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银铃

    从之前的表现来看，张小天已经征服了全场，就连李县令都开始眉眼带笑，甚至还叫人给他搬了张椅子。

    张小天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而一旁的王肖则坐如针毡。

    张小天瞥了他一眼，讥笑道：“你好像很紧张啊？”

    王肖哼一声：“不……不紧张，有……有什么好紧张的？”

    得，这还不紧张呢？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栅栏前的百姓倒是兴致勃勃，一刻都没有停止唠嗑。

    “喂牛大，你看出什么结果没有？照我说啊，定是这王肖杀妻之后想栽赃陷害。”

    “咱都是明眼人，这谁都看出来了啊！张秀才说得头头是道，那王肖却半句茬都接不上。”

    “对啊，用尸斑尸僵来判断死亡时间，还有死前死后刀痕的不同，还有那什么机械式窒息，虽然我这老婆子不太懂，但一听就觉得是对的。”

    “你瞧那张秀才张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总不至于做那天怒人怨之事吧？不过，张公子在女尸上抹醋，又盖上是什么道理？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分晓？”

    “你懂什么？或许张公子能让死人说话，诉说冤屈呢！”

    这话说得越来越玄乎。

    这时，人群外面突然有一丝sao动，紧接着，一个娇小的人影挤了进来，竟硬生生推开了负责现场纪律的两位公差，闯进了公堂。

    李县令等得虽然焦急，但做老大怎么说也有点特权，后面有人扇扇子，他拿着一本书看得起劲，忽见一人闯了进来，不由得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公堂？”

    张小天定晴一看，那人却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布衣荆钗，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但却是眉清目秀，甜美可爱。

    张小天正看得出神，只见那姑娘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瞪了自己一眼，然后便朝李县令跪下行礼：“回大人，小女子张银铃，张小天乃是小女人胞兄。听说兄长被人诬陷成杀人犯，心急如焚，故出此下策，冲撞大人，请大人恕罪！”

    哦，原来我还有个meimei啊，长得还挺漂亮挺可爱的，她甚至为了我这个哥哥，不惜闯公堂来替我辩驳，上天总算是待我不薄啊！张小天心里喜孜孜想道。

    张银铃接着说道：“望大人明察，我兄长绝对不敢杀人，其中必有误会。我兄长打小胆小怕事，看见一行蚂蚁都要绕着走，一只蜜蜂耗子蟑螂都吓得慌忙逃窜，而且他还晕血，便是连杀鸡都能晕倒过去，他这样不可能杀人！”

    顿时公堂上一片哄堂大笑，就连手执水火棍的公差都可劲憋着笑。

    张小天刚才的喜色凝固在脸上，几道黑线在额上显现。你真是我老妹吗？瞎说什么大实话！你这话一放出去，我这以后还怎么混？

    李县令也是爽朗大笑：“你先起来吧。”

    张银铃却固执道：“小女子不敢，我兄长口笨舌拙，又不知变通，在公堂怕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望乞大人饶恕他。小女子敢拿性命担保，他绝不会杀人的……”

    张小天见张银铃眼泛泪光，不知为何，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涌上心头，鼻子酸酸的。

    李县令哈哈一笑：“小姑娘误会了，你兄长好好的，本官并没有为难他，你且起来站到堂外去。”

    张银铃一愣，望了张小天一眼，似乎对于他竟能在公堂坐椅子感到十分不解，张小天向她眨巴几下眼，她才顺从地起身站到栅栏外。

    外面的百姓赶紧让出一块空地，围着她开始指手划脚，唾沫四溅，兴奋地将刚才发生的事又重复了一遍，一时间如同一百只鸭子在叫，张银铃花了一番力气，才终于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只不过眼神里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过了大概顿饭功夫，张小天这才施施然起身：“大人，时间差不多了。”

    李县令大喜过望：“快开始拿出你的证据吧！”

    外面的百姓以及旁边的公差也都开始翘首观望，眼里尽是好奇，究竟往尸身上蘸醋是为什么呢？

    张银铃见状颇有些震惊，没想到自己的哥哥竟有这等本事，但心里又微微有些自豪。

    张小天来到女尸跟前，屏住呼吸，一手拿着那块盖在女尸脸上的布帛，缓缓扯开。

    布帛一点点被拉开，众人的目光也齐刷刷跟着移动。

    呼！终于，布帛被完全扯开，张小天看到眼前这一幕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啊！这是？”

    “怎么回事？”

    同时，四周响起不约而同的惊呼声。

    只见女尸口鼻处出现一片紫红色的阴影，赫然便是一只手掌的模样！刚才还什么也没有，却突然多了一只手掌印，就如同是有一只无形的鬼差摸上去的一般！

    这一幕让不少人心生寒意，难道，这是女尸死后冤屈不散，想借此来指证凶手吗？

    女尸是被捂死的无疑，而且从女尸鼻子被压出血污，口腔牙龈多处出血，张小天料定凶手当时有些惊慌失措，用力太猛，这样的话一定会形成体表内部瘀血。

    尸身放置一段时间后，痕迹已经微不可察了，而且女尸被妆殓过，脸上也搽过粉妆，已经看不出来了。

    但体表内部的瘀血却是无法消除的，瘀血是由于大量毛细血管破裂，血液流出积凝形成的。用醋多次擦拭，再用布帛盖住，便是让醋能渗入体内，因为醋和血红细胞会产生化学反应，呈现出红色，瘀影方显。

    这个方法在宋慈的《洗冤集录》里多次提及，但是张小天也没有十足把握，毕竟自己之前没有试过，但此刻，他终于是大松一口气。

    王肖失魂落魄，用手抓着自己的头皮，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张小天眼冷然一笑：“王肖，你还要狡辩吗？就是你杀了你夫人！你夫人右手几只指甲缝中均有些许皮屑，想必是她临死前绝望中胡乱抓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身上某处一定有伤口！”

    旁边一个心思活泛的公差上前来，一把反扣住王肖，刚撩起他的两只衣袖，便见他右手手腕上一条血印，赫然是抓出来的印痕！

    证据确凿，王肖惨然一笑，轰然跪倒在地上。