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家门外的事情
某日下午,散场后,菜市场里人流稀疏,店主们突然见到,场口开来几辆车,其中有一辆就是范老三的奔驰,从几辆车上下来的人,有旅游集团的中高层管理人员,还有政府人员,迈着缓慢的步子,朝市场内走来,而走在最前的,竟然是范老三和辜镇长。 一行人来到市场大棚和棚屋后,指手画脚,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而店主们见来的全是大人物,都噤若寒蝉,不敢靠近,当然不知说了些什么。 总之一个黑帮老大,居然和乡政府一把手肩并肩的出现在公众场合,证明当时的黄果垭,政府已经不能为小百姓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提供任何庇护了。 一行人就地考察一番,几天后才传出消息,说是现在的临时安置市场,将来会建成一座停车场,为慕名而来的外地游客提供车位。 再说范老三年纪不大,三十几岁,比起刘高来,却老练得多,尽管接手了临时市场的管理和收费,却从不直接出面,从不跟店主们接触,居于幕后,cao纵着一群手下进行管理。 而范老三的手下,当然是清一色的地痞,不过这些地痞,身份好像比老百姓高得多,一律头脑活络,敢冲敢杀,身着一线品牌的服饰,平日里总是两手空空,绝不捎带任何东西,表示他们不从属于任何一个行业,而属于这个社会的顶级猎食者,在他们眼里,所有的具体行业中,所有忙于生计的人们,就像草原里的羊群,正是他们猎取的目标一般。 范老三在辜书记手中,很快揽下了临时市场的承包、新镇建设的建渣和土石方转运、未来新镇集贸市场的承包等等肥缺。 既然铺开了这么大的摊子,需要更多的人手来管理,于是黄果垭镇的地痞们,凡是在各个村组有点名头却又找不到靠山的,纷纷投到范老三的门下,誓死为他效忠。 于是,能投到范老三门下,成了道上的一种荣耀,堪比进了乡政府的行政班子一般,当然,范老三对待手下是很不错的,每月固定发给较高的工资,把他们养起来,供他们吃喝嫖赌,甚至某些村组的老大,也甘愿降低级别,充当他的手下。 俗话说树大招风,不过,范老三历练江湖,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方案,自己绝不轻易出头露面,在小百姓面前保持着某种神秘感,并对他的手下定下某种规矩:一切为了赚钱,绝不能因为一些小事惹是生非,闹出不必要的麻烦,除非触动了团体的利益,该出手时才出手。 时有传闻,说一伙人随时揣着刀枪,以前在赌场上放水,有手下曾经提着微冲,而当地人却从没见这伙人亮出什么家伙来。 不过强中更有强中手,范老三揽下了古镇拆迁和重建的许多好处后,某日夜里,突然来了七八辆面包车,车上下来几十个不明身份的人,手中持有家伙,冲进尚在建设中的新镇,放掉了所有大货车油箱里的汽油和柴油,无人敢站出来阻拦,而这些大货车,全部由范老三经营。 据说前来抽走汽油柴油的人,是另一伙黑帮成员,在承包新镇土石方转运的角逐中败下阵,以此作为报复,这伙人的势力更强,于是范老三只能忍气吞声,一句话,认了。 再说临时市场有个酒老板,叫汪耀飞,是个外地人,为人豪爽,酒量很大,喜欢结交朋友,天生的相貌有些时髦,与黑帮套上了近乎,后来范老三指派他负责临时市场的日常事务,而山那边的新镇已经开建,规划出的集贸市场重修了不少新铺子,由他负责提前登记,等一年多后,把临时市场的大部分商铺搬过去。 于是,汪耀飞作为一个店家,手中有了安排铺子第二次搬迁的权力,谁与他关系不错,谁就可能拿到口岸绝佳的新铺子,反之就可能拿到位置极为偏僻、直接影响营业额的铺子,店主们见到他,都诚惶诚恐的,生怕得罪了他。 不过,汪耀飞是个重情义的人,手中有了权力,却不敢滥用,照样对邻居们客客气气的,绝不会因为过去跟谁有点过节,而分配给口岸最差的铺子。 可是人那么多,头绪万千,在登记新铺子的过程中,小汪漏掉了几个人,没登记在册,后来补填上去,剩下的铺子,位置都很差了,其中一人叫康中唐,开了家蛋糕店,过去跟小汪闹了点小矛盾的。 某夜,在临时市场上,康中唐喝得醉醺醺的,故意去汪耀飞的酒铺子找茬。 此时酒铺子里,汪耀飞请了几个店主喝酒,见康中唐上门,客气的请他一起喝酒。 想借酒发疯,康中唐连干了三杯,说话越来越刺耳,小汪觉得扫了面子,于是两人争吵起来。 此时汪耀飞的老婆站在一边没吭声,而康中唐吵着吵着,突然指了指她,说她是个烂女人,曾经跟外面的男人乱来。 汪耀飞觉得受了奇耻大辱,推了康中唐一把,叫他滚出去,两人于是抓扯在一起,而康中唐人高马大,自然占了上风。 既然都是邻居,店主们不敢相劝,拉住某一方,就会给另一方打人的机会,当然会得罪人的。 康中唐趁着酒劲,打了几下汪耀飞,还出手无情,抓扯了他老婆的头发,恶狠狠的把她朝地上摔。 后来,小汪打不过,急匆匆的跑到山那边去搬救兵。 总之康中唐没什么势力,更没什么靠山,不太“懂事”,当夜出言不逊,出手打人,自然输了理。 闹得这么凶,所有的店主们以及安置小区的邻居们都出来看热闹,于是新菜市挤满了人。 十几分钟后,七八个身着一线品牌服饰的打手,在范老三的带领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康中唐的铺子门口走来,每个人面色凝重,除了脚在动,身体别的部位都不动,形如机械的杀人机器。 而小汪作为当事人,走在最前,高声叫道:“康中唐,出来!” 康中唐属于小百姓中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却从未跟黑帮发生过冲突,见到这阵势,尽管醉得一塌糊涂,头脑也清醒了,吓得钻进自家蛋糕铺子里不敢出来,此时他的老婆女儿一人抓住他的一只手臂,生怕给外面的黑帮灭了一般,凄凄惨惨的哭着,老婆说:“斗不过人家,快出去认个错吧。”女儿说:“爸爸,你可别让人家打死了啊。”
于是,康中唐硬着头皮走出蛋糕铺子,此时周围看热闹的人鸦雀无声,整个临时市场安静极了。 紧接着,范老三从打手们中间跨出几步,面无表情,低声问道:“你刚才到底干了什么?”而所有打手的眼睛,都死死的盯着康中唐。 “三哥,我错了。”一个大男人,当着众人的面表示认错,康中唐其实迫于无奈。 “再说一遍,说大声点。”范老三又说道。 “我错了。”康中唐喉咙里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下不为例。”范老三指了指康的鼻子,言简意赅。 “既然三哥发话,当然不敢了。”此时康中唐的样子极其窝囊,假如叫他下跪求饶,也不敢抗拒的。 事情就此了结,范老三一伙转身离去,等他们走得不见人影了,人们才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看热闹的人散去,我们一家子收拾铺子,也带着两个女儿回到安置小区。 上了五楼,刘玉芳问道:“换了你是康中唐,范老三领着一伙人来,你该怎么办?” 我淡淡一笑:“我不可能傻到那种程度,就算没分配到新铺子,也不会找汪耀飞扯皮的,你提的问题,自然也不存在了。” 她又问:“假如你的确就是他呢?” 我应道:“每个行业都得讲起码的道义,黑道也一样,假如我是康中唐,无理取闹,有错在先,除了向对方认错,还有别的办法吗,不过,就算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会向范老三认错,而是直接向小汪两口子认错,表示酒喝多了,出口伤人,并动手打人,请求原谅。” 康中唐事件,对临时菜市的店主震动很大,怎么说呢,黑帮来承包市场,处理涉及民生的问题,虽然显得比较公正,也从未对谁捅刀子,却成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势力,就像有一把剑,随时悬在老百姓头上一般。 黑帮成员们的所谓总部,设在山那边尚未建成的新镇上,谁也不知道具体地址,在以后很长一段日子,范老三以及他的手下们,很少到临时市场来“视察工作”,然而每个店主,都感觉到那股势力的存在,有一种给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总之,由于是临时安置,具有照顾性质,棚屋的租金很低,每月才几十元,大棚内的菜摊收费也低,范老三接手后,也没涨价,他所瞄准的,是临时市场周围的土石方生意,而古镇重建,须得开辟道路,移动山丘,工程很大,大建筑公司缺乏人手,忙不过来,只得把较小的项目转包给别人,而这些小项目,照样能赚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