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章 生意黄金时段
凌晨六点,两个孩子在床上睡得正香,我们早早起床打开铺子,在门外放几条板凳搭上两块门板,搬出几十格装满糖果的玻璃格子放在门板上,拖出装满瓜子和炒货的编织袋、鞭炮等,正在铺设卖场,三三两两的老买主开始登门,每人背着背篼,选购糖果瓜子、酒类、调料,和平日不一样,出手一百多,都不讨价还价。 年货的大头,除糖果赚钱,其次是酒类,特别葡萄酒,老少皆宜,各家各户吃年饭至少买一瓶,而葡萄酒价格不透明,各超市随便标价,心厚点的价格翻番,手软点的,底价十元的标价也高过十六七元,用当地人的话说,不是赚钱而是在捡钱,一年到头,本该我们零售行业的发财。长城之类的大牌不太赚钱,可乡下人实在是冤大头,就喜欢异形瓶的杂牌子,坛子形的,椭圆形的,手榴弹形的好看,味道偏甜,怎么说呢,对许多寻常家庭来说有酒味就以为是高档货,不像某些瘾君子须得喝出葡萄酒原汁原味,这种杂牌的异形瓶售价往往翻了番,买主满意,卖主惬意,落得个皆大欢喜。 乡下人很少喝甜酒,买葡萄酒要给开瓶,拔出软木塞再塞进去,我们从邓老板手中盘下一只铜质开瓶器,耐用,力道沉厚,我站在收银台内除负责收钱,还专为买主开瓶,手动钻入,用套子套住瓶口啪的一声拔出软木塞,再塞进去,三秒钟搞定,一副很专业的样子。 六点半,趁顾客还没打涌堂,刘玉芳对所有人要做的事进行分工:我们两口子负责站收银台收钱,jiejie两口子能说会道,反应快,负责卖糖果,两位舅母子卖炒货,而买鞭炮的大多是中老年人,岳父母反应迟钝,正好可去卖鞭炮以及香蜡纸钱等,其余人包括打工的陈秀嫂负责跑堂、替买主们从货架上取出想要的东西。分工完毕,临阵以待。 乡下人购物,特别购年货,就喜欢那种人山人海的热闹气氛,即便古镇上挤得喘不过气也乐意在腊月二十八赶集,不像城里人,一般大年三十吃年饭,提前购年货,于是城里的大型超市不那么拥挤。 到七点过,古镇上人多了起来,涨潮一般慢慢淹没了老街老巷,街面狭窄,无须移动脚步,后面自然有人压过来,顺着走就行,一股股人流从正街上蔓延过来,经过旺旺超市门口,涌向小河对岸的农贸市场。 吃年饭,桌上除腊rou香肠,离不得新鲜蔬菜,这天农贸市场的蔬菜堆积如山,也很快会售卖一空,尤其是两三家鱼摊子,当日可卖出几千斤鲜鱼,赚得鱼老板眉开眼笑。 买主也像打仗,顾不了选择哪家超市,往往一两百米的距离半小时也挤不过去,一般就近购买,装满一背篼走人,腊月二十八这趟生意,超市老板们更像打仗,很多买主刚从银行取出钱,手里大钞多,一旦零钱短缺,交易只能泡汤,眼看着银子化成水,每家超市从腊月初就开始凑集零钱,特别是元票,为此,我还专门骑摩托回石河村从亲戚朋友以及舅母子那儿兑换元票,没元票也尽量用百元大钞换回很多十元二十元面额的。 八点钟,高峰期到,超市内外挤满了人,我们一家子加上两边的兄弟姐妹七八人手忙脚乱的,买主需要什么,用最快的速度挤过人群从货架上取下,收银台边站满了等着付钱的人,找零的速度必须跟上,多耽搁一秒钟意味着少赚一些钱,否则有的买主等得不耐烦会走人,转到别的超市去。 既然人多,交流必须简明扼要,有时同时招呼和询问几个人,每句话就几个字,“够了吗?”“要什么?”“来了。”收银台边的人都伸出手等着找零,等着让你赚钱,假如你收钱找零速度快,头脑清醒、手脚麻利,就能在同样的时间段内赚更多的钱。 到八点半左右,收钱有些忙不过来了,收银台周周出现拥堵,此时我和刘玉芳有了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就担心卖主流失到别的门店去,让别人赚了钱。 当然,这一天买主爽快,从不讨价还价,随你怎么宰也没怨言,这是当地习俗,从腊月到正月,尽量不与人发生争执,否则会视为来年不吉利,我们也爽快,三五几元零头一般不收,遇上利润厚一点的比如糖酒,交易额大了,甚至主动让利十元二十元。 超市内拥挤不堪,门外的卖场同样如此,好在我的jiejie姐夫人很干练,cao着一口省城口音,形象也很绅士淑女,无形中竖起了活招牌,糖果炒货类卖得很快,我们在门板下放了个纸箱装零钞,买主付给的零钞有限,不得不从收银台源源不断的递出去找零,大面额则由jiejie收起先揣在手包里。 有兄弟姐妹帮忙,仍然是我们两口子唱主角,刘玉芳不敢离开收银台,而我则里里外外挤来挤去,负责为买主选货,收钱,哪边缺零钞,就从另一边拿过去应急。 到九点钟左右,买主越来越多,进来的多,出去的少,七八十平方的超市太过狭窄,里面人挤人,就像一个笼子的蚂蚱一般,我们两口子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声音小了,买主根本听不见你在说什么,最拥挤的当然是收银台附近,很多人在等着付钱,而其中不少人背着背篼,占据了更多的空间,假如收钱的速度稍稍慢一点,就会看着银子化成水,此时我和刘玉芳恨不得生出四个脑袋八只手来,在最短时间内把所有买主一网打尽。 这一天每一分钟都是钱,超市内外的每一片空间都是钱,空间越大,意味着容纳的买主越多,门外那一片斜坡被充分利用起来,有很多人挤不进门就站在斜坡上,由我招呼着把东西递出去。 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对中年夫妇开着一辆小型SVU来到盐巷子,看样子是城里人,脑子里进了水一般,明明古镇上人山人海,却为了炫耀自己有一辆车,硬着头皮驶过正街转角,一路走一路使劲鸣喇叭,原本是去小河对岸的农贸市场买菜的,正是最为拥堵的时段,步行购物也难,偌大一辆车想开过去更为不易,除非有警察开道。 国人中的六零后七零后,百分之九十几出自农村,不存在什么天生的贵族,某些来自农村的城里人,到乡下却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贵族样子,那是因为他们认为农民低贱,自己曾经低贱过,穷过,反过来看不起农民,在乡下行车横冲直闯,以彰显自己的身份不同。像某些所谓的明星一样,一旦有了点名气,开个记者招待会什么的,往往会说:我过去也跑过外卖啊。或说:我过去也在工厂的流水线上干过啊。话里有话,意思是跑外卖、当打工仔是为人所不齿的,而现在他们终于出人头地了。
这是当天进入盐巷子的唯一车辆,当开到旺旺超市门外的斜坡旁边时,实在开不动了,又不可能从人流中碾压过去,车主不得不熄火停车。 SVU恰好挡在糖果卖场边,我急匆匆跑出去叫道:谁的车?请马上开走,这是我们超市的地盘。 车主昂着头若无其事的应道:我们去河对岸买菜,很快会开走的。 我火了:现在是交易的黄金时段,你的车挡住卖场,我们怎么做生意?不行,必须开走,最多给你们五分钟时间。 那位穿着很洋气的女人只身去对岸的农贸市场买菜,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不见回来,眼看汽车挡住糖果卖场,很多买主远远观望一下不得不背着背篼离去,我更火了,冲出去嘶吼道:怎么回事?还不走?这样下去,我们得按时间收费了。 大姨姐是个急性子,说道:挡在这里,就是挡我们的财路,先付五十元再说。 任凭我们怎么嘶吼,车主一直爱理不理的,听到我们要强行收钱,终于说话了:等等,我给贺四哥打个电话。 一个外地人,如此稳如泰山,不把我们小老板放在眼里,原来跟房主贺四哥有点关系,我更火了:这是超市的地盘,叫你把车开走就得开走,搬来天王老子也不行。 房主贺四哥何等人物?过去是个农民,仗着姐夫的势力在古镇上当起了小混混,后来离了家里黄脸婆,去招惹女中学生,判刑一年半,回家后死缠烂打,娶了个当地的所谓名门闺秀,才开始变得人模人样,我对他向来很不感冒。 外地人打了一通电话,最终没请动贺四哥,在我们的催促下,不得不艰难的cao控着SVU离开盐巷子。 忙到十二点,卖主才逐渐散去,把内外卖场的钱聚集起来数一数,一共卖了八千多,散场后,店内不再打涌堂,可买主三三两两,仍然络绎不绝的,到夜里关门,当日营业额终于过万,按年货的利润点子算,赚了两三千,相当于我三个月的工资了,我们一家子,从没在一天之内赚过这么多钱,阳阳得到刘玉芳的特批,允许随便在店内拿糖吃,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到夜里十一点过,上二楼后,钻进暖融融的超级大被窝里,大人小孩一直兴奋得睡不着觉,全家沉浸在过年的喜庆气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