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意外重逢
当时根本不知病情的严重性,岳母被送到县级医院,经诊断是脑梗塞,脑血栓阻塞引起的大脑毛细血管破裂出血,血液蔓延开来,覆盖了部分大脑表层,部分神经机能遭到破坏,虽然抢救过来了,却遗留下偏瘫的后遗症,右手和右脚不听使唤了。 总之我们还算年轻,脑梗,听也没听说过,后来听医生一解释,才吓了一跳。 刘家的子女从各地闻讯赶回,乡下人家里孩子多,父母生病了,按惯例是各家凑一份钱,平均分摊医疗费,跟我们林家不一样,父母生病,谁有钱谁出钱,我是困难户,老爸老妈生病,出力不出钱,去个人陪一陪,守在医院里就行。 多少年来,刘家子女都还年轻,两老也还健旺,没预料过会生病,见岳母病成那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除刘玉芳外,几个子女在外地,其中的二姐两口子距离最远,在新疆做沙发,接到消息后匆匆乘飞机赶回,而所有人都忙于各自的生计,不可能久留,走后,护理岳母的重担,就落在岳父和我们两口子身上了。 岳母生病前,身体硬朗,头脑清楚,总是替儿女们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耐心照顾着阳阳和丹丹,在医院里住了半月,控制病情后,回到家里,从此变了个样,耷拉着一边嘴角,口水牵了线一般的流着,右脚一瘸一拐的,要一个人搀扶着才能走路,右手不能动弹,时间长了,血脉不通,肿胀得发亮,吃饭,上卫生间等等,都需要专人护理了。 更为可悲的是,一个脑梗病情严重的人,智力也受到损伤,原本是慈祥的外婆,变得小孩一般,脆弱又小气,一有个什么伤风感冒、肠胃不适,就呻吟不止,想引起家人的注意一般。 就像家里别的兄弟姐妹一样,刘玉芳对待家人的态度,完全与林家不同,甚至有些粗暴,一旦岳母发出呻吟,或是说这里那里不舒服,作为女儿,有时不耐烦,会骂道:“老娘怎么像三岁小孩一般,变得骄里娇气的,既然不舒服,去开点药吃不就行了?”而在林家,我这样骂,老妈肯定会气得痛哭流涕的。 有一种调侃的说法,说每个子女,都是父母上一辈子的仇人,下辈子投身到他们家,是为了报仇,这话其实也隐含一点点理由,无论是刘家,还是林家,父母含辛茹苦把子女抚养大,想得到的回报,仅是希望孩子们常回家看看,不能回家的,定期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也心满意足了。而他们老了,需要照顾了,特别是生病,子女们却忙着各自生计,探望一下又各自走人,即便不肯走,想多陪几天,老人们也总会催他们离开的。 多年以后,关于抚养孩子,我有了更多的体会,就拿阳阳来说吧,头一胎脑瘫,好不容易得到第二个健康的孩子,她一直是我们两口子全部的希望,付出自己的所有也无怨无悔的,根本没想过得到什么回报,都说现在抚养一个孩子颇为艰难,每一对父母却在抚养的过程之中,得到了无尽之快乐,没有她或他的降生,作为丁克家庭,两口子一辈子都将是凄凄惨惨的,从这一角度来说,父母和孩子之间,其实并非什么上一辈子的仇人关系,一切都在这辈子扯平了。 人类如此,动物世界里也是如此,比如章鱼,那么凶猛,雌性章鱼为了孵化小章鱼,藏在礁石里,整整一年不吃不喝,时时用触角轻轻抚弄腹下的一串串章鱼卵,打扫清洁,保护鱼卵不受侵害,而小章鱼一旦破壳而出之时,则是母章鱼悄悄的死去之时,看了电视节目中的这一幕,不由得暗自感叹母爱之伟大。 闲话少说。岳母住院半月,病情稳定后,为了方便去乡卫生院,随我们住在新市场附近的安置小区里。 我们租住的房子,原本是一套二,两个孩子各占一架单人床,睡在主卧室里,岳母来了,不得不把丹丹搬到次卧室,和我们睡在一架大床上,腾出单人床,让岳母睡。 而老狗黑熊,作为家中的一员,照样睡在客厅的地板上,家里没人教导它,却颇通人性,从不在家里胡乱拉撒,只不过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能闻到一点淡淡的狗sao味而已,而一家子都在乡下生活过,对狗sao味不太敏感的。 这时加上岳母,加上一条老母狗,家中算得上有六位成员。 老母狗没事,吃点剩饭菜就行,搬家过来,很快适应了外面的世界,能自己照顾自己了,而岳母和丹丹,则成了一家子的负担。 丹丹已经十岁多,历经多年的求医问药,花费无数钱财,我们两口子最终确信,她的病情已经定性,康复的幻想,随之慢慢破灭,只能把她养着,我曾经开玩笑对刘玉芳说:“虽然丹丹不能为家里做任何事情,就把她当一个可爱的宠物来养吧。”刘玉芳随即骂道:“拿她和宠物相比,龟儿子也叫人吗?怎么说也是我们亲生的孩子啊。” 总之十年之后,每日照料丹丹的饮食起居,早已程序化了,而阳阳呢,既要关心学习成绩,又得养成女孩子的良好行为习惯,既劳心又费力的,付出的精力,自然多得多。 岳母则不同了,右脚不能动弹,上下五楼,非得要人搀扶,一步步的移动,挽住她的手,感觉身子极其僵硬,每夜都得小便,却不敢独自上卫生间,只能在床下放一只尿壶,第二天一早,由我或刘玉芳端去倒掉。 另外,老人的饮食习惯不一样,只吃清淡的食物,为此,做菜时,不得不经常单独为她做一份。 每次吃饭,我们首先把一碗饭亲自放在岳母面前,递给她一只勺子,需要吃什么菜,还得不停的给她夹,而我没多少耐心,于是刘玉芳每天吃饭,伺候了老妈,自己匆匆吃完,然后喂食丹丹,至于饭后,洗碗收拾锅灶等厨房里的活儿,我历来是清理不干净的,必须由刘玉芳亲自动手。 于是这段日子,家里有了两个残疾人,一家子原本忙碌,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连打小麻将的时间也没了。 再说所在的安置小区,当然没物管,不设大门,更没保安,完全敞开的,于是附近的毛贼时时来光顾,甚至深夜屋子里有人,也胆敢撬门入室,趁一家子熟睡,取走钱财,闹得鸡犬不宁的,我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假如哪一天回家晚了,比如去外地打业余比赛,比如有人邀约去凑一桌酒局,必然会挨一顿臭骂,用刘玉芳的话说:“家里连狗也是母的,若是夜里闯入一个贼,你一个大男人不在家,我们母女三加上老娘如何应付?”
这时古镇卫生院尚未搬迁,间隔一天,就把岳母送乡卫生院去,当时卫生院新设了个康复科什么的,并不专业,创收而已,而对于脑梗患者来说,除了每天吃两种抗血栓药物,别的治疗,就不太必要了,而对于我们来说,就像过去对待丹丹一样,哪怕有一线康复的希望,也不愿放弃,于是不惜大把花钱,让岳母在康复科里做艾火熏蒸以及肢体功能复苏两种理疗。 岳母偏瘫,当然不能坐摩托车,去卫生院不得不租一辆车,而她严重晕车,还得租用空间稍大的私家车,从新市场外出发,绕道几公里山路,来回一趟,极其麻烦。 康复科设在卫生院三楼,二楼则是住院部,而驾校里的师妹曹娟,则在住院部里上班,干了几年,据说此时混了个值班医师什么的,全权负责一个工作日的事务。 第一次去康复科,我和刘玉芳一人搀扶着岳母的一只手,艰难的在楼梯上移动着。 “林老师,你们······” 正低头看着岳母移动脚步,突然楼梯口响起了柔美的女中音,一抬头,一袭洁白的身影,亭亭玉立,站在楼梯口上,正是多日来没一起练车的曹娟。 “唉,岳母脑梗,去康复科试试。” 一股熟悉的暗香,少女的纯天然芬芳之气,飘然袭来,气味的记忆随之复苏,不由得鼻孔耸动,整个人随之晕乎乎的。 “还能走路,老人家病情不严重嘛,适合康复理疗的,” 高跟鞋嗒嗒嗒响,曹娟踏着碎碎的步子,来到岳母面前,关切的问这问那,“走,我带你们上去。” “不用了,你去忙吧。” 作为本地人,刘玉芳也认识曹娟,知道她在住院部上班,怎么说呢,因为自家男人的关系,一个美女主动帮忙,心里如何也不痛快的,巴不得她早点离开! “没事。” 曹娟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领着我们上三楼,见了主治医生,一起分析病情,随便聊了几句,暗示需要特别关照,安排妥当,才下到二楼。 总之再次见面,我和曹娟四目相对,从她的眼里,我隐约见到一种渴望,原本有心动过速的隐患,刹那间,心脏仿佛咯噔的,快要脱落一般,不禁暗暗一惊,深吸一口气憋住,压迫胸腔,总是平复了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