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有车一族
独狼的发动机怠速声音悦耳动听,像钢琴和手风琴的合奏,到六十码以上化作震耳的咆哮,车身微微有些震荡,不过我喜欢听巨大的发动机声音,甚至喜欢那种震荡感,尤其是突然加速时,把油门轰得山响,霎时间热血沸腾,对那些温柔的日系合资反而不怎么感冒。 山路弯道很多,其中不乏九十度、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过弯道时我稍稍轻点刹车减速,以身体控制方向,轻轻一偏就转过去了,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当地没交警,派出所管理交通,如何也管不过来,像很多本地人一样,我还没拿到摩托车驾照,新车卖回来就上路,因cao控引起的小事故不下几十起,独狼给弄得遍体鳞伤,也许吉星高照,车子损伤,人却始终没事,最多不过受点皮rou之苦而已。 购得新车的第二天,独狼停在超市门口,当时围着很多人看,我一时兴奋,挂了一档,按动点火按钮,也不知为何,突然间手抽筋一般,油门没控制好,摩托车嘶吼着朝盐巷子对面的石头墙冲去,车头重重的撞在墙上,右减震撞弯了,骑回车行,销售还算豪爽,立马换了一支原装的,没花一分钱。 摩托车是家里大件,夜里必须停放在铺子里,锁上卷帘门,一旦深夜楼下有什么响动,黑熊叫起来,首先去看看摩托车是否还在。 超市门槛很高,大约有三十公分,摩托车前轮上不去,于是每夜搭一块窄木板双手稳住吃力的推进去,一月后驾车熟练了,骑上独狼,挂上一档,过独木桥一般,轻轻一轰油门就进去了,为此我还在妻女三面前得意了好一段日子。 刘玉芳所规定的用车规则,第一条就是爱惜新车,可是在最初的半月里,来回于石河村和古镇之间,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摔一次。 最令人头疼的是雨季到来,下了一天雨,路面往往会泥泞好几天,有时骑行在山道上,碰上低洼路面,不是人骑车,而是车骑人,推着走,轮子卡着很多淤泥,推车走也很吃力。 当地一些车手说,技术是摔出来的。雨季来临时,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对付泥泞路段:不知道减速,不知道双脚及时点在地面上,不知道慎用刹车。往往一点刹车摩托车就开始打滑,就像溜冰一样,甚至滴溜溜的打个旋儿,车头朝后车尾朝前,整个人顿时晕乎乎的。最糟糕的一次,当日下着小雨,我从石河村往古镇上赶,骑行到水田边时,也不知怎么搞的,轻轻捏了下前刹,摩托车不听使唤的拐了个弯,滑下几米高的土坎,人车一起掉进水田里,当时雨蒙蒙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只能站在水田里等待,等到两位过路的本村人,三人齐心协力,才把摩托车从水田里拖上来。 老车手们曾说,刚学会骑车胆子很大,时间长了,多吓几次,胆子自然就小了。当时我已是三十几的人,骑车却像当地的愣头青一样,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危险。 川人有句俗语,叫做狗撵摩托,不懂科学。这些土狗很奇怪,也许把摩托车当作是一头有生命的怪兽,而并非人们眼中的机动交通工具,一旦见到摩托车,就惊慌失措,不依不饶的追赶着,一边追一边叫,甚至狗主人骑车,也会狂吠不止,不是咬人,想把怪兽驱离它们的势力范围而已。某日从古镇赶回去上课,进入石河村地界,刚冲出山道上了当地一条马路,路边突然窜出一条狗来,冲着人车一阵狂吠,并紧紧追赶,我一时控制不好方向,前轮恰好压在狗身上,狗的身体很结实,滑溜溜的,眨眼间车身匍匐在地,向前滑了十几米,人也同时摔在地上,摔得生疼生疼的,蜷缩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然而狗却一点没事,爬起来就逃得无影无踪。 曾有一次,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被公交车吞噬。当日去区镇办事,回古镇途中,绕行在盘曲的山道上,沿途风景美极了,令人心旷神怡的,路上没行人也没一辆汽车,我有些放松,不知不觉占据了一部分对向车道,前面出现了一个弯道,并不怎么急,然而一座山体突起挡住了视线,刚拐过弯道,对面突然冲出一辆时速六十码以上的公交车,发现公交车时,两车相距已经不到二十米,而独狼时速也在六十码以上,正处于对向车道的位置,我一时慌了神,第一反应是把后刹踩到底,然而车速过快时这种cao作是致命的,车尾随之剧烈摇摆起来,我急忙松了后刹避免车身颠覆,一踩一松之间,两车距离已经不到十米,感觉公交车像山一样压过来,此时扭转车龙头根本避让不开,情急中我以身体控制摩托车方向,尽量朝右边倾侧,使摩托车与地面形成几乎四十五度角,堪堪避让开来,与公交车几乎是擦肩而过。 一切发生在两三秒之间,事后我浑身发软,魂魄仿佛出了窍,把车停在路边,愣了十几分钟才继续上路。 自从骑上独狼,我冒冒失失的,经常在山道上摔倒,然而速度不快,一直没事,出远门则是另一回事了,路况越好,车速越快,危险性越大,每当我下午外出办事,妻女三总是忧心不已,黄昏时分,在旺旺超市门口眼巴巴的盼着我平安归来。 国人有个习惯,购得新车后,必定会在车把手或是别的部位系上一缕红绸红布以求辟邪,而川人更看重这些,某些人购得新车,还得杀一只红毛雄鸡祭奠一下,汽车如此,摩托车也是如此。 购得独狼的当日,刘玉芳忘不了在车把手上系了一缕红布。后来,刘家某位前辈去世,响应政策火葬,下葬后,包骨灰坛的红绸作为一种吉祥之物由主人撕分给所有亲戚,一户人一缕,刘玉芳塞入手包,回家后把红绸系在独狼的车把手上。 怎么说呢,我天生习惯冒险,稍稍熟悉摩托车后就喜欢飙车,也许正是这一块红绸吧,冥冥中祭出了逝去前辈的灵力,数次使我化险为夷,也可以说是在那关键的一秒半秒时间内死里逃生。
我天生适合运动,一月后基本上成了熟手,离合油门刹车配合到位,有了一种人车合一之感,遇到紧急情况,手脚的反应成了条件反射,到第二月去报了驾校,学费一百多,几天后去县城考驾照,考试骑火三轮,只三科项目,难一点的就绕桩而已,一次考完,顺利过关,由此拿到了人生的第一本驾照。 当地摩托车车祸率相当高,经常听到车毁人亡的消息,曾有个不确切的统计;八十年代初,当地最早购买摩托车的那批人一共有六百九十几名,到九十年代中期,幸存者不到一百人。 总的说来,假如没有很多前车之鉴,没有很多当地的摩托车老手授予驾驶经验,也许我不会一直平安无事的。 在乡下由于路况所限,骑摩托比开汽车更快,有了独狼,突然间拓宽了我原有的生存空间,而每天来回于石河村和古镇,过去走山路需要四十分钟以上,此时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 既然成了熟手,又有驾照,我开始按老婆大人的尊意,每当逢集上完了课,就匆匆赶回古镇替她送货。 乡下小超市都盯着农家摆坝坝宴,拉上这样一个买主营业额就是一千两千的,不过其它三家超市都有面包车送货,我这边仅有一辆摩托,竞争优势不大,刘玉芳却充分利用起来,想使唤我多赚一点钱。 可是某些乡下人实在古怪,自认为买主就是老子,你必须伺候得很到位才行,既然是免费送货,一袋米也要送,一箱啤酒也要送,有时算下来赚的钱还不够油钱。 最气人的一次,一家人娶媳妇来超市里买袋装喜糖,说定了价格:一只袋子两毛,喜糖平均每斤七元。留下了地址叫我第二天送去。刘玉芳花了半天时间,把散糖一包包的分装入喜糖袋子内,第二天我送到那一户人家时,亲戚朋友围住我,纷纷询问价格,都说贵了,还骂我把他们当土包子狠宰,于是主人逼迫我降价:袋子一毛,喜糖五元。我气得吐血,一言不发的发动摩托车,扬长而去,回到古镇,冲着刘玉芳发了一顿脾气。 送来送去,全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又拉不到大买主,刘玉芳只得作罢,有时买主要求送货,不得不说道:林伟有事,你去叫一辆摩的吧。得罪买主也是无奈。 送货不能多赚钱,而购车花掉好几千,刘玉芳还幻想着捞回本钱,又叫我做摩的生意,我说:唉,一个人民教师,来回拉客,还厚着脸皮收钱,像什么话。 她火了,咬牙切齿的骂道:龟儿子一辈子都爱面子,你看正街上的那家超市,老板身价上百万了,下午没事还把摩托车停在路口上打摩的,挣钱又不是偷钱抢钱,怕谁揪了你那下面的东西啊? 于是我不得不遵命,经常把独狼停放在超市门口,做出一副打摩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