刃,更有韧性,需得“斩甲过三十扎”才可配置给游骑兵。 王浩长吸一口气,挺直利于冲锋的环首直刀,当先策马奔腾,杀向西厥游骑。 唰唰唰…… 西厥游骑瞧得敌人,纷纷弯弓搭箭,霎时间,便是箭似雨落,势如雷闪。 六骑探马游骑不断飞奔,一根根弩箭不断飞出,如流光电闪,比西厥游骑射出的羽箭快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也是西厥在兵刃武器锻造工艺上远不如中原,死活都学不来中原盛行的百炼法、灌钢法,堪堪还是保持老样子,顶多在兵刃材料下下点功夫。况且,还是这制造繁密的劲弩!打死都模仿不去! 弩,怒也,有执弩也! 此时探马游骑虽配置的劲弩,早已不是南北大战时惯用的夹弩、瘦弩,而是在那基础之上,打造出的新式五矢元戎弩,重量轻,威力大,并且能一次连发五根箭矢,杀伤力极强! 五名探马游骑在距离西厥游骑五十步的距离外不断游曳,这既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又是在五矢元戎弩的有效射程之内。但也奈何双方人数上的巨大差距,西厥游骑分三列射击纵队,总能不停歇的射箭追杀。 “我去撕出条裂口来。”一直落在最后的凌绝心策马而来,头颅高昂,双眸血光闪闪。 王浩瞥了一眼挂在马背上的箭囊,四去其三,着实也耐不得久战了,“我们一起。” “不用。我冲锋,你们跟进!”凌绝心低吼一声,甩镫离鞍下马,整个人犹如一尾狂龙一般,卷起千堆黄沙,奔雷闪电般冲杀过去,狂暴的气流荡得一根根羽箭都无法触及其身。 西厥游骑首领怒目一瞪,强弓一收,抽出曲脊弯刀,纵马奔杀而去。 马蹄落处如惊雷。 狂风卷地,一道黑色流光直直闪过双方战场,那西厥游骑小将纵马人立而起,双蹄飞踏,手中一柄弯刀闪着熠熠寒光斩落。 “死!”凌绝心犹如野兽般吼一声,双手直直向前一探,一合一分,竟直接将那首领连人带马撕成了两片。 血雨落下,凌绝心浴血而狂。 继续狂奔,哪管什么羽箭破空,惊雷霹雳,一掌便拍死当先一人,继而又是双爪刺出,直直搅碎身旁两骑的心脏。 “杀上去!”王浩狂吼一声,一边弩箭攒射,压制对方,一边提刀奔马,带着身后四骑生猛刺了进去。 咣! 王浩一刀劈在一名西厥游骑的面甲下,势大力沉,虽未劈开那厚实面甲,但也将面甲带人脸爽辣斩得凹陷,也是活不成了。 一众人混战喋血,沙尘激荡飞扬,不断有钢刀斩落之声,不断有劲弩破空之声,不断有跌落马下的呻吟之声…… 探马游骑石头左臂被砍了一刀,伤口深可即骨,却愣是没有怯战,刚用马匹对撞撞翻一骑,便瞧见一人横刀削来,赶忙低头一避,臂上五矢元戎弩抬起,唰唰便是五根弩箭从那人下巴射入,穿透头颅,鲜血流了他满脸。 “小心!”有同伴大喊,石头匆忙回首,就见一柄弯刀直斩而下,森寒的刀光耀眼生花。 “滚开!”陡听冲天爆喝,一道黑影闪了过来,双手死死拽住马尾,猛然提一口气,竟是拽得那七尺大马噔噔后退。 鬼手人屠,倒拽大马而行! 那骑兵的弯刀也堪堪贴着石头的环锁铠斩落,激起一连串火花。 救人的凌绝心浑身染透鲜血,也不知杀了多少人了,重脚一跺,飞跃而起,狠辣一脚踩爆了那名西厥游骑的头颅。 石头抹了抹脸上的鲜血,咧嘴一笑:“谢谢凌大哥!” 杀人便如疯魔般的凌绝心面无表情,仅是点了一下头,便又冲杀而去…… *** 流血平野,死尸满地。 “凌大哥,伍长死了。”左臂刚裹好伤口的石头走了过来,手中捧着老伍长王浩的头盔。 凌绝心站在尸体堆上,举目四顾,只觉满心苍凉。 这一场生死战,这一场不义战,这一场,终究没有赢家的战争呀。 “凌大哥,我帮你裹下手掌的伤吧?”一个面色尚轻的游骑走来,凌绝心知道他,赵平安,还没有十八岁,一条实打实的西北汉子,自幼弓马娴熟,别说是什么马腹藏身,就算让他在马背上睡觉,这小子也能睡得直打呼。 之前一场混战,凌绝心替他挡了一记冷箭,此时那根羽箭还穿透凌绝心手掌,扎在上面。“好。”凌绝心偏头看着地上躺着的王浩尸体,思虑一番,说道:“赵平安,你把伍长尸体带回去。” 正在帮他裹伤的赵平安没有反应。自己刚进军伍那年才十五岁,除了骑马射箭,什么都不懂,还是王浩这位老伍长,手把手教自己怎么杀敌,怎么把五矢元戎弩这精密玩意玩转。 “我要帮伍长杀敌。”良久,赵平安才低声说道,裹好凌绝心手上的伤口,解下王浩尸身上的五矢元戎弩和环首直刀,皆负在背上。 “伍长没杀够的敌人,我替他杀!”赵平安迎着狂风,凛然说道。 半辈子活得如野狗一般的凌绝心蓦然有些心动,此般义气,此般豪情,自己着实未曾多见,原先他也是有恻隐之心,打算让这个最年轻的小家伙回归大石城,毕竟,继续再向前进发,前路杀机越重,说不定没人能回得去。 “老韩,你伤重,要及时治疗,你把伍长带回去吧。”赵平安看着那位整条右臂都被削去的袍泽,苦涩一笑。 老韩张了张嘴,继而又叹了口气,自己都伤成这样了,就算不再遇到西厥的游骑,自己也会活生生流血死去。“好!我带伍长回去,我在大石城城头等你们回来!” 其余四人相视一笑,凌绝心率先扣镫上马,将王浩的头盔带上,唰的一声拉下面罩,喝道:“走!” 平沙茫茫,四骑飞奔。 *** “张老头,李蛮子那混蛋又去欺负人了。”年轻燧卒骂骂咧咧说道,鼻青脸肿,正和瞎子张一起坐在墙角闲聊。 瞎子张抖抖索索缠着弯刀刀柄上的细密棉丝。这种混合了皮革树皮揉成的棉丝,不仅入手柔和,韧性极好,最主要的是,具有很好的防滑性,一旦缠在刀柄之上,敌人的鲜血不会流淌在上面,只会被棉丝给吸收,砍杀之中,基本不会脱手。
当然,这是瞎子张自己琢磨出来的土法子,哪像西厥军伍特质的乌铁缠丝,不仅死沉死沉的,血液染多了,说不定挥舞之下,刀就脱手出去了。 “张老头,你每天都这么无所事事,不无聊吗?”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年轻燧卒着实无聊透顶,不然也不会没事来找几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瞎子张扯淡了。 这小伙子也是够脾气,入伍不久,又是穷苦人家出身,没背景没势力,直接就被丢到烽燧这里来了,偏偏又长得颇是眉清目秀,当时李蛮子一看到,可不得了,夜里就找上了他,准备好好来一场干柴烈火。 结果呢?这小子倒好,被李蛮子堵在小屋子中,强烈反抗,最后更是cao起地上的石头追着李蛮子砸。也是得罪了这座烽燧的头儿了。李蛮子虽第一次没尝到鲜,还被砸得头破血流,但就是不甘心,有事没事,就喜欢带人去揍他,不敢打死了,也让他隔三差五就有一顿老拳吃。 年轻燧卒拿刀鞘拍了拍短靴靴底的泥土,说道:“张老头呀,我跟你说嘛,在我们那里,有一个和我打小便热络的姑娘。可是呢,你也知道,穷苦的地方,最金贵的就是闺女了,那家大人怎么都不肯把姑娘嫁给我这又穷又笨的野蛮小子。” “我和她是真心喜欢呀。”年轻燧卒叹了叹气,有些缅怀,忽而,有神秘兮兮看着瞎子张,说道:“你知道吗!?后来在一次放羊中,我和她就躲在羊群里,欢欢喜喜做了那事,那滋味,啧啧,别提了,想你也不懂。” “我懂。”几乎是每天都不会说一句话的瞎子张破天荒说话了,年轻燧卒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般看他。 老瞎子眯着仅剩的眼睛,浑浊不堪,“我年轻的时候,也有喜欢的姑娘,只不过,在后来战乱中,大家互相走失了,好多年都没遇见。” “直到,七年之后,那时已经是城兵的我返家处理父母后事,结果在村口遇见了她,还有,她手中牵着的那小娃娃。后来我才知道,她已经成亲五年了,娃娃都有三个了。” 年轻燧卒见瞎子张沉默了下来,好奇追问:“后来呢?” “后来?”老瞎子扯着嘴角笑了笑,干瘦的脸皮皱起,“后来我们也在羊群中做了那事。” “佩服!”年轻燧卒竖起拇指赞道,他娘的,连有夫之妇都敢碰,这简直了,能力活儿,没得说! 瞎子张苦笑着摇了摇头。 唰! 骤然之间,一根弩箭爆射飞来,直直穿透了年轻燧卒的头颅,脸上的笑容登时僵硬了起来。 老瞎子动作迅捷无比,一把cao起弯刀,大吼一声:“敌袭!”看了一眼年轻燧卒,面色悲苦,转身便爬进了烽燧楼中。 又一个年轻小伙死了哟。 “凌大哥,上不上去?”赵平安满脸厉芒,将那根弩箭从年轻燧卒的头颅中抽出来,行进于此,大家装备有限,自然能回收一根是一根。 头戴黑盔的凌绝心甩镫下马,身形如飞,双爪刺出,直直在那坚硬的烽燧墙面扣出两处大洞,噔噔爬了上去。 西厥设置烽燧,每一处便配置有二十名燧卒,如果让他们居高临下放箭杀敌,自己一方人怎么也攻不下来。 凌绝心瞬息便攀上了烽燧楼顶,狠辣出手,当场掀翻两人,头颅爆裂。 赵平安、石头三人抽出环首直刀,弃马登楼,逢人便杀。双方都大战都这张境地了,哪还有什么丝毫的恻隐之心,他们只知道,这里多杀一个人,说不定将来的战场上,就能少死一个兄弟袍泽。 李蛮子慌忙披挂铠甲出来,cao起弯刀便砍向赵平安。此人武功虽没练多少,但是却有两把子不俗的气力,又在军伍中磨练长久,杀起人来,自然不俗。 当! 环首直刀和弯刀两两相撞,纯粹的力量相搏,年纪尚轻的赵平安受此一震,噔噔后退两步。后退之间,这小子也是临危不乱,抬起左手,便是两根弩箭破空飞射,直取李蛮子头颅。 李蛮子这厮嘿然冷笑,才堪堪两根弩箭,又是匆忙之间发出,怎么杀敌?低头弓腰便避开,手中弯刀横斩而出。 “退!”赵平安着实没料到李蛮子身手颇为矫捷,竟然还能反砍自己一刀,只见那闪着幽幽寒光的曲脊弯刀斩腹而来。骤然之间,又觉背后一只大掌抓住自己领子,猛然将自己整个人向后拽去。 丝啦啦。 曲脊弯刀的刀刃在环锁铠上滑过,火光飚射。 “死!”赵平安被袍泽拉开,一条威武汉子双手举起环首直刀,直直向李蛮子砍去,双眸凶光四溢。 李蛮子也不收刀躲避,竟是使出颇为巧妙的一招,弯刀上撩,直接从那汉子胸膛刺入,鲜血奔流。 “大柱!”又一名袍泽死在自己面前,赵平安登时赤红双眸,从地上爬起来,一刀斩断了李蛮子的右臂。 李蛮子受伤惊退。 “大柱!”赵平安嘶吼,奈何袍泽已死…… “杀呀!”年轻游骑放下大柱的尸体,挺着环首直刀,踩着烽燧楼梯,边走边杀,血流一地。不多时,他便和在楼顶血战的凌绝心会和。 烽燧楼顶,已是尸体满布。 势境高手的凌绝心,一旦狂霸出手,岂是这些小小燧卒所能抵挡的,几乎是照面便杀人,头颅滚滚落地。 赵平安亦是杀红了眼,被人砍了两刀,依旧是死挺着杀敌,一刀直接捅入最后站着的一名燧卒心头,还狠狠搅了搅,痛苦死去。 “都死了。”双手滴滴淌血的凌绝心看着一地死尸,有整座烽燧的燧卒,还有包括大柱、石头两人。 被砍两刀的赵平安面色煞白,当的一声环首直刀落在地上,目光痴然,喃喃道:“都死了啊。” 就在这时,背后的烽燧墙壁上猛然有一个人叼刀爬了上来,电光火石之间,便斩下了赵平安的头颅。 那老瞎子又提刀斩向浑身染血的凌绝心。 “都死了呀!”最后一名同行袍泽被杀,凌绝心登时疯癫大作,右爪曲张,直如龙爪一般抓向老瞎子的头颅。 嘿。 老瞎子冷笑了一番,整个头颅都被凌绝心抓爆。 那口刀柄缠棉丝的弯刀,也刺入了凌绝心的胸膛。 原来,瞎子张,是接近势境的高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