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猫语之嵬泺
“嵬泺”、“渡灵轮回的人”，不论从名字还是称号来看都应该很酷很拉风的…… “——一团气体？”夏未语目瞪口呆，手指拼命往嵬泺那个方向戳。别开玩笑了，一堆团云渡什么灵啊，是地狱特别缺人，从天上直接拽下来的苦力吗？ “你出来了？”稀薄的黑烟缠缠绕绕，喑哑的男声仿佛带着回音，却是在向房内唯一不动如初的人说话。 千年淡漠的不给予任何反应，眼角眉梢不动分毫。 于是黑云里传出得意的两声笑：“不说话么……千年？”它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极其缓慢，似乎短短两个字中还藏着些别的意味，“这是你现在的名字？” “我引你过来是为了闲聊吗？”千年一如既往是淡然的口吻。 一阵无声的电闪雷鸣。 夏未语起身，不着痕迹地退到小黑的身边。 那个声音傲慢而没有丝毫诚意：“当然，我没有那样的意思，你知道……我依然敬重着你。只是原本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出来，却在这里看见你，一时惊讶，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你这么多话，那闻人紫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小黑趁着机会挑衅地开口。 夏未语再次发现自己站错地方了，她又往旁边挪动了几步，以免被敌对的两只妖怪殃及池鱼。 突然的插话将黑云的注意力短暂的吸引了过去：“啊，你是……你和送魂者有什么关系？” 团团黑云在这个时候终于开始慢条斯理的聚在一块儿，显露出模模糊糊的人影。看见小黑张口欲答，他却又改了主意，口气急切的制止了，一连串的“任何”从他嘴里气急败坏地蹦出来：“好吧住嘴！我现在不想听到有关闻人紫的任何事！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不要让这名字几次三番的搅了我的兴致！” “没有关系？”听到这里，一直无表情的千年微皱了眉头，不解地反问，“你不是暗恋闻人紫很久了吗？” 正斗志昂扬的黑猫如xiele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去，“啪嗒”一声摔到地上，旁听的夏未语无言地瞪大了眼，那团黑烟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纹丝不动。 如果心里的想法能够具现化，那么此时此刻巨大的四个字将填满整个屋子——真的假的？！ “怎么？你也不知道？”夏未语发现旁边的黑猫也一副被震到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不是不知道，是根本从来没有听说！多大一个八卦啊……这一人一妖居然暗渡陈仓？不可能，这绝对有问题！”小黑猫眼发直的不断自我安慰。 “……一个人暗恋和两个人暗渡陈仓意思相差太远了。”谣言原来是这么乱传的。心有领悟的收回目光，夏未语缓缓扫过那凝结的一团，再缓缓扫回来，再再缓缓扫过去……虽然没有正式见过嵬泺这个人，但她就是直觉恋爱什么的跟他一点儿都不沾边，稀奇的是，他就是恋了！不光恋了！还被第三个人知道了！不但知道了！还被当众戳破了！ 最终，夏未语将甘拜下风的目光送给了依然游离在状况之外的千年。 原本已经快要凝聚成人形的黑云蓦地散掉了。丝丝缕缕黑色的烟雾不断扭曲，仿佛这个人焦灼的心情，死灵们害怕的聚在一起避开他，数量众多的光点这样挨在一起，似乎在屋内点亮了一个巨大的灯泡。随着黑烟发疯般的抖动，屋里的家具物什也全都颤抖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哐哐哐” “哒哒……咯咯……” 好像一场疯狂的家具舞会。 “不要动，老板！”小黑眼尖地瞄到要往千年身边挪过去的夏未语，它急忙低声喝道。 “为什……” “不要有任何动作！”小黑强行打断夏未语地疑问，再一次大吼。 “你算什么东西……”同一时间，黑烟平地一声炸吼，几乎盖过小黑警告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发疼。小黑和夏未语转眼望过去的刹那，只觉得一团黑色疯了一样从眼前掠过，直冲千年而去。 坐在卧榻上的千年不躲不避，任由悬空的黑烟伸出千丝万缕的黑色触手，缠绕住雪白的脖子，疯狂的模样仿佛一团竭力燃烧的黑色火焰。一阵狂风撞开了窗户，把案台上的纸张吹得哗哗作响，整个寒风呼啸的房子都笼罩在一片昭然若揭的杀意里。 黑云又向前移动了几分，压抑的怒气让他的语气变得低沉且充满恨意：“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久不见天日的妖物，这样不中用的东西也配管我的事？你逃了又如何，你依然无法洗脱自己的罪名，千年千年……果然是千年，不要以为你还是那高高在上的人，千年，我看你能在这儿躲到几时，”黑烟将声音压得更低，在千年耳边仿佛情人的呢喃，“我可真期待你被月白找到的那一天……” 黑烟稍稍退开一些，从另一边伸出同样的黑色触手把聚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死灵纠缠住，也没见有什么动作，三两下的时间死灵的光芒就消失在了缕缕黑烟中，还来一片黑暗。黑暗中谁也没有动，夏未语的心还在为刚才突如其来的事而狂跳着，轻轻呼出一口气的同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屏住呼吸很久了。 她不自觉的去看坐在榻上的千年。只看了一眼，心就急促的跳了一下。很不对劲，千年确实还是十分平静，但那种平静和平常所表现出的完全不一样，平时的那种平静是随意的，不带任何感情也不针对任何人的，而现在……挺直着腰身坐姿端正的千年就像一个技艺不精湛的人塑出来的雕像，僵硬无比，凝固的神情多了某种沉重的叫人呼吸不过来的东西。 千年……在难过吗？回想起嵬泺冲千年怒吼的那些话，夏未语不禁握紧了双拳，漫天的怒气席卷了满心的害怕。 什么不中用的东西！什么久不见天日的妖物！什么罪孽！ 千年现在……不过就是千年罢了！“过去”又怎样，既然是曾经，那于现在于未来有什么关系！千年给予了她这些妖怪根本不能了解的重要的东西，这个叫嵬泺的妖怪，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武断的地说出这些扎人的话！ 这时，哗哗的水波声在大开的木窗外响起。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道巨型的绘着狰狞巨兽的铁门，门的那边是另外一个不同于这边的世界，看到这一幕才让人真正理解了嵬泺的身份。看不见尽头的无波的水面，暗沉的颜色，上面一字排开苍白的长明灯，靠门的岸上开满血红的花朵，一叶扁舟泊在岸边……这些种种无一不彰显着死亡的沉重，只是看着也无法让心心生好感。 “忘川离尘客，黄泉夜渡人，”嵬泺站在木舟上，两缕细烟缠住一根竹篙，他撑起长篙在岸边一敲，船缓缓离岸，他望了望浮在江水两边的长明灯，那阴冷的亮光随着水面的波动左摇右晃，除此之外，这里一片漆黑，别无他物，他冲千年不带丝毫温度的道别，“我希望有一天你来当我的客人。” 听完这句话，夏未语再也忍不住了。她越过千年，站到门前按捺住满腔的怒火冷笑：“怎么？你在咒千年死吗？不过在那之前先担心担心你自己不是更好吗？也许你渡的下一个人就是你自己，凭你这么坏的嘴巴这么差的人格，一定少不了想把你千刀万剐的人吧！”她伸手一指嵬泺身后正踏水前来，手握一条长满倒刺的鞭子的紫发女子，然后不等他有反应，夏未语阴沉着脸“哐”的一声把窗户关上，这举动直接吓得小黑惊跳了一下。 “这种人！以后少放进门！” 发了一通脾气后，回头的时候对上的却是千年有些许异样的目光，这目光和平时大不相同，夏未语一瞬间感到了懊悔。对方毕竟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她这样不管不顾的发脾气，被对方记恨，日后找千年麻烦怎么办？她心里慌了一下，忙把歉意说出口：“对不起千年……” “你在生气吗？夏未语？”千年仍旧用那个目光瞅着她，仔仔细细的样子。 夏未语被这问话弄得一呆：“你不气吗？”那家伙在咒你死，说话可不是一般的毒，生气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千年眨了眨眼，伸来手在她耳边一拂。夏未语嗅到他身上冷冷的淡香味，心跳的频率有些乱掉，没等她回过神来，容貌秀美的少年忽的就弯了眼，极其温柔的翘起唇角笑了起来，那眼神柔软的近乎不可思议。 夏未语仿佛被一个人的拳头迎面击中，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全部的血液都涌上了脸颊，脑海中几乎立刻反映出四个字：风华无限。 真的是风华无限，那点墨的眼装着星星的光辉，那颜色浅淡的唇角噙了一朵笑花，黑色鸦发柔顺在白皙的面庞，千年千年，轻启双唇间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极为温和的，简直要迷的人神魂颠倒：“你已经帮我生了气，这便足够了。” 刹那间断了思绪，眼前似乎万缕芳华不足以形容，夏未语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接下来又是想说些什么，满心满眼的只装着一个千年。 最后是小黑受不了她望向千年长久痴迷且目不转睛的直视目光，咬着这位已经神志不清的少女的裤脚，将她在恋恋不舍中拖回了房…… 惭愧，连回房的路上人都是飘的，多亏小黑几次提醒才不至于左脚拌到右脚摔倒。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